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债主她挺嚣张
觉总睡不醒/文
作为省排名靠前的理科生,大多数人以为南知意会报考Z大数学系,要不就是金融。
谁都没想到,她的第一志愿清清楚楚,写的是新闻传播学。
Z大的新闻传播学在国内算是第一梯队,这档除了Z大,只有两所位置在帝都的超一流985。
所以对于南知意的这个选择,大家也只是稍感意外,然后便会以诚挚祝愿的语气感叹一句,专业不错。
南方的夏天很长,南知意拉着行李箱走累了,躲在树下乘凉。
她仰头去看路边葱茏的香樟,热气氤氲,闷得不透气。
然后便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邤城日落后已经有些微凉了。
难免的,也会想起去年这个时候遇到的人。
直到她上飞机的前一天才知道,郑繁星和程天也一起考到了S市,虽然不在同一个大学,不过也算是完成了两个人之间的约定。
整个人在新环境中被裹挟着不能停歇的向前,充实是大多数时间的感受。
还不过偶尔南知意闲下来的时候难免会琢磨沈西洲说的那个两年,然后再掰着手指头数数。
还有多久呢。
大二开学之前的暑假,南知意点开班群才知道,安平愉在带完她们那届之后就离职了。
听说安老师辞职开了个摄影工作室,和数学老师八竿子打不着的行业。
于是她忙不迭地向任灵珊宣布这个消息。
任灵珊拖着柔软的嗓音说着最壕无人性并且终极虐狗的话。
自打摄影工作室开始营业,这半年来任灵珊为了找个借口和小安老师相处,足足砸钱在工作室拍了10套写真,甚至连她家里的狗也没放过被拍了三套。
搞得她现在面对镜头就假笑,敬业程度直逼3线淘宝模特。
终于有一次,安平愉被她无缝衔接的约拍下单给弄烦了,直接一个电话敲过来。
“你别再拍了,我不接你订单了。”
“为……为什么啊?”任灵珊本来在宿舍里追剧,突然就从椅子上弹射起来了,捂着话筒快速移动到宿舍走廊,“是不是我让你烦了啊。”
“以后你想拍,不收你钱。”安平愉那边声音放缓,哄小朋友一样,还带点无奈。
“你不用管担心我,我家有的是钱……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任灵珊突然觉得自己脑袋有点不好使。
“你的那些钱我填了点,到时候在学校附近买套小公寓了,租还是住都很好。女朋友还没工作呢,怎么舍得让她花钱。”
“你是说,女朋友!!!!我终于把你追到手了?”任灵珊差点尖叫出来。
“是是是。”电话那边的安平愉停好车,扶了扶蓝牙耳机,“下来吧,我在你们宿舍楼下。”
“安老师,你……你能等我一下吗,我没洗头,还得化个妆!”任灵珊手都抖了,脚步停不下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站在晾衣房了。
“行。”安平愉按下了车窗,搭着胳膊朝楼上看过去,“别叫老师,我可是很有师范道德感的,不然也不会为了你这个小东西辞职了。”
“哇啊啊啊——”任灵珊终于没忍住发出了土拨鼠尖叫。
由于这个尖叫。
邤大第一公寓开始有了晾衣房有老鼠吃衣服的诡异传说,甚至宿管方面出动了捕鼠队。
任灵珊委屈巴巴地给南知意打电话,“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关键是我忍不住啊。
“……”
“时间也太快了吧,开学我都大三了,已经是老学姐了好羡慕你啊!”
“……有一个大七岁的男朋友怎么也不老。”南知意磨了下牙。
然后无情且冷漠地把电话挂断。
是啊,时间怎么这么快呢,暑假也在弹指之间过去。
开学第一周,同宿舍的几个姐妹偶尔问起南知意怎么不交男朋友。
比如金融系大佬,再比如医学院的那个金丝边眼镜。
还有这一届的学弟质量是真不如上一届。
隔壁2号床的本地小姑娘掰着手指头数着,“哎呦,你真的不考虑考虑呀?”
南知意摘下一边耳机,从床下的书桌前转过身来,“我有男朋友了。”
“?”小姑娘歪了歪头,南知意感觉她脸上的问号甚至快要实体化了。
“什么?”斜对床的4号正在吃外卖的舍友也端着饭碗转过来,“你有男朋友?”
还没等她回答。
一直在刷手机的三号床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南知意,你是邤城实验毕业的吧我记得。”
南知意茫然地点点头。
“妈呀,我说这个小哥哥怎么这么眼熟,这不是陈予弟弟吗,你们实验的那个。”三号床把手机拿过来,递到南知意面前,“首音这届钢琴第一我的天。”
南知意的心脏瞬间咯噔一下。
营销号扒出了他的专业成绩,还有高考查分的页面,证件照都是同一张,考试系统的像素并不高,神情冷淡,漆黑的瞳仁,眼尾却有点妥协地无辜垂下。
“这痞丧痞丧的厌世颜我好吃啊。”三号床的妹子感叹道。
“啊?”南知意回神,“这不是看起来挺无辜的吗?”
三号床一脸震惊地摇摇头,难道这种眼神也能叫无辜吗。
还是说南知意对无辜的定义和自己有啥不同。
求你别被我拖累,多爱自己一点。
南知意恍惚之间想到最后一次见面,记忆中他的面容渐渐和眼前那张小小的新闻图重叠。
原来人是这么容易就把潜意识里的感情代入。
一张没什么意义和感情的模糊证件照,也会扯得人心脏生疼。
原来他降了一级,复读了一年。
重新学了文科。
数学居然考了120分,之前明明只能考到一半的。
如她高考前许愿的那样,前程似锦。
真让人高兴啊,怎么眼睛却红了呢。
舍友没看出南知意的异常,继续八卦道,“说不定沈西洲和陈予一样也要出道呢,我看有评论扒他后面是公司的。”
南知意走出房间,拿出手机在微信中翻出了那个头像。
朋友圈里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南知意试着拨通语音通话,果然是没人接的。
*
沈西洲坐在车里,头贴着座椅上的颈枕,半阖着眼。
心不在焉地听着南书冉安排的经纪人一本正经地讲流程。
左耳听右耳冒。
“有没有在听啊?”四十岁上下的资深经纪人大姐从前排转过半边身子,看了后座一眼。
“在听。”沈西洲有礼貌地稍坐直了一些,拿出手机,“这一年里按她说的,提高曝光度,然后以深造为由淡出公众视野,我就自由了是吧。”
“虽然已经有论坛摸出当年在你爸妈的感情中,向美萍才是后来的那个人。但这年头,一对一解释对方都不一定相信,何况只是网上的信息,还是20年前的事情。到时候投放消息,一个优秀的儿子是最好的助燃剂,陈业和向美萍到现在都没领证,你晓得吧?你爸不是坏人。”
“嗯。”沈西洲应着,表情没什么破绽,没漏出半点心绪,黑睫垂下,看向手里的手机屏幕。
“你怎么还用着前两年的机型。”经纪人挺好奇,“要不要换一台,你去公司拿。”
“谢谢,不用,我习惯了。”回答得礼貌而疏离。
经纪人几乎快要转过去的时候,又猛地看过来。
“还有我跟你说过最最重要的,千万别被拍到你抽烟。”
沈西洲下意识地隔着口袋下意识地摸了下火机的轮廓,他抬眼看着经纪人。
半晌。
“好。”
“你拒绝参加任何综艺的话,我就都给你推了哈。”
“推了吧。”
“我看看……”经纪人翻着手机,“真是现在这综艺都弄出花来了,这还有档仿班会的,会请一些嘉宾曾经的优秀同窗。”
车子进入隧道,车内光线一下子暗下来。
后座的人呼吸忽然绷紧,只是看不清面容。
缓了一会,经纪人陈曼听见后面传来一句话。
“这个别推”。
陈曼不知道这个平时三棒子都打不出来一个屁的臭脸大少爷干嘛突然要参加一个以访谈为主的综艺节目,不过反正都是有台本的,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就算他真的不按台本上的说,还是能剪辑。
这都不是事。
直到,沈西洲来到节目录制现场的那一天,他才发现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他差点没忍住飙脏话。
他才发现,怎么原来往上数好几届的也是归于“昔日同窗”这一范畴的。
和这帮人的唯一共同点可能就是都看过邤城实验教学楼上的窗户,还不一定是同一个。
录制接近尾声的时候,穿着短裙的女主持人按照台本问了沈西洲最后一个问题。
“交女朋友的话会不会考虑娱乐圈里的女生。”
沈西洲低头瞄了一眼台本上的答案。
——会,无所谓啊,互相喜欢就好。
他不想那么说,因为他知道,她会看。
当初她给他的手机里,还留着几张照片。
有她生活的记忆,还有一张站在夕阳下的自拍。
他就靠这个硬生生撑过了地狱一样的一年半。
贵族高中的应试教育质量并不高,南书冉就请了老师额外在放学后一对一补课到夜里11点。
从未接触过的史地政,从一开始一页书都背不下来到最后条件反射般地老师说前半句就能接后半句。
周末两天无休无止地补习专业课,余下的时间全部用来练琴。
支撑着他走向光明的,是被他放在心尖上的人。
他不会再让他的宝贝受一点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