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思是,小牛还小,不过十二三岁,你若死了,你指望卢大娘会照顾他?能指望前面几个儿子会给他一口吃的?他没吃没穿,只能去流浪,去乞讨,去——”
“你别说了!别说了!”何三几乎崩溃了。
蓝朱琳气定神闲,道:
“我听说,父母爱幼子,你就算十恶不赦,又怎么放得下最小的小牛呢?”
何三极力挣扎,整个人栽倒在地:“太太,太太,我认罪,我不该喝醉酒起了杀心,是我杀了吴峰青,是我放的火,你们要杀我剐我都无所谓,只求太太看在——看在我那几个可怜的孩子份上,给他们一条活路吧。”
蓝朱琳砰的一拍桌子:
“你放屁!痴心妄想!你杀了吴府的三老爷,还指望吴府帮你养孩子!我们不打断他们的腿已经算仁尽义尽了,替你养孩子?你问问天下人,有没这样的道理!”
她转头望向面色阴沉的吴娴,道:“大姑奶奶,不如就让林管家他们过去,把五个孩子的腿都敲断了,送他们到十字街头要饭去!五个断腿的孩子,我想,总有人会给一口饭吃的。”
“额、额,也行,也行。”吴娴磕磕巴巴道,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
如果说潭小灯之前还为蓝朱琳一步一步的威逼而心服口服,此时的她,却完全改变了想法。
一想到五个断腿的男孩匍匐在地苦苦哀求别人给一口饭吃,她便胆战心惊。
“林叔,你过来!”蓝朱琳扬声道。
驼背林管家快步跑过来。
蓝朱琳脸上露出邪恶的笑容:“去,把何家五个男孩的双腿都敲断,尤其那个最小的小牛,连手也敲断,谁让他是何三最疼爱的孩子呢。”
望着她脸上的笑容,潭小灯再也忍不住了,站起来,大声道:
“不,太太,你放过他们吧,他们五个是无辜的!”
“无辜?生在他们何家,做这个杀人凶手的儿子,便是他们最大的罪过!”
何三终于彻底崩溃了:“不,你不能!那也是你们吴府的主子!”
啪!
吴娴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砸个粉碎。
潭小灯目瞪口呆。
她终于明白,为何太太要这样步步紧逼,表现得这样心狠手辣。
她忽然想起三叔坚持要姐夫放了何三,难道三叔也知道是他收养了自己的儿子?
蓝朱琳却大笑起来:“呵呵,你说什么梦话,想骗我们吴家替你养儿子?把一个花匠、杀手凶手的儿子当主子?做你的春秋大梦!”
“不,不,我说的都是真的,小牛真是你们吴家人!是——是吴峰青那混蛋的儿子,是夫人临死前托我带出去养的!”
潭小灯再也站不住了,瘫倒在椅子上。
她记得之前金凤讲十年前那场惨剧时,曾提过三叔的儿子年幼,骨骸都烧化了。
原来他没死,他还活着!若是三叔知道这个消息,肯定很欢喜很欢喜的!
她热切地望着蓝朱琳,若是自己也能像太太这么厉害就好了,往后要跟着她,好好学。
吴娴也差点喘不过气来。
她太小看这个弟媳妇了,居然是这么有手段的一个人。
她肯定调查过何三的背景,早抓住了其中的把柄,却不漏半点风声。
之前请自己来,只说让自己看一场好戏,一定让那个伤害了三叔的何三魂飞魄丧,给三叔出口恶气,自己根本没想到背后的真相会是这样。
若那个什么小牛真是三叔的儿子,那——当铺便是三叔的了。
再说,儿子在外受了那么苦,就算三叔往年不理俗务,此时也要为儿子争一争吧?
她心底里痒痒的,差点想笑出声来——那不是继续割他们夫妻二人的肉吗?到底年轻,只顾求正义逞威风,却没想到后果,换了自己,就算明知道那是三叔的儿子,也会当做不知道的。
“我都告诉你们了,看在我养大小牛的份上,求求你们放过我四个儿子吧!”
“你说小牛是我们家里人,有证据吗?”蓝朱琳轻飘飘道。
“有,有,我家正房正中墙上,离地九块砖的地方,有一块抠得出的砖头,砖头后藏着一小袋当年夫——”
“行,我明白了。林叔,你去吧。”
驼背林管家匆匆走了。
“何三,账目是一笔一笔勾销的,你做了件好事却守口如瓶,我也可以对着日头发誓,你那四个儿子,我们一定负责到底,送他们离开秀城,替他们成家立业,吴家不方便出面,我娘家自会遣人照顾他们,如果没做到,就罚我今生没儿子!”
潭小灯一震。
太太何苦发这样的重誓!
何三却挣扎着爬起来,道:“多谢太太好心。”
守口如瓶。
她说的话已经很清楚了。她发下的誓言也够严重的了。
望着这个十多岁少女的脸,他郑重道:“何三已是将死之人,只想替几个小子求一条生路,若我再提起此事,便叫我断子绝孙!”
蓝朱琳点了点头:“我会送你去衙门,到时候你记得把十年前灯笼店放火一事也交代了,那对父女的冤魂,也需要一个公道。”
何三失去了全身力气,摔倒在地。
潭小灯与吴娴,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你怎么知道?”何三似乎被鬼魂攫住了心脏,嘶哑着问。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难道你没听过这话?”蓝朱琳嘻嘻一笑,拖了潭小灯的手,道:“走,我们喝茶去!”
潭小灯一边走一边回头,何三失魂落魄地哼哼:“你是鬼,你是鬼……”
三人重新回到房中,面对痴痴呆呆的潭小灯与吴娴,蓝朱琳噗嗤一笑:“你们怎么啦?不会也当我是鬼吧?”
“你真是个鬼灵精,什么也瞒不过你,来我们家才几天,怎么知道这么多秘密?”吴娴感叹道。
“其实,还是小灯的功劳,是她发现竹屋的火是从半墙上烧起的!”蓝朱琳笑道。
潭小灯还是不明白。
“我听叔叔说过,十年前灯笼店的火,也是从半墙最初烧起的。据说放火的人都喜欢用同样的方式。”
潭小灯还是觉得勉强。
太太,不,蓝家舅老爷一定还掌握着更多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