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看着他的表情,又开始心跳过速:“蒋师兄,你的意思是……旸哥此行,确实是有人在暗算他?”
蒋玉菡蹙着眉道:“恐怕,的确如此。”
时间追溯到半月之前……
年前那一阵子,丞相李博为重疾在身的皇上觅得了一位“神医”,据说从深山老林里来,名为徐英,医术过人,专治顽疾。
经由他的医治调理,皇上的病情确实有了些许好转,皇上因此大大奖赏了李博一番。
当时,李博还建议,在各处修建大型寺庙,以此形式为皇上的龙体安康祈福。
北静王听后,直接站出来劝阻皇上,因为这项工程过于劳民伤财,而如今国库空虚,各处番邦虎视眈眈,实在不宜于这种时候大兴土木。
他建议,不如请风水大师专挑一处,修建一个中等大小的寺庙,其余工程待到日后另行安排。
当然,北静王进谏时,虽语气诚恳,有理有据,但所言之物并非是皇上当时希望听到的,皇上难免对他冷脸。
而李博见状,即刻在一旁添油加醋,煽风点火,歪曲事实道——北静王不顾皇上的性命安危,不安好心。
在李博的蓄意挑拨下,北静王的阻拦便惹得皇上十分不悦。
北静王不愿改口,李博便借机将他先前对皇上的各种进谏,各种劝说,全部拿出来细数,且把它们作为北静王对皇上大不敬的例子。
甚至于说道,北静王差点谋害那位他请来的神医徐英,完全是居心不良。
北静王当即跪下,告知皇上,并无此事,纯属污蔑。
宫外之人来历不明,他只是想要探查清楚,那位神医的真实来历,而他所做的,不过是多盘问了几句,而后就让人走了。当时还有其他臣子在,谈何谋害?
但李博道:“徐英从你府中离开后,当即感觉头痛欲裂,怀疑有人给他下毒,当日他还未进食,只是饮用了你沏的茶,还好他只浅浅入口,并未喝多,才无性命之忧。”
北静王发了毒誓表示,自己根本未在茶中动过任何手脚。他喝的也是同一壶茶,况且若此事当真,当时徐英为何不说?徐英完全可以找人直接来他处,查找所有沏茶工具进行验毒,现在来追究一件臆想之事,实在过于无理!
李博冷笑一声:“徐英心系圣上的龙体安危,不想将此事闹大,他不愿因为自己的缘故,耽误了为圣上看病,所以将此事埋藏不提,只告诉了臣。臣本也将信将疑,想着北静王应该不是如此歹毒之人,但今日北静王之所言,实在让臣不得不重忆起这一桩事来。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北静王居心叵测,不想看到皇上康复!”
一盆脏水泼下,本能证明清白的时效性已过,北境王的自证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而对手完全是有备而来,还包括了那位因为缓解了皇上的病痛,所以备受恩宠的神医,北静王却是孤军作战,程照与萧旸远在边陲,朝中其他群臣都是墙头草,见势头偏向李博一方,便无人敢挺他。
整件事就像是一个大圈套,这一步棋,北镜王输了。
由于北静王备受百姓爱戴,皇上本就对他有所忌惮,如今听信了李博之言,他也认为北静王对自己不忠,那就不得了了。
皇上当时龙颜大怒,直接贬了北静王的爵位,将他软禁在王府之中,由侍卫看守着,未有他的命令,不许出门,不许见客。
这一消息,隔了几日传到守在边关的程照和萧旸那里。
程照闻言,立刻沉下脸来:“李博为人阴险歹毒,水溶这次被他害惨了。”
萧旸听了也愤怒不已:“那位所谓神医本就来路不明,当时北静王分明是出于对皇上的关心,才想要摸清他的底细,他被盘问时我也在场,那壶茶根本没有问题,北静王太冤枉了!”
程照凝眉:“我担心……李博他们还有后招,萧旸你也要千万小心。”
当时他们大胜了一场,且与番邦签订了新的协议,皇上对他们还是赞赏有加。
于是,回京后,程照和萧旸私下里便为北静王之事向皇上求情。
两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皇上似乎也有些松口了。
但忠顺王闻讯,又借看望皇上的名义急速赶来,并在那里强烈反对皇上向北静王开恩。
他看似一心为皇上的安危着想,实则话有所指:“最近圣上在徐大夫的治疗下,六脉调和,精神焕发,想必很快就要完全恢复健康。不如这样,待到年后元宵节时,也许圣上已经恢复如初,那时再给北静王解禁也不迟啊。”
皇上思索良久,最后决定,依照忠顺王的建议去做。
其实,他平息怒火后,也仔细想过,李博和忠顺王一派与北静王势如水火,北静王的这一谋逆罪名,很可能就是李博他们强加于他头上的。
但因为北静王常常反对他的决定,而这一次,已经触及了他的逆鳞,所以他便借坡下驴,想让北静王好好记住这个教训。
与此同时,他明白,贬了北静王,如今朝中这两派系相互制约的平衡被破坏了,这也不是他所希望看到之景象。
北静王这边按下不表,但他可以提拔萧旸。
正好,萧旸当时也立下了赫赫战功,升个一官半职名正言顺。
皇上便封他为从一品的振威将军,仅次于程照。
如此一来,程照、萧旸、北静王三人的势力,与李博、忠顺王刚好又不相上下。
被封赏,萧旸自然是欣慰的,但他心里清楚,这是建立在北静王被贬的基础上,所以也谈不上有多开心,甚至都未与旁人说。
他总想着,待过了元宵节,皇上解了北静王的封禁,要再想办法让他恢复爵位。
到时,就算让他降个半阶,他也愿意。
因为朝中还是十分需要的北静王这样一名忠臣,否则,皇上万一龙体有恙于他和程照在外征战之时,朝中局势,只能全凭李博与忠顺王做主,那必将成为一场灾难。
蒋玉涵向林黛玉讲述了所有自己知道的情况,林黛玉也把她从萧旸处听说的朝中之事倾倒了出来,他们二人讨论分析后,事情的来龙去脉便逐渐清晰、成形,显露在他们眼前。
“所以,皇上身体突然抱恙,很有可能是那位所谓神医搞的鬼,”林黛玉忧心道,“北静王被软禁,那现在,李博他们主要要对付之人,就是程照和萧旸了,他们借皇上之名要萧旸去京,明显就是个陷阱啊!”
“林师妹不用过于担心。”蒋玉菡劝慰道,“萧旸接到那封圣旨时,他心中必定已经想到了这一点,否则便不会有这封信的存在。只要他心中有数,事情便不会过于糟糕,萧旸有勇有谋,不会轻易被人暗算。”
“可是我还是不放心,”林黛玉愁绪未解,“蒋师兄,你觉得,有什么我们能帮得上忙的吗?”
“我本就有意在元宵节前后年后去一趟京城,”蒋玉菡道,“如今看来,这个计划要提早进行了。你想同去吗?”
“好。那我们何时动身?明日可以吗?”林黛玉一刻都等不及。
“可以,我去准备些盘缠和衣物,我们明早在此处集合,然后便出发去京城。你觉得如何?”蒋玉菡问道。
林黛玉还未答话,另一个声音却响了起来:“你们真要出发去京城啊?带我一起呀!”
贾宝玉从树后冒出个头,喊了一嗓子,然后吊儿郎当地走了过来。
看他的样子,应该早就在那里了。
还好不是外人,不过……
“你何时过来的?一直躲在那里干什么?”林黛玉没好气地说,“还有,你这么早回来干嘛?你不是一直念叨,想家里的娘亲和姐姐们,哭着喊着要在家多待一会儿吗?”
“呆够了啊。我又被爹和兄长骂了,所以就提前回来了。”贾宝玉凑到他们身旁坐下,“本来想过来给蒋师兄问个好,后来看你先我一步,就想等你寒暄过后,再过来打招呼。因为随意打断别人说话是很无礼的,对不对?我想着你们应该聊不久吧,结果你们谈起正事来,还谈得没完没了,都不给我机会出来了。”
“歪理邪说!插话无礼,那你偷听我们讲话就有礼了?”林黛玉知道贾宝玉的德性,对他的高论嗤之以鼻。
“我可是光明正大地听的!明明是你们自己谈得太投入,所以都没有看见我。”贾宝玉为自己辩解。
林黛玉问道:“那你听到多少了?”
“我啊?一个不小心,我好像把你们的对话全听了去。”贾宝玉恍然大悟状,“我说呢,怎么你一个新娘子,刚回门就跑来行知堂了,原来还有如此一桩事。唉……”
林黛玉没心思和他继续掰扯,商量正事才是王道。
她对蒋玉涵说:“行,那我明天来此处找你吧。”
“好!蒋师兄,我也来此处找你,我们一起去京城。”贾宝玉又开始自作多情了。
“你来凑什么热闹啊?你就在此地好好待着吧!”林黛玉想都没想,就拒了他。
“但我想去!”
“宝玉,如果你刚才仔细听了我们的话,就应该知道,我们此次去京城,根本不是为了游玩。”蒋玉菡郑重道,“你平日里没个正经,都没有关系,但此事非儿戏,容不得你来瞎胡闹,”
“我心里有数,只要遇到的是正事,哪次我有在瞎胡闹?”贾宝玉认真道。
“可是,这不关你的事啊。”林黛玉也道,她明白此行困难重重,并不想把好友牵扯进来。
“我和萧师兄也是好兄弟啊!哦,对,不只是好兄弟,现在也算远方亲戚了吧!”贾宝玉正色道,“既然你们想去帮他,那我也要去。”
蒋玉菡劝他:“宝玉,此行甚至有很大风险,你没有去冒险的必要。”
贾宝玉神情严肃:“我知道。可是既然有风险,那我就更应该去了!多个人,多搭把手也好。”看他们似有松动,贾宝玉便开始撒起娇来,“蒋师兄,你上个月还说我这阵子进步很大呢!放心吧,我不会给你们拖后腿的。带我去吧!”
“更何况……”贾宝玉眨了眨眼,“你们俩孤男寡女一起上京,行程看着也不短,虽然我知道,你们肯定不会有什么,但别人不一定这样想呀!这样子传出去,你们不怕瓜田李下吗?黛玉,萧师兄才刚和你成亲,你就和蒋师兄跑了,你说是不是不太好?”
林黛玉直接一掌过来:“你在胡吣些什么?”
蒋玉菡也怒道:“休得胡言!绝对不可如此坏姑娘的名节!”
贾宝玉摊手:“想要堵住他人之口,那就让我一同上路!”
林黛玉叹了口气,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