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弗。
云弗也没有犹豫地接了下来。
顾瑟没有想到钟老夫人和蒋氏之间的关系,在风平浪静之下已经紧绷到了这样的地步。
她坐在美人榻上,像是闲聊似的拿银签子插着梨蕊剥好的葡萄,一面问她:“前些年记得二婶的家里人就要上京来的,后来不知道是怎么样了?”
梨蕊笑道:“听说蒋家的舅爷一心只想读书,后来落了第,仍旧回乡去了,统共来府上也不过一、两回……二夫人心里头大约也不大爽利,上回出了截留年礼的事,二夫人都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
有些微哂。
顾瑟不由问道:“年礼又是怎么回事?”
“二房掌事的妈妈蒋富家的,原是二夫人的配房,前岁预备给二夫人娘家的年礼的时候,私底下截了半车,充作是被山匪劫走了,却悄悄地换了银钱拿去放贷。”
家生子之间隐秘复杂的关系、消息网络,加上这件事当时闹了开来,颇有些声势,让梨蕊说起来头头是道,她笑着道:“隔了两、三个月,那蒋富家的发了昏,看中了大少爷房里的藕清姐姐,要说给她家那个烂酒鬼儿子,不知道怎么的,就把这件事情忽地揭了开来。”
“后来二夫人各打了五十大板,藕清姐姐给撵了出去,不知道落在了哪里,那蒋富家的拿了银子回来,就在外头呆了大半年,仍旧在二夫人院子里走动……”
这也太荒唐了些!
蒋氏怎么说也是耕读之家出身,当日钟老夫人选的儿媳,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不但和娘家几乎算得上断绝了走动,连身边的仆从都这样地放纵,这到底是下娘家的面子,还是为了一点银钱不顾脸面了呢?
顾瑟听得说不出话来,难以置信地去见了云弗。
云弗却微微地叹了口气。
“你也长大了,将来嫁了出去不在家里,更何况你是要做娘娘的了,这些事原本不必让你操心。”
她看着顾瑟忧虑而沉静的眸子,安抚地道:“你二婶是你二叔自己看中的,你二叔又不是承重子孙,只要能把他们的小日子过好,也就行了!”
什么叫“你二叔自己看中的”?
顾瑟敏锐地抓丨住了这个句子,道:“我记得二叔和二婶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这该是个问句,但她语气平缓,更像是陈述。
云弗面上显出了一点复杂的表情。
顾瑟感受到了母亲的抗拒之意,也没有追问下去,而是提起了另一桩事。
去郁川的那一日丨她在马车上半睡半醒地听了一耳朵,后来又召闻音和闻藤细细地问了一回话,这时一一地说给云弗听了,看到母亲的面色凝重起来,又温声宽慰她:“娘丨亲也不必过于担忧,如今既察觉了,处置起来反而是末节,怕的反而是他们能瞒得死死的。”
云弗点了点头。
她神色只是初时沉了片刻,这时已经恢复过来,笑着拍了拍顾瑟的手,道:“我有章程,你不必挂记。”
又将面前的少女细细地打量了一番,笑道:“阿璟带了一船的东西回来,都是你外祖父给你们姐弟预备的,你抽个工夫也去库房瞧一瞧,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记了册子搬回你院子里头去……”
话题就转移到了凌州的风物、工艺上去。
※
顾瑟把蒋氏的事记在了心里。
顾苒来池棠馆做客。
她因为备嫁的缘故,已经有些时候没有出过绣阁的门——这原不是顾家的规矩,但她性情柔顺惯了,又明知道自己不得嫡母的喜欢,索性就自己停了出门,在二房像个隐形人一样地过活。
“只求能顺顺利利地把出阁前的这段日子过去。”
她长久不见风日,面色有些不健康的苍白,唇色也有些寡淡,整个人像一枝风中摇曳的小白花似的,但眼瞳中却有些期待而欢喜的光,微微羞赧地看着顾瑟,道:“母亲本来就身体不适,何必再为了我生出别的不妥来。”
顾瑟笑着为她斟茶,不去戳穿她替蒋氏粉饰的太平脸面:“那姐姐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
顾苒睁大了眼睛,看她的神情有些怔愣,道:“这会子正好大姐姐去探望母亲,母亲有大姐和莞姐儿的陪伴,心情也好些……”
她看着顾瑟低敛的眸子,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话似的,一时有些迟疑。
虽然从郁川的时候,她就隐隐觉得大姐和四妹之间有些微妙,但说到底顾笙和顾瑟才是同父同母生的,她不过是个隔房庶出的堂姊妹,有些话说出来倒有些以疏间亲的味道。
她心思细腻,一向颇有些草食性小动物的警觉和分寸感。
犹豫了片刻,顾苒低声道:“大姐姐没有来找你吗?”
到底还是把这句有些不妥当的话问了出来。
顾瑟对着她笑了笑,轻描淡写地道:“虽然是姐妹,也没有长久在一处的道理。”
顾苒就涨红了脸,道:“四妹妹,我……”
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