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你们看昨天的新闻没，多罗碧加出现了无头尸！”
“什么多罗碧？”
“哎呀，是多罗碧加啦~信乃家不通网吗，连东京超火的游乐园都不知道。”
一如既往，趁老师没来前女生们围在一起畅谈最近的听闻，名叫信乃的女生在一片哄笑声中难堪地抿紧嘴，忽然她的视野里出现了个极高的身影。
是篮球部的绿间真太郎。
才国二的他，身高就超出了整个班的平均水平。
虽然人气没有黄濑凉太、赤司征十郎那么夸张，也没有同班的青峰大辉惹人注目，可戴着银制镜框，一身白净衬衣坐在教室翻书的模样，也足以令不少人芳心暗许。
特别是同级一帮嬉皮笑脸整天没个形的男生对比下，长相中等水平的绿间真太郎，靠着一身沉静如松杨的气质脱颖而出。
就像海底蒙尘的珍珠，人潮来涌谁也挡不住他的光。
据她观察，身边就有不少人暗恋着这颗珍珠。
目光闪烁，拳头在或轻或浅的取笑声中揣成一团，终于她开了口，“绿、绿间君和隔壁班的女生在交往吧。”
最初难以启齿的艰涩感不见了，谎话竟比想象中还要来得轻松，更何况绿间真太郎不会戳穿她的谎话，一如青峰大辉懒得搭理那群对他和桃井五月关系猜测的人。
东京的女生自大得让人厌恶，而男生们装腔作势得叫人倒胃。
没有负罪感相反她相当的快意，那些个只知道涂指甲油、聊名牌包的东京女孩们，脑筋绕都懒得绕一下便相信了她的鬼话——真是讽刺。
寂静。
有人反应过来哈出了声，有甚者拽紧她追问，然而像察觉到什么，信乃红了脸，慌张地朝身后“突然出现”的绿间真太郎道歉，“不、不好意思，我没有别的意思！”
女生们面面相觑，或探究或惊疑的目光落在这位八卦主角身上。
绿间真太郎没有说话，身高的优势令他只需要垂眼便将一切尽收眼底。
俯视的姿态，仿若云端的天神，不带任何感情的扫视着她们，镜片于灯下反出一片莫测的白光，冰冷得好像在嘲笑这群只会八卦，一旦出事便阵脚全乱的家伙，接着他面无表情地提着蓝色纸袋走到座位上。
寂静之中不知谁嘀咕了句，“一点也不温柔。”
与平易近人、清俊儒雅的赤司队长相比，每天拿着些古怪占卜物的绿间真太郎，确实更像个怪胎。
方才道歉的女生白了脸，像懦怯的小动物般，抓着袖角站在过道上无辜的看着他。
有人安慰，“没事啦信乃，你刚从乡下转到帝光，很多事情不知道也正常。”
“是啊是啊，不用理会绿间君啦，除了篮球部的人他都很少和我们说话呢。”
而后话题自然的回到新闻上。
“这个案子叫‘云霄飞车杀人事件’，虽然消息被封锁了但我有刷到相关推特，那血飙得跟喷泉似的，整个脑袋都没——”
“闭嘴啊你烦不烦！大清早的讲些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
好不容易缓和的气氛再次凝住，这时有人小声道：“最近，老出些怪事呢……”
因为靠得近，哪怕不想听，他也被迫知道了不少事件的始末与细节，反感两字已经不是第一次在绿间脑海里浮现了。
去年的冬天，这帮女生也同今天一样，簇拥成团，像戏剧台下盲从的观众，随着言语的浪潮一起高呼，关不上嘴巴——津津乐道某个女生被三年级学姐拖进厕所欺凌的全部细节。
哪怕不是犯罪者，也是流言身后的推手。
忽然，翻书的手在半空中滞住。
被三年级学姐拖进厕所的那个人，他认识。
清水。
Shimizu……
几乎在念出名字那瞬间，耳边簇拥笑闹的同学停止了响动，无论是校衫还是教室内白晃晃的灯光，全都退成灰白的冷调，如同延时镜头下的景物，1秒2秒，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缓慢运转着。
天光昏沉，窗外阴雨蒙蒙刮着凉风，世界静悄又无声，直到邻座的田村像往常那样拍打他肩道着早，绿间真太郎才从这阵古怪的状态里回过神。
他扶住眼镜，好半响才拿出课本，放有晨间占卜物的蓝色手提袋，一日往常安静的挂在桌边。
——晨间占卜物会带来好运吗？
无法阐明，比起某类信仰，更像是支撑他一切行径的出发点。
实际上对于会不会带来好运，绿间真太郎并不是很执着，换句话说，只是想得到一份宁静的安心，大概就是所谓的尽人事听天命吧。
遵循着规律，哪怕日子平淡到没有变化，但只要在这份规律中活着就不会出差错。
至于她们说的出事，可不只是东京啊。
社会之上，学院之下，有人的地方就没有完全纯粹的心。
就算是他，在对于某人的事情上也无法做到完全的纯粹。
*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一场感冒可把丽子折腾得够呛，烧刚褪下就整装待发准备去学校报道，仿佛料到她会这么做，一大早天色刚亮，黑子哲也就等在了门外，随着吱呀一声响动，两人的视线于空中交织，随后丽子先一步垂下眼。
无法直视。
如同内心深处坚硬的墙体被人掘开一个洞，尽管大脑清醒着，心却不能自控，就像嫩芽破土，而她要做的是将种子拔除，灌以最残酷的冰泉令自己不要陷入。
“早上好。”黑子哲也将手中的热牛奶塞进她怀里，“入夏前的第一杯牛奶。”
入夏前的第一场雨。
天色乌压，空气湿冷。
一前一后踏进校门那刹，身后传来道分外熟悉的声音。
“丽子酱~”
暗道一声糟，头都不用回，丽子抬腿就要跑，然而她的两条短腿怎比得过黄濑凉太那直逼180的身量呢。
令人艳羡的大长腿几个跨度，如同风般倏地飞来，接着黄脑袋一歪便挂在了丽子身上，与此同时两柄色泽各异的伞碰撞在一块，撞出来的水花溅了黑子哲也一脸。
犹如冷冰冰的狗粮铺面打来。
“丽仔被你压垮的话，我就捏爆你哦。”高大的紫原敦出现在身后。
对于这番话，丽子无比欣慰，甚至到了喜极而泣的地步——不枉她辛辛苦苦养了他几个月的胃啊。
“我很轻的好不好！”说完就来气，黄濑凉太抬起手罩住丽子的头，几个呼吸便她的头发揉成一团。
“松手！”丽子挣扎道。
对于她毫无良心可言甚至看不出半点愧疚的样子，黄濑凉太一口白牙咬得死紧，他瞪着怀里四下抓挠的人，止不住怀疑人生。
向来在女生问题上游刃有余的自己，面对清水丽子竟毫无信心可言，羞恼中几乎恶狠狠地在她耳边吼：“说话不算话！”
对此丽子回以冷笑，“黄濑君，你是三岁小孩吗。”
——不答应她手机的要求，还妄图让她周末穿漂亮点去找他，虽然也不是没起要去的心思，但嘴上没答应就不作数！
两人胶着互怼，站在校门处顶着路人的目光不断拉扯，竟都像个三岁孩子般，一旁的黑子哲也看不下去了，出声提醒他：“黄濑君，清水桑的感冒刚刚才好。”
被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大跳，黄濑凉太瞪大双眼回头，“小黑子也在啊？！”
黑子哲也面无表情道：“我一直都在，黄濑君。”
见清水丽子被勒得憋红了脸，紫原敦伸出手，如同拎小鸡般把人中黄濑凉太的桎梏中解救出来。
丽子终于能喘气了，她的伞在挣扎时落了地，站在紫原敦高大的身影下，如同一道巨大的屏障遮盖了所有风雨，没让她淋到丁点，刚要道谢就被一股力道拉扯了过去。
天光流转有冰凉的雨滴打湿了脸庞，接着脑袋受力贴到一处胸膛上。
衣间馨香，触感温热，然而对上那双玫红色瞳仁后，几乎本能的血液凝固。
谁也不知道赤司征十郎什么时候来的，又在他们身后站了多久，几人的目光默契地停在他怀中，没作半点挣扎的清水丽子身上。
“你们在这做什么？”赤司征十郎问着清水丽子，眼睛却慢慢朝黄濑凉太看去。
含义不言而喻。
沉默，直到第一道上课铃在淅沥的雨声中传来。
寂静下除了紫原敦懒洋洋的哈欠声，黑子哲也依旧面无表情，只有黄濑凉太，目光微滞，浑身僵直。
“赤仔早啊。”
“早上好。”赤司征十郎温声回应道，与此同时慢慢松开清水丽子，然而握着她腕部的手依旧抓着没有放开的意思。
“要上课了，先回教室吧。”
在他的拉动下，丽子脑袋发空的跟着走了数步，突然想起什么回头看去，“我的伞……”
“不要了。”风轻云淡得像在说今日份的天气，赤司征十郎眼都未抬便下了结论。
“之后我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