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设计乱我王庭,让我家破人亡,这怎么算?我的王兄尸身被毁,我的朋友舍身炼灯,我的部下魂飞魄散,还有底下千千万万的生灵,为了这一战,献出的热血和生命,又怎么算?你不就是我的先祖吗,那又如何,我早已知晓。”若离重新收紧了手中的藤蔓,冷冷地道。
魔尊抬头看,结愿灯不知何时几乎就在自己的头顶,他恨得牙根疼:这不肖子孙,竟然用声东击西之计,假装被他的话惊住,实则趁他不注意时,不知不觉将那盏古怪的灯移了过来。
他全身用力,要挣脱开束身的藤蔓,无奈若离又收紧了力道,藤蔓越来越紧,还变得锋利起来,在他身上勒出一道道口子。
魔尊感觉到体内法力流失严重,知道今天不能善了。盘古斧开天辟地,是上古重要的神器之一,拥有创造天地的力量。被他炼化后,没想到他既不能承受这份力量,不人不鬼不神不仙不要不魔几千年,如今他刚重见天日,又遇到了净化力量的克星。看来当初吸收盘古斧,不是一宗合算的生意啊。
万年打鹰的今日被鹰啄了眼,这个亏,他不能白吃,就算是死了,他也要拉些个垫背的。
魔尊在力量流失完之前,调动全身的力量于手掌,打向四周。
若离只看到魔尊双掌白光一闪,他身边就像投了多枚凡间工业革命后制造的那种炸药,炸了一圈,他自己身体快速旋转,发出一层层耀眼的光。
若离见此,心下焦急。盘古斧既有开创天地的力量,也就有毁天灭地的力量。魔尊是知道自己活不成了,正催动盘古斧的力量,用整个天地为自己陪葬。
她望一望四周,大家都杀红了眼,寂孤明紫苏和长灵身上都是血,地上的人杀成一片,整个游戈山像是一个修罗场。这片她亲手创造出来并维护的大地,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难道真的保不住了吗?
她又望向结愿灯,那里有一切美好的事物,积极的心愿,美丽的容颜,温暖干净的笑容,自愿的献身,还有她刚刚离去的故人。
她千年努力修炼结愿灯,还存了献祭自己的心思,目的就是为了消灭面前的敌人。可如今结愿灯刚成,还没在她怀中捂上一捂,就要行使它的使命,因着最后那个人,若离有一丝犹豫。
可也只是一瞬间,她很快稳定心神,双手捏诀,祭出天地法阵。她是很快要魂归天地的人,没有很多旖旎心思感伤释怀。
魔尊刚才那一招,以自身引爆盘古斧,借用盘古斧的力量,势要毁天灭地。爆发出来,不止游戈山,东边至大海,西边的荒漠,南边南越,北属冰川之地,均地动山摇。
此时夜深人静,人都在屋中睡觉,睡梦中感觉异常,纷纷惊醒,跑到屋外看着夜空中星星乱了轨迹,往四处倾斜,纷纷嚷道:天塌了。
天地间响起一重一重哭天喊地,哭爹叫娘的悲吟声。地动严重的地区有人睡梦中直接被砸过去,起身时发现重物之下躺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看着亲人趴在那个人身上痛苦的哭,才明白自己已经离魂。
鬼魂看着不断倒塌的房屋,又看向痛哭不已的亲人,无奈地府自顾不暇,没有鬼差来引路,天地之大,天又乱象,惶惶然,鬼魂竟不知要去往何处。
三十三重天上,十八层地狱内,都感到一阵摇晃,地府众差一阵心悸,猜想殷墟是不是和凡间一样,也动了大工程,挖到了他们的老巢。天宫众神则聚在一处,猜想发生了何种大事,竟然搅动天宫不得安宁。
若离感到天地异动,看到魔尊嘴边泛起疯狂扭曲的笑容,心中叹息一声,口中不断重复的念道两句咒语。她每念一次,身上就亮一分,不知她念到多少遍,从外面看,她的全身变成了一颗闪闪发光的星星。
紫苏长灵寂孤明等看到若离这般作为,明了她的意图,也顾不上上阵杀敌,调动气息飞到若离身边,却被她全身的光芒反噬出去。
几人不死心,一次次往她身边飞,撞得头破血流,腑脏重伤,再飞不起来,若离全身唯有不发出亮光的眼睛变成了紫色,并发出了紫色的光芒。
紫苏撑着最后一点力气,要飞过去想要拉出若离,若离只是悲悯地向他们看一眼。紫苏年纪小,年龄只有上千年,不知道上古的神祗是如何的,她从古书上看到描写上古神祗的形象,却总想象不到那种样子。
此时她看到若离那悲悯的一眼,忽然明白了上古神祗是什么样子的,全身闪闪发光,眼中悲天悯人。她忘记了自己还要飞过去阻止主人自我牺牲,只是眼睁睁地看着若离看了世间最后一眼后,和结愿灯一样,分裂成一片片碎块,一部分飞到夜空中,一部分散到土地里。
她的主人,就这么在她的眼前,消失不见了……
凡间北方的某个城市的一间房间中,饶静在静静的沉睡,忽然觉得呼吸和气流压力不舒,她没有在意,翻了个身,继续沉入美丽的梦乡。她房间顶部若离用法术帮她布置的星空消失了一刻,又渐渐显现。
喻符云巅等众仙聚集在常薇峰上,常薇小筑前的那颗参天大树上浅粉色的花朵和浅绿色的树叶纷纷掉落并迅速枯萎,成为了一株枯树木。
云巅即使不在战场,也推算出来发生了何事。常薇树枯,上神陨落,地动之后,很快又重归平静,那是新魔尊催动毁天灭地术,上神又用天地阵,将自己作为祭品 献祭,化成一片片,用自己平复那股毁天灭地的力量
云巅再想不下去,用袖子擦一擦眼眶中流不尽的眼泪,和喻符等长老们一起坐下念起了安魂咒。
此时并非宣泄情感的时刻。
游戈山战场的亡灵,地动时惶然的游魂,数不尽的离民,无尽的伤者,都在天地间惶惶游荡。阴阳秩序大乱,安抚完死者事,还要处理阳间事。魔界虽战败,但此次和魔界一战,天地间损毁颇重,后续的人间重建工作,仍是一项大工程,需要耗费无数人力物力财力,玄机阁少不得要出人出力。
上神几次不顾自身安危,为整个天下将自己置于险境。而今,更是为天下献出生命。他是上神选定的常薇山主人,虽然他不如上神有那般高深的修为,可他也会穷尽一生,将守护大地作为使命,不辱没上神的名声。
云巅闭上眼,眼前一片黑暗。此生,他也会看到永久的黑暗。
他不知念安魂咒到几时,感应到怨魂之气减弱,耳边,却恍然间听到尘世中有新生儿“呱呱”啼哭的声音。他睁开眼睛,眼前黑暗驱散,已是一片光明。
他动一动耳朵,又听到另一串“呱呱”的啼哭声,不知道这是刚才新生儿的啼哭声,还是另一个新生儿的哭声。
他眼中流不止的泪在睁眼之时,突然停止。原本悲闷愤懑的心情,被新生儿的哭声一打岔,好像乌云被阳光驱散,突然晴朗。
原来无论发生何种苦难,仍有新生来到世间。
这就是希望吗?
就像上神寻找王兄无论失望多少次,都不会放弃寻找的希望。
他停止念诵安魂咒,凝心听那新生儿的哭声,只觉得这哭声,是世间最美妙的声音。
饶母去饶静房中拉开窗帘,连日的阴雨,难得今日是个大晴天。明亮的阳光照射进房间,饶静揉一揉眼睛,看到天花板上隐约的蓝色星空,被饶母的声音和刺眼的阳光叫醒的烦躁一扫而空。
她笑了笑,开心地掀被下床,给了饶母一个例行的早晨的拥抱,这是饶母病好之后饶静她们养成的习惯。她趴在饶母耳边撒娇道:“妈妈,我房间的星空图是什么时候画上的,用的什么方法,就和真的星空一样,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饶母也疑惑地回:“是啊,什么时间画上的呢?”不过她很快就把这件事情丢开,催促饶静道:“快点洗漱,今天你骑自行车上学,不要迟到哦。”
饶静敬个礼道:“遵命,母亲大人。”她转身去卫生间上厕所,关上房门之前,调皮地对妈妈说道:“妈,你当初为什么不给我生一个哥哥,平日就可以让他载我上学,也不至于让我做一个独生子女,连个压榨对象都没有。”
饶母觉得女儿此刻又不着调了,人家的女儿都是贴心小棉袄,她家这位怕是前世造孽了才生出来的小皮猴吧。饶母摇摇头,将女儿睡得一团乱的被子拉平展。
饶母走出女儿的房门,看着女儿房间对面的那个客房,心中空落落的,仿佛遗失了一样生命中很重要的东西。饶静洗漱好推开门看到老妈直愣愣地站在她房门口杵得像根柱子,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她对门无人居住过的客房,脸上的表情像是丢了什么宝贝似的,吓了一跳,推一推她:“妈,怎么了,干嘛那副表情?”
饶母被饶静一推,缓过神来,说:“无事,吃早饭吧。”
又自嘲地一笑,摇摇头,跟着女儿向餐厅走去,不再关注那间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