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刈楚瞧着,对方的面上突然浮现出若有若无的老态来。
皇帝老了,皇帝也终于是老了。
有些事,他不得不看开,如若勉竹与景兰非要争着储君之位,便要他们去争吧。
如今,他已经拦不住雄心勃勃的二人,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劝眼前这位对皇权不甚觊觎的十五皇子,去劝他......
“朕希望,你不要参与到这场夺嫡之战中。老八老九他们想斗,那便让他们去斗,而你,”皇帝顿了顿,“
朕能瞧出来,你尚无那份野心。但你与老九最为交好,若是到了那一刻,老九要你去与老八对峙,朕希望.....”
“朕希望,你能主动退出这场争斗。”
把损失最小化,也是这位帝王谋划的一部分。
“今天的约定,只有你知我知,却也是天知地知。如若你做到了,这份地契,便是你的了。你想要哪座城,只管写上去,但——”
皇帝轻轻皱眉,面上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威严,“如若你做不到,朕这里,还有一道圣旨。”
“什么?”刈楚好奇。
老皇帝一笑,“如若你做不到,朕便要将你逐出京城,贬为庶人。”
一辈子,都不能再回京城。
男子一愣,葱白的手指滑过明黄色的桌案,也勾唇笑了,“父皇,您这是在害儿臣。”
“朕并非害你,”皇帝也伸出一根手指,指面轻轻摩挲着那锦匣的一角。那匣子的材质极好,摸上去格外舒服。皇帝一边摩挲,一边轻言,“朕没有逼着你非要与朕签下这份协定,这份地契要与不要,全都在于你的心意。”
正说着,皇帝突然站直了身子,将那份地契缓缓卷起来,准备收入匣中,“朕不急,朕给你时间去考虑。待考虑好了,你随时来找朕便是。”
眼看着,他又走到床边,弯下腰,再次打开那个暗格。
“父皇,”刈楚突然叫住了他,“父皇,无论那座城,都可以,是吗?”
皇帝身形一顿,继而点头,“是。”
“好。”他突然打定了主意,握着手中的狼毫,缓步走到床边。他的步子不徐不疾,却带着一份坚决。
皇帝抬眼,半眯着眸子望向他。
“父皇,”刈楚握着笔的手又紧了紧,终于下定了决心,“儿臣决定了,儿臣要这一座城。”
从皇帝手中接了地契,他于其上轻缓落笔,浓墨晕染开,于那明黄色的绸缎上,铺展成干净利落的三个字。
皇帝定睛,只见对方已停了笔,将那份地契大大方方地呈现在他面前。
——遥州城。
老皇帝又一眯眼,旋即轻笑,“十五,你可是知道,这座城如今并不在朕的手上。”
这座城确实不是在他的手上,遥州城如今已被小楚国占据,刈楚要地,却不该如此去问皇帝要。
怕是连这位九五之尊的皇帝,都无能为力。
“儿臣知道,”刈楚点头,“父皇放心,这遥州城,不日便会回到我大魏手中。”
他语气坚定,说得也是胸有成竹,引得老皇帝愣了愣神,片刻才缓缓言:“这座城,太子多次带兵攻占,都是无果而返。”
“儿臣知道。”刈楚微微垂下眼睑,面上的坚定却是不动分毫。此番神情,又是让皇帝怔了怔,旋即,只闻一阵笑声于殿内若有若无地化了开。
“好,好!”
皇帝拍手。
刈楚仍是微垂着眼,任凭皇帝拍手了阵。片刻后,眼前之人又突然将话锋一转,径直道:“朕记得,你即将弱冠,可是为自己取好字了?”
男子愣了愣,如实答复,“回父皇,并未。”
皇帝朗朗而笑,“那便回府去,慢慢想。朕也累了,你先退下吧。”末了,又添了一句,“出去的时候把皇后叫如殿内。”
刈楚点头称是,旋即缓缓退下殿去。只一眼,便看见安静候在殿外的皇后娘娘。
“母后。”男子上前,恭敬作揖。
见了刈楚,皇后也点点头,算是回了礼,笑得温和,“不必多礼。你父皇呢,可是睡下了?”
“还未,”他挺直着上半身,闻言,又略略福低了身形,“父皇让儿臣请母后进殿。”
传达了圣意,刈楚便又一福,就想转身离去。可谁知,眼前徐娘半老的女子突然抿唇笑了笑,杏色的袖子掩了面,指尖的蔻丹微翘。
“方才陛下,可是又在与你商讨战事?”
刈楚一顿,点了点头,“是。”
不是他有意要隐瞒皇后,方才在屋内二人所谈论之言,只有他们二人彼此才能知晓。
皇后倒也没再多什么,含着笑,看着他的身形走远了。男子的身形渐渐隐入一片天色中,靠在椅子上的女子袅袅站起,迈开步子进了殿中。
朱红色的宫门下,刈楚翻身上马,轻喝一声,衣袍已随风飞扬。
到了府门下,男子翻身下马,边整理衣服边朝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