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落,细绢上又系着金铃,开门、闭门,夜风吹拂,铃声清脆。
门刚开,陆重霜便见一位身着缥绿色衣袍的男人立于母皇前,高喊:“乐奏,玉树后庭花。”
鸾和女帝端坐主位,左右两侧是受邀赴宴的群臣。
陆重霜穿过琴瑟声,来到母亲前,俯身行礼。
“你怎么来了?”鸾和女帝执起白玉筷,将手边金碟内片好的鹿脯送入口中。
“女儿来给母亲请安。”
女帝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随口道:“无事便退下吧。”
“陛下,今日酉时西市走水,臣怀疑是城外的流寇趁上元解除禁令,潜入城内所为。”陆重霜上前一步,拔高声调。
女帝厌烦地皱眉,啪得一声搁筷,朗声斥责:“城内大小事宜有怜情在管,干你何事?还不快退下!”责备之声大到连吹笙的乐师都停了手,引得屋内人纷纷侧目。
陆重霜未再言语,面不改色地躬身三拜后,趋步退离。中端的乐曲又逐渐升起,男子温润的嗓音模模糊糊地传出房门,吟唱着:“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
她退离房间,还没走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殿下!”
陆重霜转身,瞧见了许久未见的夏文宣。
夏文宣快步走来,鸭青的外衫下藏着闷闷的红衣,灯火一照,身上的色彩好似饱粘雨水,颇具雅趣。
“你怎么来了?”陆重霜道。
“圣上摆宴,可携家眷前来。”夏文宣装傻,故意将她的话曲解为询问他为何会在昌明阁。
陆重霜笑笑,不去戳穿男子的小伎俩。
“我要去阁顶,你可要一起?”她说着,指了指上头。
夏文宣撇过脸,装腔作势地说:“上元佳节,文宣怎能让殿下孤单一人……去透透气也无妨。”
她说阁顶,夏文宣本以为在指昌明阁顶层,从那儿的围栏往外望,能一眼看到大半个长安城。可随着她一层层往上,直至顶层,只见陆重霜一开房门,夜风涌入,她健步如飞地走出,双手抓住支撑阁楼的赭红柱子,脚踩墙壁,轻轻一蹬,便跃上高阁的翘角。
陆重霜口中的阁顶,指的是最顶层的瓦片上。
“害怕了?”陆重霜挑眉,朝夏文宣看去。
夏文宣摇摇头。“不怕。”
陆重霜冲他伸手,神色和软。“过来。”
夏文宣顿了一秒,继而做出什么重大决定似的,将手掌交予女子。她的手臂纤细却有力,仔细触摸,能感觉出指腹常年拿刀磨出的薄茧。她使劲一拽,便将他带上阁顶。
站在此处眺望,万家灯火,尽收眼底。熙攘的人群如同沙粒,连那雄伟的凤凰彩灯都成了一个不起眼的石子。
升得极高的孔明灯似一缕稀薄的炊烟,悠悠忽忽地飘荡。
“真美啊。”夏文宣轻声感叹。
陆重霜笑了笑,低声告诉他:“我幼年与泠公子同住,不似太女被养在如月帝君身边。吃穿用度样样齐全,却无人照管。每逢夜深人静,我便趁侍女不注意偷溜到屋顶,想看看站在上头究竟是什么感觉……后来被派往边关,便是坐在城墙上眺望。边关的月色与长安不同,那儿的月更萧瑟,也更明亮。”
“殿下……”
“站在上头的感觉如何?”陆重霜问。
“甚好。”夏文宣道。
一眼看尽城池繁华,如同将天下收入囊中。
陆重霜负手而立,一字一句对他说:“文宣,成为我的夫君,这些未来都会是你的。”
据《楚书·公子列传》记载:凤泽女皇文德帝君夏氏,尚书令夏鸢之子也。生五月而能言,四岁诵《毛诗》,五岁读《论语》,八岁好属文,十六长成,《左传》贯通。
【不负责番外】成为女帝后的某一日
五更,槐雾稍稍散去,黑鸦的鸣叫渐行渐远。
夏季燥热的空气催促着东方早早泛出鱼肚白,为前来参朝的文武百官照明前路。
凤泽女帝依太宗仪制,将先帝定下的七日一朝更为三日一朝,三位宰相与六部尚书需日日前往紫宸殿议事。因而清晨前往皇宫的路上,总会被骑马的红袍官吏塞满。
这可便宜了挑担的小贩——贵人们起早,家中来不及准备膳食,级别较低的官吏往往会选择在小贩那儿买些胡饼、蒸糕垫垫肚子。
长庚轻扣房门,与浮彩宫的小侍打了个照面后,走入寝室。
陛下昨夜歇在骆子实那儿,如今五更铜钟响罢,屋内还未动静,想必是夜里闹得厉害。
长庚撩起幕帘,轻手轻脚地拿薄纱毯裹住陛下赤裸的身子,将她抱起。
“你来啦。”陆重霜眯着眼打了个哈欠,胳膊搭在他笔直的肩。
“陛下明知今日需起早,还同他嬉闹到半夜。”长庚说这话时,一股遮不住的醋味。他抱着主子走到屏风后,放入备好的水桶,洗掉她满身薄汗。
“一想到今日又要听那帮混账东西瞎吵吵便睡不着。”陆重霜扶额。“就知道偷懒,天天磨洋工,白白发那么多俸禄养着。”
她抱怨一句,睡眼惺忪地冲长庚招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