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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六年鼠年春节,大年初一早上八点多,王秀义去为本族长辈拜年还没回来,周围邻居家已经摆好供品开始祭祀,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四周响起。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王刘氏照顾两位孙子王鑫伟、王鑫辉吃完水饺,再次来到儿子和儿媳睡觉的房间窗外。王刘氏呼唤儿子和儿媳起床吃饭,大年初一不去为本族长辈拜年磕头倒也罢了,为了帮忙摆设供品饭总要起来吃吧!王刘氏几遍呼唤之后,房间里传来儿子王昌平极不耐烦的回答:“你有完没完,我睡个觉你咋咋呼呼叫唤多少遍!我多睡会咋啦,饭我不吃了,你就别再喊了行不行!”
王刘氏呆呆地站在窗外气的全身发抖,儿子自从娶了媳妇生了孩子,特别是第二个孙子出生以后,被政府罚去那么多钱,家里负担越来越沉重。儿子不知勤劳持家,却又变回从前的德行,好吃懒惰不说,打架、赌博、偷盗,没少生事!大年除夕夜,与狐朋狗友喝酒喝到五更天,回来醉醺醺躺床就睡。对于儿媳妇潘晓宇王刘氏更是不敢数落半句。这几年来,潘晓宇总是抱怨王刘氏没有养一个好儿子,对丈夫的不满把火气全部发在婆婆身上,往往因为一点小事不顺便大呼小叫奚落婆婆,气急败坏时就动手打王刘氏。王刘氏老态弱小,儿媳年轻高大,只三两下便被儿媳打翻在地。刘氏不敢声张,只能忍气吞声。儿媳出完气后,刘氏默不作声该忙啥忙啥,还要好言给儿媳赔不是,因为潘晓宇经常威胁王刘氏要与王昌平离婚。
王刘氏面无表情,眼含泪水转过身走到厨房,一阵忙活,把厨房收拾的干干净净,回到堂屋,又把所有家具擦拭一遍。看着两位大小只相差一岁的孙子在房间里玩耍,王刘氏微笑坐在凳子上面对两位可爱的孙子说道:“小鑫伟、小鑫辉,来来来,到奶奶身边来,大过年的来给奶奶磕个头吧。”王鑫伟和王鑫辉听到奶奶召唤倒也十分听话,欢欢喜喜跑到奶奶身边跪下磕头,齐声喊奶奶。
王刘氏应着声甚是高兴,轻轻抚摸两位可爱孙子的小脑袋,从兜里掏出四元钱,每人两元放在孙子手中说道:“乖孙子,这是奶奶给的压岁钱,等会啊,想吃什么咱就去买,现在啊,奶奶出去一会,你们俩在家好好玩,等爷爷回来再出去玩好不好?”
“好——”王鑫伟看着奶奶答道,站起来拿着奶奶发的压岁钱,高兴地领着弟弟在房间里继续玩耍。
王刘氏微笑呆呆地看了一会正在玩耍的两位孙子,站起身去了里间,找到一根麻绳,来到厅堂正要出门,再三回头看看孙子,微笑着终于向牛棚草屋走去。
低矮的牛草屋里光线暗淡,半屋子堆的是喂牛的麦秸秆,小屋里充满了浓浓的麦秸香味。王刘氏把绳子从房梁上穿过,系好绳子,摆好两块垫高的砖之后,呆呆地坐在麦草堆上。人之将死其心也善,不自觉老泪纵横。人生即将走到尽头,眼下已经没有活的希望,阵阵疼痛,早已经被大夫定了死刑,苦苦挣扎也只不过是苟延残喘,连累家人倒不如一死百了。总也要回顾一下自己的人生,童年的记忆是快乐的,痛苦从少年开始延续到如今,打土豪分田地,仇家借机趁乱寻仇报复。多少个日日夜夜从噩梦中惊醒,还清清楚楚记得那惊心动魄的时刻。爹娘在被抓去受批斗前,万分嘱咐自己一定要保护好弟弟,把弟弟藏起来,任何人呼唤都不要应声。偏偏不懂人事的弟弟哭闹着找爹娘,终于被仇人发现,那人凶神恶煞,强行从自己手中夺走了弟弟。自己追赶撕心裂肺哭喊求饶,仇人却无动于衷,哗的一声,弟弟被扔进了水井里。天黑了,好黑,什么也看不见了,只听到弟弟哇哇几声叫喊,整个世界便安静下来。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自己会晕倒,醒来,醒来之后死一样的寂静。趴在水井边往里看,好可怜的弟弟啊,那黑洞洞的水井里,微微看到漂浮在水面上弟弟的脸。如果人生能够重新来过,自己一定会死死捂住弟弟的嘴,不让他发出任何声音。如果弟弟当年没有死,现在又会是一番什么景象呢。
自从嫁到王家,丈夫家的日子虽然并不好过,好歹婆婆是位明白人,看到坚强不屈的婆婆,自己也对这个家充满了希望,跟随婆婆任劳任怨操持家务,生活总也有了一个好的盼头。丈夫脾气暴躁些,却是位正义本分的男人,夫妻恩爱,辛辛苦苦过日子。六零年大饥荒,一家人啃树皮挨了过去,没有饿死已是万幸。终于把三位子女养大,最后总也算赶上了好时候,政府给分了田地,家里年年有了余粮。虽然日子过得依然辛苦,但眼看着生活一年比一年好了起来。有了两位可爱的小孙子,正是最幸福的时候,儿子却不争气。儿媳妇把戾气发在自己身上,她哪里知道自己已经是将死之人,哪里还承受的住啊!本来想错开这大过年的时候,可自己实在是多一天也承受不住了呀!
年前特意让丈夫带着去了两位女儿家看看,最舍不得的还是外孙小华子,自己亲手把他抱大,如今看他也越来越懂事了,越来越像位小大人了,只可惜自己等不到外孙真正长大来孝敬的那一天!姥娘要走了,我可怜的外孙别伤心,想姥娘的时候,姥娘就给你托个梦,咱祖孙俩梦中相见吧。
王刘氏去心已定,把自己一生的经历想了一遍,阵阵疼痛,由于情绪低落,让自己更加难以忍受,就像催命鬼正在催促自己时辰已到。已是万念俱灰,活着与死亡的区别,也许只在于痛苦终结后的平静,那正是自己向往的时刻。放下所有牵挂吧,丧钟已经响起。王刘氏站起身来,把脚踩在砖上,颤抖的双手抓住绳索,闭上了泪水已经干涩的双眼。
轻飘飘魂魄离去,直上云霄,游弋在浩瀚无边的天际。
低头看那热闹的人世间,
老态龙钟干瘪的躯体,正在受子孙们嚎啕悲哭的祭拜。
一群本家族人,在周围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中,四散忙碌。
架灵堂,裁白衣,披麻戴孝,真哭假哭难辨真伪。
早已厌倦了这番景象,终于看透了世人百态。
冷冷漠漠拂袖而去。
最后一站,再看一眼自己爱怜不舍的外孙小华子。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女儿得信悲恸痛哭,踉踉跄跄由夫婿搀扶正去奔丧。
错过女儿继续前行。
七彩云下,老柳树旁边,
一声声撕心裂肺的痛哭声,正是由那熟悉的外孙小华子发出。
姥娘——姥娘——
一手搂抱皱皱巴巴的树干,一手攥成拳头,拼命击打树干。
姥娘——姥娘——
我的外孙小华子啊,不要如此悲恸,
姥娘喜欢现在的平静,死亡对于姥娘来说已是解脱。
姥娘——姥娘——
我的外孙小华子啊,不要如此悲恸,
姥娘痛恨自己的人生,活着对于姥娘来说已是罪过。
姥娘——姥娘——
我的外孙小华子啊,不要如此悲恸,
姥娘放下所有的牵挂,只因为活着已是家人的累赘。
姥娘——姥娘——
我的外孙小华子啊,不要如此悲恸,
姥娘留住所有的大爱,只因为死亡才是摆脱痛苦的最好终结。
姥娘——姥娘——
我看,老柳树您也是一位历经沧桑的老者,何不安慰几句我那可怜的外孙。
老柳树窸窸窣窣抖动几下枝叶,万分无奈表示无可奈何。
我那可怜的外孙啊,
悲恸遮盖了你的心灵,何不稍加平静,听一听令人尊敬的柳树老者怎么说。
老柳树用纤细的枝条,轻轻扫过正在悲恸欲绝的少年。
给他些时间吧,稍加平静后,他定会连续发问。
自己哪还有时间等外孙平静下来,
千叮咛万嘱咐,拜托老柳树安慰外孙小华子。
南天灵神催唤,魂魄驾上彩云,一去不复返。
李卫华搂着老柳树痛哭,寒风凛冽,田野之中少有人来往,倒也能独自痛快伤悲一回。一声声肝肠寸断的哀嚎回荡于天际。正是大年初一,在村庄里传来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中,悲恸哀嚎更显的十分凄凉。小小年纪实在难以接受外婆突然自尽,万般悲痛。外婆的去世,使李卫华第一次感受到对死亡的恐惧,死亡会无情地夺走自己的亲人,从此阴阳两隔,再也不能相见。
“为什么会死?为什么会死?姥娘——你为什么会死?”
李卫华贴身老柳树那皱巴巴的树干,悲痛欲绝,声音逐渐沙哑,不断连续发问:“为什么会死?为什么会死?姥娘——你为什么会死?”
老柳树十分怜悯,用柔软的枝条不断轻轻抚摸痛哭的少年,直到少年的哭声间断间续,声音沙哑泪流不止,心态逐渐缓和。
李卫华痛痛快快悲恸一回,泪眼模糊,哽咽着抬头看看那历经沧桑的老柳树,好多生死问题真想与它问个明白。枝条轻轻从李卫华眼前扫过,哗啦啦越冬留下的几片枯叶,轻飘飘慢慢落下。李卫华对于老柳树关于生与死轮回的回答豁然看的明白。
世人都只见大地之上独木生长,孤零零随风摇摆,只不过平平常常一景事物,哪里晓得,原来世上生命皆有联通,或根系盘根错节四通八达,或受光吐气,吸水纳物交流不息,大地、天空、海河浑然一体,某一处事发,信息传达竟然畅通无阻,皆有感应。世人都只见大地之上独木生长,孤零零随季变化,只不过可可怜怜一棵木材,哪里晓得,原来世界历史变迁,或生命上下流传生生不息,或亲子教诲,知识渊博万事皆明,古往、当下、未来博古通今,某一刻事件,矛盾影响竟然无所不知,全部明白。今人不能通晓,皆因心灵不能沉静,物欲熏心,与万物信息交流被刻意屏蔽。只有那少有之人,能够静下心来,用心细细地去聆听,方能得天地教诲,受灵性感悟。
安慰虽然不能减轻少年失去亲人的痛苦,总也能减少少年对于死亡的恐惧,老柳树窸窸窣窣论道:
但凡天地有无之物,流动变化实在平常。
精气交汇,化无为有。
有乃形之初,有形成物,万千变化中形成世界交流演化。
由简入繁,直到花鸟虫鱼人兽皆在世界找到安身立命处。
古往今来,万象生命皆有一死。
有生便有死,今人之生是得前人之死而存在,今人之死是为继往开来而流传。
地上干草枯枝,死之形体,腐朽化沃土,滋新生得永恒,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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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脚下枯枝干草,一个个突然沙沙沙齐声叫喊:
我们死了,我们死了,根却活着,留下了种子,
只为那春风吹过,我们重新发芽,迎接那新的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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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存不易,竞争十分激烈,种类消亡时有发生。
只因人得启化心智扭曲,生于自然却自蒙双眼,浑浑噩噩忘掉生死简单道理。
倒是,古有人,观天地变化,心灵通达,也留下几句半语论生死的心得,启示后人。
有一老儿论道:物壮则老;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寿。
有一孔儿论道:化于阴阳,象形而发,谓之生;化穷数尽,谓之死。
后有文人骚客,多有通透豁达者不必一一列举,死乃安息天地,重回自然而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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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身边周围,突然幽灵缠绕,飘忽不定,一个个冥冥嗖嗖叫喊:
我们死了,我们死了,魂却活着,留下了才思,
只为那文明助力,我们千古流传,融入那发达的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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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世界乱象丛生,自然生态变化抵不过人心扭曲乱搞破坏来的狠毒。
世间人族社会多有不公,
得势之人在自鸣得意中过活,醉生梦死,糜烂趋极;
失势之人在怨声载道中煎熬,失魂落魄,萎靡不振。
但,此一时并不得长久,违背自然和谐,终有一乱。
无论得势还是失势,人人戾气膨胀,世道若乱,难免国破、家亡、族灭。
到那时,生有何乐,死有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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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懵懵懂懂,不明白世道不公与外婆的死有何关联,
只感觉突然一阵寒风吹过,
不知道从哪里飘来一股死水臭气,嗅上一口实在难闻,呛得自己咳声不断。
那臭气越来越浓烈,眼前一团乌烟瘴气,散发出阵阵恶臭,
直到呛得少年脸色灰暗,喉咙肿胀难以呼吸,双手捂住口鼻,
容不得多想,只好撒腿落荒而逃,飞奔向家中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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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正值春节,喜丧相冲,王刘氏的葬礼王秀义决定停灵三天后举行,等过三年时错开春节几天再大办祭奠。
正月初二的晚上,已经守灵两天的王慧勤哭的昏天暗地,几次哭晕过去,早已全身瘫软茶饭不思。刘氏的棺椁摆放在正屋中间,孝男在左孝妇在右,披麻戴孝伏地悲痛。
明天母亲出殡,王慧勤依偎在姐姐身边,两姐妹已经是泪干眼乏眼袋红肿,此时哭声止住。房间里静静摆放着的棺椁投下的阴影随着烛火微微晃动。李中海劝说王慧勤和大姐喝了些水,告诉王慧勤自己现在要回家,明天和亲友一起前来为岳母吊唁。王慧勤目光呆滞,悲哭着用沙哑的声音说道:“俺娘活着的时候最疼爱她的小华子,明天你把卫华带来,让他也送一送他姥娘一程吧。”说完,王慧勤又呜呜哭了起来。
正月初三上午,李卫华跟随家人去为外婆吊唁。三天来,李卫华只要一闭眼,就看见慈祥和蔼的外婆站在自己面前对自己微笑,想抱住外婆却什么也抓不住。反反复复回忆着自己与外婆最后一次相见的情景,怎么也不会想到那情景竟然是与外婆的最后一面!一次次痛哭,呼唤着外婆从梦中醒来,不相信外婆真的已经去世,今后再也不能相见。
来到王堂村,只见外婆家胡同口的大街上站满了围观的乡亲。还没来到灵堂,李卫华在家人长辈族人中间就开始控制不住嚎啕大哭,引起围观的乡亲惊呼:这外孙倒是没有白疼一回。
由于李卫华是哭着从外面进入外婆家中小院,哭声早早被守灵人听到,附和着哭声四起。站在灵台前的礼相心中有数,这定是最亲的人来了。
来到灵堂前,李卫华早有父亲交代,要跟随大人们一样做祭礼叩拜。李卫华一边放声大哭呼唤姥娘,一边跟随大人们做拜礼。三拜之后,众人跪地磕头呜呜悲哭,礼相走向前,搀扶前面长者,招呼后面晚辈节哀顺变。
众人散去,灵台前空地上竟然还留有一少年悲痛欲绝跪地磕头,呼唤着姥娘不愿起身。少年哭声很大,感动众人,礼相慌忙走向前去要拉少年起身。无论礼相怎么拉,少年就是跪地痛哭不起身。王秀义和王秀清看此情景,也赶紧跑到外孙前进行劝说,好外孙,你姥娘不在了,你就是把天哭塌下来也无济于事,听姥爷话,起来,起来吧。
众人纷纷走来相劝,王秀义架起痛哭的外孙,领着来到西屋小房间,让他坐在母亲王李氏身边。房间里几位妇女十分动容纷纷安慰痛哭的少年。李卫华把头趴在曾外祖母的腿上痛哭不止。
已经九十岁高龄的王李氏,两年前因为一次受了风寒,感冒引起记忆力突然衰退,从此有时清醒有时糊涂。正是大过年的时候,大儿媳突然自尽,看着一大家人忙忙碌碌,哭的哭悲的悲,就犯了糊涂,此时正有些迷惑,便问身边几位本家媳妇:“这是谁家的小孩,他怎么一进来就趴在我身边哭哩?”身边的妇女一遍遍解释道:“这是您的重外孙,慧勤的儿子,他在哭他的姥娘……”
几番解释后,王李氏也许明白了一些,不管谁家的小孩,看到一位孩子如此悲哭,让人十分可怜,不自觉用手抚摸着少年脑袋,想让少年抬起头来为他擦一把眼泪。
快到中午的时候,亲朋吊唁的人络绎不绝,李中海来到西屋小间,对此时情绪已经稳定下来的李卫华说道:“你的几位姨姥娘家人应该快来吊唁了,你去胡同口在路边等着,如果看到他们来了,你要赶紧回家来报信。你的几位姨姥娘和你姥娘的长相差不多,她们来时身边肯定会跟着几位你娘的姨兄弟,你看到后千万别犹豫,立刻回家来报信。”
李卫华虽然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让自己去外面等姨姥姥一家人,不过,看父亲的脸色很是当紧,便对曾外祖母说声离开的话,向外面胡同走去。
李卫华一出家门,站在院门口正在观看祭奠仪式的冯桂枝和王秀鹏看到李卫华出来,喊了声华华。李卫华泪迹斑斑看了看小老鼠并没有说话,冯桂枝嘿嘿傻笑,跟着李卫华向胡同口走去。
李卫华眼圈红肿与冯桂枝来到胡同口站在路边,看着路对面议论纷纷的人群发呆。因为李卫华从小经常住在外婆家,围观的人群大多都认识李卫华,人群中,几人一伙不时看一看李卫华,谈论着这位刘氏最疼爱的外孙。
不多时,从人群中走出一位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头发扎成两条麻花小辫,明眸清纯,慢慢走向李卫华。李卫华与小女孩四目相对,并没有说话。小女孩走到李卫华身边,同样呆呆地站在那里陪伴李卫华。
人们议论纷纷说三道四,什么不争气的儿子,什么被儿媳妇打,什么好吃懒惰,什么不务正业的王昌平,活活的把自己的娘给气死……
李卫华发着呆,眼睛盯着路口动静,回想着与外婆在一起的开心往事。突然,胡同里传来小老鼠急切的呼唤声:“华子,打架了,打架了,你快回去看看呀!”
李卫华转身看到疯跑过来慌张的小老鼠,听说家里正在打架,赶紧向外婆家跑,王雪燕和冯桂枝也跟着一同跑去。同一时间,围观人群突然躁动,纷纷跟着一起大跑,大声叫喊着:打起来了,打起来了,肯定是从胡同的另一头进家了,快去看看呀。
李卫华跑到外婆家里,只见家中小院混乱噪杂,几位姨姥姥发了疯一般痛哭,正指示着一群年轻男子对着舅舅王昌平暴打。母亲和大姨披头散发正在左右护着舅舅求他们助手,但无济于事。众多年轻人下手凶狠,把躲闪不及的舅舅打翻在地,啪啪啪,那一脚踹在舅舅脸上,咔吧一声,听着清脆的骨骼碰撞声,直接就是要命来的!舅舅双手抱着头大声哭叫,蜷缩在地上满身泥土,脸上已有血迹显现。母亲和大姨见势,纷纷趴在舅舅身上掩护,大声哭喊请求饶命,其他人和两位外公却站在一旁无动于衷。
刘氏的四位妹妹悲恸哀嚎,振聋发聩地大声哭喊:“打——给我往死里打!打死他这个不孝的子孙!打——一定要打死他——含辛茹苦把你养大,养的不是儿子,是个白眼狼,是个畜生啊——打——往死里打……”
王慧贤由于连日悲恸,少有茶饭进口,本来身体就病弱,一番折腾后,此时全身瘫软无力,躺在弟弟身边眼看着众姨兄弟暴打弟弟只能吟哭。王慧勤紧紧搂抱躺在地上的弟弟大声哭喊饶命,全身总也掩护不住,姨兄弟们金刚怒目七拳八脚,下手凶狠,打得弟弟已是鼻青脸肿口吐鲜血。王慧勤撕心裂肺叫喊着掩护,眼看弟弟再这样被打下去不死也残,拼命推开几位姨兄弟,对着二姨大声哭喊道:“我的二姨——求你们住手吧!俺就这一位兄弟呀,你们把他给打死了,让我们这一家子怎么活啊——我的二姨——三姨——你们打死俺兄弟,就把我们姊妹三个一块打死吧——”
几位年轻男子听到姨姐的哀求稍加住手,带着气愤和暴怒回头看看自己的母亲。
王慧勤赶紧爬到几位姨娘身边,跪着请求姨娘饶命。
看着外甥女苦苦哀求,王刘氏的几位妹妹一个个瘫坐在地,痛哭道:“姐姐啊——我那一辈子苦命的姐姐啊——”
众人见状,亲友纷纷前来相劝,一番安慰之后,架起几位悲哭的姨娘去西间小屋。王慧贤、王慧勤、王昌平姊妹三人被亲友架着来到棺椁前继续为王刘氏守灵。
祭奠过后,众人抬着王刘氏的棺椁,舍火在前,儿子披麻戴孝端着引魂蟠哀嚎引路,后面妇孺悲哭跟随,向田间下葬处走去。
舍火付之一炬,在众人悲哭声中完成了下葬仪式。积雪未化空荡荡的麦田里,人们散去,留下一片杂乱的脚印和添的一座新坟。去世之人带着自己一生的大爱和悲苦长眠于此。一阵寒风吹过,孤零零的坟头正等待着大自然的接纳和包容,倍感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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