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伦娜·达尔克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她甚至没有尝试用遮掩而是毫不掩饰地做出如此的丑态,在一旁的龙家代表和白家派来的外交人员看的目瞪口呆。他们当然没有资格指摘这位勋爵的行为,尽管刨去她的贵族身份和地位象征,仅仅只是以一位女性来说,如此不雅的举动都是及其不妥的。
察觉到身后的视线,爱伦娜整理了一遍宽檐帽,转头瞟了他们一眼。后者噤若寒蝉,低着头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的模样。
依照计划来说访客应该在十分钟前就该降落在此地的机场,为了保证航线畅通无阻还特地将大部分的民用航线停止来空出跑道,却没有想到龙家如此紧密的计划和欢迎仪式远远赶不上来访者的变化。
现在是凌晨时分,民用航线非常之少但是机长的紧迫程度非同一般,按照耳机里传来的塔台工作人员报告,只能再暂停二十分钟左右。若是二十分钟后神星域的领导者,“神学者”,卢锡安·布拉德蒙博士的专机还未抵达此地,那么先不说会不会被突然拥挤的跑道降落安排被迫盘旋,爱伦娜都会就此甩手走人,让龙家和白家的这帮人亲自面对一位魔导协会十二人议会的成员。
哪怕谨守贵族礼数,也不是毫无意义地消耗在空等和一个怪人身上的时候——这位十二人议会的成员就如同她现在所表现的一样,对于即将到来的另一位毫无好感甚至还有轻微的厌烦。
龙家和白家的领头者面面相觑,不知道现在应该作何反应。
一开始只是白家尽职责派出使者来迎接一位来自欧盟的特使,却没有想到龙家也会派出代表,郑重声明该名特使的重要性并表示要一同出席。在看到龙家的那一位亲笔书写后身为白家的外沿人也不敢多少说什么,要是出事了大不了全数推给龙家,家主和长老们是不会追求一帮下等人过大责任的。
天知道半路杀出一个看起来心情不好的女人,抬手就亮出了她魔导协会影星域领导者、十二人议会一员、达尔克家族的长女、欧盟的特殊使节的身份,把当地的白家支部上下都惊动了一遍,大半夜的支部甚至比中午还要热闹上些许。
他们可从来没有看到支部的上层成员这么有效率的一天,不到十多分钟的时间就获得了来自于家主的直接回应和承认,以及数位长老的联合批复,不对爱伦娜·达尔克是如何入境和现在的身份进行过多的追求,转而让她成为此次迎接行动的全权大使。
要说他们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大事正在这片土地上发生是假的,以他们的身份也不敢过问,对他们来说只要能够一点一点地爬上去获得更加优渥的待遇并和平的退休就足够了,有些事情管得太多知道太多只会引火烧身。
又是数分钟的等待,正当女勋爵脸上的不耐已经快要浮于表面,抱着双手全然不顾形象地站着,塔台终于传来了来访者所坐的飞机向他们请求降落的消息。后面的人群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只有爱伦娜不满地咂舌。
恐怕她的目的就只是拖到时间结束然后大摇大摆地离开,而不是来迎接卢锡安博士的……那当初为何要明目张胆地甩出身份并承担全权大使?白家的人没有蠢到直接说出口,只是交换着眼神,随即摇头只能顺其自然。
不一会,跑道远端一架小型私人客机平稳地降落。客机通体墨绿,纹着无数交错的魔法纹路和相互之间交叉的魔法阵纹,远处看还无法发现,停下来才能够看到上面更是在纹路的缝隙中写满了大大小小的符文,随着降落平稳而逐渐的黯淡隐去。
这些就是神星域的做派,整天对于神进行各种各样甚至是反人道的实验和研究,以及对于过往基础魔法理论的研究,让这帮人看起来正常实际上在对于神这一方面疯疯癫癫的。
魔导协会的旧式魔法理论是建立在与神进行契约并透过咒语和阵纹,暂时将神的力量进行借用或者是短暂显现的,是一种不稳定而且对于神有着依赖性的手段,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通过获得强大神的契约和认同来使用强大的魔法,而无需受制于自身神之力的权能类型以及强度总量的不足,同时对于神之力的消耗也远比远东直接驱使神之力来使用要低得许多,仅仅只是进行引导和一部分的维持足矣。
而神星域司职的,就是和神进行各方面的沟通,并且对于神进行深入的剖析和研究,来保证旧式魔法的稳定和降低不确定性,在可能的情况下来尝试改良旧式魔法的诸多缺陷。
在導星域领导者、传奇魔法师梅林·安布罗修斯所开发的新式魔法出现后,这种只需要模仿神的神之力使用方法而制作出来的固定咒文和阵纹,从而节省了旧式魔法中大量与神直接接触的可能,让魔法师的受到神精神污染的风险大大降低的神之力使用方法,极大的积压了旧式魔法的生存空间,连带着的,自然还有神星域的职权范围。
尽管因为只是模仿甚至有些死板的使用方式,所以势必无法发挥由神直接使用的强度,但是安全性的提高和只是稍微提高的消耗,自然更加受到欢迎。
对于新式魔法和旧式魔法的争论一直是魔导协会乃至十二人议会喋喋不休的议题,看似团结的魔导协会也分裂成了以传奇魔法师梅林·安布罗修斯为首的新式魔法派系;以曾经身为枢机主教、溟星域的领导者维扎克斯·凡·奥尔因马修为首的旧式魔法派系;以及现在就坐在客机中的,神学者卢锡安·布拉德蒙为首的,将两种魔法综合使用的中立派系。
古往今来的派系争斗之中,虽然魔导协会的派系斗争仅仅只是学术上的论战,但是不变的就是身为两种极端之间的中立者,往往会同时受到来自于两边的不满——身为新式魔法派系的一员,也是常常被与梅林·安布罗修斯绑定的影星域领导者、当世佐罗爱伦娜·达尔克自然对于卢锡安没有一点的好感。
刨除身份的要素,卢锡安的为人和做派也是属于爱伦娜不喜的一方。梅林会派她来迎接卢锡安,在爱伦娜看来恐怕没安多少好心。
客机缓缓地停稳在跑道上,她回头瞥了有些蠢蠢欲动的龙家和白家的人员,示意他们跟上。
舱门打开,折叠的楼梯完全展开,形成一个铺着红色地毯的楼梯。先出现在下机口是客机的机组人员,带着一副纹饰着朴实图案的面具,全身裹在墨绿色长袍之中,每个人胸前还有纹刻着神星域标志的胸针。
确认到外面并无危险,机组人员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安全。
他们像是被摩西分开的红海一般,整齐地站在阶梯的两边,一直延伸到下机口,而这墨绿色的海洋尽头的摩西,正是一名头发有些许花白的中年人。身上穿着一身洁白没有一丝褶皱的白大褂,胸前则是神星域的胸针,戴着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镜。
服饰是简洁的海蓝色衬衫与灰黑色西装裤,两条墨绿色纹着复杂纹路的背带则作为衬托,乍一看上去中年人就像是一个干练而精英的科学骨干,和神星域给外人的形象完全一致。
或者应该说,正是因为神星域的领导者有着如此的形象才会有着如此的印象。
然而只有身处影星域的爱伦娜明白,这个看起来精英而且干练的“博士”,做了多少惨无人道的实验和为了让实验能够成功的进行,不惜使用多少肮脏下作的手段,光是将其中的任何一条拿出来审判就足以把他扔进伽蓝监狱永世不得释放。
梅林对于这个人的评价就是手段极端的天才,在对于神的研究上有着充足的经验和理论基础,现今所存的大量神和神之力原理理论都和他脱不了干系,尤其是对于新式魔法的出现也有着极大的贡献。
顺着阶梯一步一步地走下,在爱伦娜的面前站定,身体前倾左手在右胸前点头,行了一个标准到叹为观止的贵族礼:“贵安,爱伦娜·达尔克勋爵,您的气色还是一如既往地好。”
爱伦娜的脸上的厌恶几乎溢满而出,随时都会脱下手套摔在中年人的脸上,保持着克制只是草草地行礼致敬。
随后是站在她身后的龙家和白家领头者例行介绍,中年人均回以干净的笑容和毫无挑剔的礼节,但凡任何人看到了都会对此心生出些许的好感。看到爱伦娜随时都会爆发暴起伤人的模样,白家的领头者和龙家的对视一眼,微微点头,上前上前一步:
“您来到贵地的目的我们已经听说了,已经为您安排好了专车,随时都可以出发前往。”
卢锡安抬手示意跟随而来的机组人员听从机场的安排,点头同意领头者的提议,随即又转向爱伦娜:“爱伦娜勋爵,您能够亲自来迎接我,让在下感到了不胜的荣幸,若是您能够赏脸,不知道您是否有兴趣参加最新的实验验证?芙琳·达尔克女士已经对此表现出了很大的兴趣——”
刺剑的剑尖抵在卢锡安的喉头,只需要轻轻地施压就会将他的喉咙刺穿让他彻底失去呼吸和发出声音的可能。他的脖子浮现出一圈一圈的魔法阵纹,仔细观看就能够发现刺剑的剑尖实际上只是抵在了由魔法阵构成的护盾之上,他的喉咙并未有任何的威胁。
“你要是敢对芙琳做什么,明天就是你那个破神星域从恩底弥翁消失的日子。”
“当然不会,达尔克女士听说您尚未答应参与,可是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我的提议,实在是可惜。”卢锡安·布拉德蒙博士轻笑,女勋爵脸上的表情稍微有了缓和,冷哼一声将刺剑收回腰间。
只是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脖颈,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向领头者发问:
“啊,这样说来的话,不知道奥丁阁下是否还在当地?”
“十分抱歉,对于他的行踪我们没有知晓的权利,但是如果您想要见他一面我们会极力为您联系安排。”白家和龙家的人员纷纷躬身道歉,博士点头表示知晓:“你们不必道歉,不如说应该道歉的是我,没有考虑到你们的处境而提出如此不妥的要求。”
一片令人作呕的客套话中,勋爵脸上的不悦已经能够清晰地看到。白家和龙家的人员不敢让她和卢锡安在此地多留,急忙引着博士上专车。回头想要让爱伦娜上另一辆时,却惊奇地发现她已经没了踪影。
联想到她那不悦的神情,权当她已经先行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