她做了个梦，梦里的段慕衍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她在他眼前就像是陌生人一样。
期间病房里的动静把她惊醒了。
段慕衍住在离窗最近的地方，隔壁床突然来了一个老太太。
安静的病房里一下子挤进了不少人，老太太病情严重，稍微年长的几个人都蹙着眉头，一副愁苦的样子，有位上了年纪的女人已经忍不住捂着嘴哭了起来。
老太太状态不好，刚从icu里出来。
来的人虽然多，但是大部分都是脚步声，说话的人没有，除了医生和护士在检查。
老太太出来之后又要重新上氧气罩，护士熟练的把心电图重新装上，并且轻声的嘱咐着在场的人一些注意的事项，大部分都听得非常认真，表情小心翼翼的，生怕错过了什么。
顾盼揉了揉眼睛，看了眼隔壁床之后第一时间去看的就是段慕衍，发现段慕衍还没醒的时候心里还有点失望。
看了眼手表，不过才过去了一个小时。
也就是这个时候，一道念头闪过脑子里，她才想起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么人。
“让一让。”
顾盼从狭小的病房里出来。
打电话给夏栩。
她刚刚只顾着段慕衍了，居然完全忘了还有夏栩跟在自己身后。
“没事，我来的时候碰上严景了，知道段慕衍没事我就放心了，我现在在车上，马上就到家了。”夏栩知道顾盼想说什么，在她还没说完之前就先把自己想说的话全部都交代清楚了。
顾盼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刚刚放下心来挂断电话的时候就听到病房里爆出悲戚的哭声。
顾盼看见老太太大口大口的吐血，鲜血一次次的染红了纸张。
刚刚出了icu的老太太立刻又被送了回去。
家属也一窝蜂的全部跟着出去了。
看见病床被推走的时候她的腿瞬间就软了下来。
指尖冰凉，她勉强用自己的手握住自己的另一只手，不知道为什么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看见段慕衍安静躺着的时候不断的安慰自己，医生已经说了，段慕衍没事，都是皮外伤。
她定了定心神，往里面走，严景提着粥过来，刚刚咧嘴，那边就爆出来一阵哭声，他忽然就变得哑口无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瞬间，那边的声音变得无比的遥远。
顾盼腿一软，严景扶住顾盼：“嫂子，你没事吧？”
顾盼差点就摔倒了。
严景看了一眼顾盼的脸色，苍白的不像个人样，大概知道顾盼是害怕：“嫂子，二哥马山就能醒过来了，我们进去吧。”
顾盼点点头，什么都没说。
严景买来的都是一些比较好消化的食物，他平时就不是个细心的人，现在也不知道顾盼喜欢吃点什么，所以买的都是普通的小菜。
“嫂子，你守了一天了，吃点东西吧。”
顾盼看着眼前的东西，一点胃口也没有。
严景看顾盼拒绝的脸色，转眼看了一眼躺在穿上的段慕衍。
“你多少吃点吧，要是二哥醒过来看见你脸色这么差的话也要担心的。”
顾盼勉强吃了点，不过吃不下多少。
“你先回去吧，这里我一个人来照顾就可以了。”顾盼实在吃不下了，严景看顾盼的脸色确实不好，也没有再勉强顾盼。
“等等！”
顾盼有点失神的眼神收回来：“你在电话里的时候说的不清不楚的，你现在跟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严景原本也没想过能够糊弄过去，但是顾盼的眼神实在是严肃，顶着压力，他还是从头说完了。
“嫂子，这件事就是这样，你……”
“放心吧，我什么都不会做。”顾盼的眼神显得很平静，仿佛严景话里的主角跟她无关一样，“反正我也什么都做不了。”
她的眼尾上挑，神情露出一点讥讽来，严景有点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
“嫂子……”他倒是想解释一下，但是看顾盼的表情，明显就是听不进去任何话，再说，段慕衍瞒着她也确实是事实。
“你先出去吧。”
严景只好出去了。
顾盼看着段慕衍，除了胸膛起伏明显看出他还活着之外，他真的脆弱的不像活人。
握着她的手动了动。
段慕衍还在头晕，第一眼看见的是顾盼，逆着光她的身影模糊不清。
“你醒了？还记得我是谁吗？还记得你怎么会在医院吗？”听不出顾盼的语气到底含着什么情绪。
段慕衍想要坐起来，被顾盼强硬的按在床上。
“我真是低估你了，现在还有力气爬起来，头不疼？”
现在段慕衍听清楚了，顾盼生气的太过于明显了。
“我睡了很久了？”他摸了摸自己的头，不出意外的摸到的就是一团粗糙的绷带。
顾盼的情绪有点紧绷。
“不久，一个下午而已。”
段慕衍还有点小小的迷糊，但是求生欲让他知道现在顾盼非常生气。
然而一向情商过人的人现在却有点懵：“你为什么生气？”
顾盼抽出自己的手，段慕衍的手一下就空了。
“你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
段慕衍沉默了半晌，忽然说：“是因为我受伤了吗？”
“如果不是知道你今年已经三十多岁了，我差点以为你还是一个小孩子。”
“恩，我是小孩子。”
顾盼瞪了他一眼。
拿起手机站起来，手里提着塑胶袋往外走。
“你要去哪？”
“粥冷了，我重新去买一份。”
病房里剩下他一个人，揉了揉自己的头，仿佛有坚硬的东西在里面搅动，他闭了会眼睛，晕眩的感觉才好了点。
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过来看，发现是严景打来的。
“是我。”
“嫂子……二哥你醒了？！”
“恩。”嗓子干涩的有点疼，余光看见一杯水，拿过来的时候带着温度。
润了润嗓子之后舒服许多，声音也再没那么嘶哑难听。
“太好了，嫂子陪了你一个下午，就没离开过你的病床，我看了好几次，她就算是睡觉也一直握着你的手，虽然二哥你受伤了，但是怎么看都好像还挺浪漫的。”严景去了几次，顾盼睡的很熟，他想问问顾盼有没有需要什么，结果每次都是无功而返，反而被塞了一嘴狗粮。
段慕衍握了握自己的手，上面犹有余温。
“工地上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他没忘记自己是为什么到了医院。
“大多数人都是轻伤，警察来了之后这群人就被带过去了，就是一群小混混，最可恶的是带头的人说自己是被无缘无故的解雇，后来才知道是他自己私下拿着工地上的东西偷偷出去贩卖才被解雇！”
“这种人来闹事就是存心的！”
严景知道事情真相的时候气的差点火冒三丈。
虽说当时现场混乱，但是工地上的人都没什么大事，段慕衍反倒成了里面伤最重的那个。
“那些人我都已经安排好了。”
段慕衍嗯了一声：“安排好了之后派人去慰问一下。”
“我明白。”
通话结束之后段慕衍咽了咽口水，嗓子还是有点疼。
说是慰问，当然还要带着一点赔偿过去。
事情是冲着工地，段慕衍心里清楚，源头多半在自己这里，这些人也不过是遭了殃，能够补偿一点就多补偿一点。
顾盼拿着一盒粥进来，里面有香菇，和青菜，是用鸡汤熬出来的粥。
段慕衍喝了一口，淡淡的没什么味道，食材虽然好，但是一点鲜味也没有。
“不好喝？”顾盼问。
段慕衍点点头，在顾盼的气场下沉默着没有说话。
“如果下次你还这么不小心的话那你就天天喝这种粥吧，就是该让你醒醒脑子，让你知道，不是什么事你都能够单枪匹马的上去，要不然你还真的把自己当成神仙了。”
顾盼拉来板凳坐下，翘着腿，双手环胸，脸上表情凉凉的。
段慕衍：“我头疼。”
“还知道疼啊，我以为你不知道疼是什么。”
段慕衍不管说什么，最后总是会被顾盼怼回来，他暂时沉默着。
艰难的喝完了这碗粥，轻微的头疼伴随着一点呕吐的难受，脑子还是有点晕。
顾盼拿着水和药：“吃吧，吃了之后头疼的感觉会好点。”
段慕衍心里终于舒服了一点。
就着温水吃了药，他慢慢的躺下来。
“让你担心了。”
顾盼扶着他，避免让脑子受到更大的冲击，冷气从空调里出来，顾盼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味道，额头上出了点细密的汗水。
“我该庆幸你还有这种自觉吗？你总是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顾盼坐下，疲惫的神情比段慕衍这个病人更为明显。
猝不及防的听到消息的时候她的心跳几乎是停止的。
每当她以为自己能够承受的时候，段慕衍总是会用实际行动来告诉她，她其实还能够承受更多。
生命只有一次，顾盼却要时时为段慕衍而担忧，比起别人，他遭遇的危险总是更多。
但是她没办法说出来让段慕衍停下的话。
她不忍心，也做不到。
当天下午，段慕衍休息了两个小时之后临到傍晚的时候就出院了。
顾盼是个医生，依然认真听从医生的教诲，脑子不比其他的地方，心脏还可以做搭桥手术，大脑却是一个比心脏结构更为神秘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