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姑姑就退了出去,换了个专司梳头的姑姑进来。
一早上不见人影的闻藤手里提了个不大的小篮子,跟在后头也走了进来,就看见穿着青色褕翟的少女搭着手,端端正正地坐在妆台前头,任由身后的人握了她的头发一缕一缕地梳通。
那模样又乖巧又温驯,在她身边服侍了多年的侍女抿了抿嘴,罕见地在她身上发现了一点紧张又故作镇定的情绪。
闻藤忍不住笑了笑,走到她身边去,把篮子放在了妆台上,揭了盖布,露出里头排列得整整齐齐的点心,小丨巧丨玲丨珑,一口一个的大小,还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
她拈了一枚递到顾瑟唇边,柔声道:“姑娘用一点东西吧,吉时要到下午呢,饿上一天怎么行。”
顾瑟就着她的手吃了五、六个,才住了口,闻音又端了牙粉和香茶,服侍她重新净了口。
梳头的姑姑大约是见的多了,在顾瑟微微欠身、行动的时候,还配合地握住了她的头发停下了动作。
闻藤微微一笑,封了厚厚的封红塞进了梳头姑姑的袖里。
梳头姑姑的手势都比方才更轻柔许多,挽成了发髻,又替她带上了礼冠,足金打制的九树花钗,方一落在顾瑟的头上,就让她颈子都微微一沉。
云弗笑盈盈地进了门。
丫鬟们井然有序地退了出去。
顾瑟从墩子上站起身来,迎了上去,被云弗紧走几步,携了手,母女两个往窗下的罗汉榻上并肩坐了,云弗定定地看着她,一时没有说出话来,眼睛不知不觉地就微微泛起了红。
顾瑟被她这样地看着,心底里那点不舍就翻涌着到了心头。
她微微垂下了头,云弗像是如梦初醒似的,拥住了她的肩,道:“阿苦,娘的好闺女,娘从前只怕你嫁一个同你合不来、心胸学识都不如你的,让你受了一辈子的委屈。如今竟都不必担心了。”
她柔声道:“阿苦,你也不要怕。你爹爹,你弟弟,都是你的支撑。”
她说得没头没尾的,顾瑟却懂得她的意思。
她压下了心里头的酸胀,含丨着笑点了点头,轻快地道:“您还不放心我吗?”
云弗沉默了片刻。
她虽然聪慧多思,与顾九识情分也重,但并不是一个对朝堂十分敏锐的女子,而顾瑟却从小就被顾崇、顾九识带着,当作半个男孩儿似的教养,母女二人在许多事情上都有不同的看法。
她们对此都明知,但也并不会影响母女之间的感情。
云弗放过了这个话题,转而从袖中取出一册薄薄的册子来,塞到了顾瑟的手里。
她拿出这册书,面上就染了薄红,低声道:“你看不看都使得,殿下今年已经二十有余,想来该懂的都已经懂了,你到时候稳重些,不要太过害怕,顺从着殿下就……”
顾瑟立刻就意识到了这是什么。
上一回她出嫁前,云弗已经不在顾家,是钟老夫人亲自给她送来的这本书,嘱咐她要好好地翻看。
她那个时候懵懵懂懂的,看了一眼就受了惊吓,到夜里安寝的时候都发着抖。
那时太子却先在榻上设了铺盖,把床让给了她……
顾瑟觉得耳根都隐隐地冒出了热气。
云弗见她脸红成了这个样子,也没有再说下去。
太子夙延川年长,又一向怜惜阿苦,只怕到时候到时候就是阿苦有什么懵懂不妥之处,殿下也只会乐在其中。
何况太子又不是贪色之人。
她想要摸一摸女儿的头发安慰她,却对上了满头教人无从下手的珠翠,只能拍了拍她的手,母女两个喁喁地说了一回话,云弗才起身出去继续招待前头的宾客了。
顾瑟被早早地套上了全套的礼衣钗冠,虽然是既庄重又美丽,但到底厚重又繁复,轻易不好走动,岁已、岁阑年纪小不大起眼,就在池棠馆和前院间跑来跑去的,同她说着外头的进展。
她才知道云弗是丢下了满院子的二、三品大员的夫人到后头来陪她说了这一小会话。
“内院是‘夫人’,外院是‘大人’,三省六部的主官都到齐了,各自穿着各自品级的服色,里头还有个没有穿官服的,看上去十分年长,大家都很敬重,叫他‘谢老大人’……”
岁已活灵活现地描述着,顾瑟听得忍俊,就告诉她:“是不是也有很多人叫他‘竹翁’?那应该是前任中书令,谢翁竹溪先生,他致仕之后,本朝中书令一职至今阙如,可见陛下有多么倚重他……”
岁已撅了撅嘴巴,道:“咱们家的老大人也是政事堂相公、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呢。”
她来顾家也不过一年的工夫,就把自己当做顾家的人了。
顾瑟微微一笑,没有和她纠缠中书令和同平章事有什么区别。
岁已兴致勃勃地说了下去。
她的妹妹岁阑像阵风似的跑了进来。
“殿下来亲迎了!”她压不住声音,因为欢喜而抬得有些高:“带了九对活雁,听说是殿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