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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见春和常胜父子俩沿着湖畔信步,享受着难得的清闲。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经年累月的浴血征战使得他们的指甲缝里都是黑褐色的血迹,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
刚才常见春站在学堂外,听到老师提问小儿子常磊,冲锋陷阵若等闲的他竟然紧张起来,拳头捏的紧紧的。
待到常磊对答如流,且声音铿锵有力,当真有将门虎子风范,常见春像是喝了最醇的美酒,脸上露出极大的满足感和自豪感。
常胜看出父亲的心思,在一旁说道:“父帅是为三弟高兴吧?”
常见春嘿嘿笑道:“咱常家根子上就是读书人,姓赵的皇帝窝囊,连累咱家七辈子没出一个读书人,到你弟弟这里,才算有点起色,等将来不打仗了,你也给老子进学堂,多读读书。”
常胜想了想,说道:“他让您去泗州受降,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常见春说道:“薛显此人,为父也有耳闻,他的主子赵君用死了有三年了,而赵君用的老婆孩子还好好的活在泗州,就冲这一点,此人值得一交;泗州是块兵家要地,章九四得到它,江北江南便能连成一体;我们得到它,那么它就会像一颗钉子钉在江北,到时候兵分两路”
“孩儿不是说薛显,是”
常见春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下了然,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大业未成,来日方长。”
湖面上有一对上下翻飞的燕子,常见春眯着眼睛,眼珠随着燕子起伏而转动。
“五翼兵马纳入大都督府,五翼将官的父母妻儿也都要搬来应天,这下子军权算是统一了,接下来就看谁是出头的椽子!”
“谢伯伯那里”
“放心吧,老谢除了贪财这一点不好,其他没什么,为父知道你中意他家的二丫头,那丫头虽然性子野了点,倒也是个善良人,必要的时候为父不会不管的;这些年来,为父心里一直被一件事困扰着。”
“何事?”
“你老子我是在七年前,也就是乙未年的四月,投到他的麾下,那年的二月初,金狼太子图沁率领十万大军围攻和阳,而他不但以不足万人的队伍守住了城,并且大败金狼军,随后,图沁命令枢密副使牟珠玛、民兵元帅陈兆贤,各遣兵分屯新塘、高望、青山、鸡笼山,阻塞道路,行绝粮之计,结果,反被他出奇兵各个击破;这件事,你有印象吗?”
常胜点点头,常见春继续说道:“图沁以为和阳是个软柿子,想要拿来立威,结果磕掉了牙不说,回到大都又被废去太子之位,经此一战,他是扬名天下,各路好汉纷纷慕名投奔。”
常胜忙问道:“这里面有什么问题吗?”
常见春一砸吧嘴,说道:“你着什么急,听为父接着往下说,三月下浣(农历每月二十一日至三十日),和阳之围算是解了,驻守在濠州的孙帅突然率领大队人马来到和阳,说是‘濠州空了,来和阳讨口饭吃’,在此之前,他曾向孙帅写信求援,而孙帅一直未予回复,随后的十天里,发生了‘和阳之变’,结果是郭帅死了,孙帅也死了,两路义军的军权落在了他的手里。”
“孙帅是偷鸡不成?”
常见春摇了摇头,说道:“和阳被围两月,全城缺粮,这一点孙帅不会不知道,如果他是来抢地盘的,那么当天就能拿下和阳城;偷鸡鸡,这只鸡到底是什么?”
“孙帅与郭帅不同,他是明教出身,郭帅当年起兵是假借红巾之名,他本人并非是明教中人,在濠州的时候,两帮人就对不上眼,发生过多次摩擦,后来还是教主亲自出面调解,孙帅屯兵濠州,郭帅去了滁州。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教主终究是偏向咱们自己人。”
常见春闭起眼睛,回忆道:“七年前,金狼水师万户满济哈雅以铁锁连舟,扼守长江南岸,诸将都以为要面临一场血战,他却只用了三艘小船和十九个俘虏就破开了‘舰阵’,同时还杀了来断后路的陈兆贤一个回马枪。”
“六年前,章九四的弟弟章九七领八万人来犯安吉,当时我们的主要兵力都集中在西南,驻守在安吉的广德翼元帅费子贤只有三千人,回援是来不及了,我们都以为安吉守不住了,没想到的是章九七死在了安吉城下,他带来的八万人死伤大半。”
“五年前,为父同徐帅攻取宁国,宁国守将拜布哈闭城拒守,宁国城小而坚,久攻不下,为父中箭的消息刚传回后方,他领着本部兵马就到了,当天城破。”
常见春猛地睁开眼睛,看向常胜,说道:“儿啊,你不觉得这些年,他发展的过于顺利吗;即便是前三年,陈九四对他多加逼迫,地盘一再缩小,他都没有动过离开应天的念头;一个贫苦出身的丑和尚,用了不到十年的时间居然成为了割据一方的枭雄,瞧眼前的架势,统一江南,挥军北上,也不是不可能!”
“难道他背后有高人指点?”常胜耳边忽然听到簌簌的声音。
刘梦符刚睁开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就有人抓着他的后脖领子,把他摔了出去。
他的后背撞在湖边一棵碗口粗的柳树上,没等他落地,那人五指成爪,直戳他的面门。
刘梦符一歪脖子,避开这一击,但是脸上还是被抓破了两道油皮,紧跟着那人提起膝盖撞向他肋下。
刘梦符旋身躲避,就听见咔嚓一声,一大块柳树皮被撞飞出去。
刘梦符抬手说道:“慢动手!”
常胜一言不发,从袖子里抽出一把一尺半长的匕首,上步斜刺,犹如狮子扑兔般紧压过去,刘梦符见状不好,双手往袖子里一抄,戴上一副黑甲手套,就地摆开架势。
常胜的匕首没有半点花哨,招招直取要害,常见春在一旁看得连连点头,但他很快发现刘梦符的黑甲手套坚不可破,正好克制常胜的匕首。
只见常胜换左手,绊脚下刺,同时右手里又多了一把匕首,他双匕齐攻,冲膝侧踹,上抹横割,而刘梦符依靠手套优势,双手时时变换,如抓如锤,夺硬斗强,常胜一时竟然奈何不了他。
常见春见状,身形一晃,出手扣住刘梦符的手腕关节,用力一抻,同时抬起一脚蹬向他的膝盖。
刘梦符避开一脚,奈何手腕要害被擒,进退失利,被常胜扭住胳膊压在地上。
常胜在刘梦符身上一阵摸索,从他腰后摸出一把匕首。
“你是检校!”常胜手上用力一提,刘梦符疼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常胜把匕首尖抵在刘梦符后颈,示意父亲决断。
“杀了他”
刘梦符一听这三个字,吓得他全身起了一层细细的寒栗,奈何手腕关节被擒,有什么本事也施展不出。
只听常见春接着说道:“为父面子上也不好看,放开他吧!”
常见春伸手搀起刘梦符,替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说道:“与我儿缠斗二十几个回合不分胜负,身手不错嘛!”
刘梦符活动了一下麻木的下巴,看向常胜。
此人和他差不多年纪,头戴金冠,身穿山文甲,外罩袍服,满脸英气,似一头牙尖爪利的猎豹。
再看一旁的中年人,生得豹头环眼,身材魁梧,手臂奇长,脸上留着一圈红色的络腮胡,刘梦符站在他身边,感觉身上凉飕飕的。
见常胜一脸杀气,刘梦符解释道:“二位将军,我想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贫道不是你们口中的‘奸笑’,贫道在这里是为了等侄子放学,接他回家。”
常见春呵呵一笑,说道:“你年纪轻轻还有侄子,那你说说你侄子叫什么名字?”
“刘之高。”
常见春把这个名字咀嚼了两遍,哦了一声,说道:“是刘中丞的公子吧?”
“正是。”
常胜倒提着那把匕首,喝道:“此物你怎么解释!”
刘梦符问道:“这位将军,你认得此物?”
常胜冷笑一声,说道:“少装蒜了,天下间只有一类人用此匕首,这匕首的形质还是模仿我父帅麾下的‘铁骑军’做的!”
只见常胜手持的两把匕首,与从刘梦符身上搜出的那一把几乎无二,只是刀缘上少了飞鹰图案。
“你在检校营的地位还不低嘛,居然是‘校’!”
见刘梦符面露惊惧之色,常胜说道:“既然识破了你的身份,你还装什么!”
刘梦符正色道:“实不相瞒,贫道来应天的第一个晚上,屋里就进了贼,这把匕首是那个贼落下的,贫道对天起誓,如果说的是假话,必死于万刀之下!”
常见春与儿子对视一眼,说了一声:“张嘴!”
“啊?”刘梦符颇为惊讶。
“张大嘴,让老老夫看看你的牙!”
间谍通常会将一颗牙齿拔掉,在执行危险任务之前,换上藏有毒药的义齿,一旦失手被擒,便咬碎自尽。
久在阵前,见多识广的常见春自然晓得这些弯绕,他仔细检查刘梦符的牙齿后,仍然半信半疑。
“你真是刘中丞的弟弟?”
“千真万确。”
“我怎么没见过你?”
“贫道是两天前来到应天的。”
“来干什么?”
“探亲。”
常见春想了想,从常胜手中拿过匕首,还给刘梦符,说道:“这东西你收好,保不齐能救你一命。”
检校营是在陈彦祖杀死徐真一,篡权成为汉王后,齐重九成立的专门监察文臣武将的特务组织。
去年四月,一千五百名检校陪同俘虏返乡,在鄂州和江州制造一系列动乱,促使两州百姓迁徙,这是齐重九对他们的考核。
战乱年代,最不缺的就是孤儿,所以检校营的大部分成员多为孤儿,负责训练他们的是伤残除籍的老兵。老兵若有子女,自然也成为检校。
其中一部分成员为女性,在各府充当丫鬟仆妇,甚至是夫人。
“谁打的你,带嫂嫂去找他!”
“不认识,打完就跑了。”
陈氏气得在刘梦符腰肋间扭了一把,说道:“你侄子跟人打架已经够不让我省心的,你这个做叔叔的怎么也打架?”
她一边往刘梦符脸上抹糖水,一边担忧地说道:“破了相怎么找媳妇?”
刘梦符把头搁在陈氏腿上,鼻子里发出哼哼的声音,小声说道:“我也不想打架,这不是没躲开嘛!”
刘梦符小时候哪里磕了碰了总是不哭不闹,只等到与她单独相处的时候,才把伤处给她看,并且鼻子里会发出哼哼欲哭的声音。
陈氏搂着他的肩膀,轻轻摇晃着身子,像小时候一样哄着他,喃喃道:“我的小叔子哟,你啥时候取个漂亮媳妇让嫂嫂瞧瞧哟?”
刘梦符心里暖洋洋的,尽管肩膀的扭伤还强烈的刺激着他的头脑。
他早已忘了父母的长相,能记得的只是陈氏在他六岁之前照顾他,陪他玩耍的模糊影像。
火炉上的药罐被蒸汽顶的发出嘟嘟的声音。
刘梦符瞪了一眼盯着他脸看的刘之高,说道:“看什么看,喝你的药!”
叔侄俩一人抱着一个药碗喝苦汤,一边喝,一边摇头晃脑吐舌头。
“你的淤血都在心胃,所以你才吃不下饭,吃了这副药,明天泻个三五次,淤血散了,再服两颗‘养命丹’,内伤就好了一大半。”
刘梦符从腰后摸出一只玉石雕琢的小葫芦,说道:“修道之人从拜师之日起,师父就要采集灵药制成‘养命丹’赠给徒弟,你可别小瞧了它,我放在腰后温养了十年,自己一颗没吃,倒先便宜了你。”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让女人抓的,行了吧?”
“让姨娘抓的?”
“让她抓的就好了!”
刘梦符想起今天一天都没有见到陈蕙容,真的有些想她。
刘之高放下药碗,从床底下拖出一只小樟木箱子,又从衣领里摸出一把钥匙打开箱子上的锁,只见里面零零散散放着不少银钱。
刘之高尽挑银子,捡出来一捧,举到刘梦符面前,说道:“你拿这些钱给她买胭脂,她一定会高兴的。”
刘梦符笑道:“没看出来,你倒是个财主;如此,我就不客气了,花剩的还你。”
他无意中瞥见箱子里有一段包银嵌红宝石的兽角,拿起来对着光看了看,问道:“哪里来的?”
刘之高想了想,说道:“娘说是你给我的‘百岁礼’。”
刘梦符挠了挠头,看着手中的黑色兽角,说道:“你出生那会,我才六岁,许多事都记不得了。”
刘之高坐在二楼栏杆上,刘梦符在一旁搂着他的肩膀,叔侄俩一起摇晃着身子看天上的月亮。
端着甜品,走进小院的陈氏看到他二人同坐在栏杆上,摇摇欲坠,吓得她发了一声尖叫,急匆匆冲上楼,揪着俩人的耳朵好一顿教训。云来阁 http://www.xyyqm.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