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萧逸总是对她说,在她进宫之前,他一直很孤独,那种孤独的日子让他很难捱,总好像心里漏风,找再多乐子也填不满。
她没有往心里去,觉得他为了喂她甜言蜜语,故意夸大了。可如今当自己过上了这种生活时,才知他并没有骗她,孤独如刃,刮骨噬髓,真得是很难捱的。
可是话又说回来,尽管孤独如影相随,冰凉彻骨,她却觉得从未有一刻像如今与萧逸离得这么近。
就是这么矛盾,明明分离,明明在忍受孤独,却觉得与对方靠得更近了。
或许是因为,她如今在走的这条路正是萧逸曾经走过的,如今过的生活也是萧逸曾经过的,甚至于她的烦恼、纠结、喜怒也都是萧逸曾经有过的。
想要真正去了解一个人,体味他的内心,唯有把自己变成他。
楚璇做到了。
虽然长久以来她总是在为萧逸担心,可这一刻,跪在巍峨肃穆的太庙里,嗅着清苦的檀香,想着她与萧逸的过往种种,内心格外的平静。
她对这世间不再有怨,不再有恨,上天曾给予她的所有不公与残忍,她都安然接受。
从今往后,她的眼睛明亮,内心澄净,会平和宽容地对待人世间的所有,她爱这山川大地,沧海人间,会认真努力地度过余生的每一天。
只求,上天保佑她的夫君,萧氏的列祖列宗保佑他们的子孙,让他平安归来。
楚璇双手合十,默默祷念。
好半天,她觉袖子紧了紧,睁开眼见太后在扯她的衣袖,她凑过来,小声问:“你说……他们能保佑思弈吗?”
楚璇弯唇浅笑,笃定地点头:“能。”
太后沉颜稍霁,也跟着轻笑了笑,好像楚璇说的话就是神之预言,一定能够实现。
过后几天,不断有宛州战事的后续传入长安,楚璇小心收集着,仔细分析着,以她的判断……局势不妙。
原先她和萧逸推断,在萧逸抵达宛州后,三舅舅会调集宛洛守军攻打宛州,先杀萧逸,然后再巧立名目粉饰一番,伺机谋朝篡位。
可事实,萧逸抵达宛州月余,驻守京郊的十万宛洛守军毫无动静,半点要拔营的痕迹都没有。
他们好像天降的兵将,石凿般扎在那里,纹丝不动,虎视眈眈地盯着京都,意图不明。
可即便是这样,宛州依然不太平。除了梁王的残军作乱,还涌入了一些来历不明散兵,他们不攻城垣,不占粮道,气势汹汹直奔萧逸而去,只想要他的性命。
楚璇突然很不安。
宛州那边厮杀至今,耗损巨大,兵将都疲惫,可十万宛洛军却一直在以逸待劳,三舅舅想干什么?
正忧心忡忡之际,画月拂帐进来了,说是岐南进贡了一批蒙顶茶,内直司派人送来了。
楚璇没有心思见他们,只让画月她们查验好了,一并锁入库房。
可画月却道:“内直司来人说了,这批蒙顶茶特殊,该如何引用,需要面见娘娘,亲自说明。”
楚璇朝她点了点头,让把人带进来。
此人面黑如铁,脸上浮疮,看上去丑陋至极,可只要再仔细看看,就会看出他经过了乔装。
楚璇心里一惊,忙拂开碧绫帐快步出来,正要叫“父亲”,却见父亲悄悄朝她摆了摆手,又以眼角余光扫了下满殿侍候的宫人。
楚璇会意,让都退下,并把殿门关上。
“璇儿,你马上收拾东西,把朝政交托给侯尚书,命人把太子抱来,叫来太后,咱们入夜便离开禁宫,躲出去。”楚晏神色凝重道。
楚璇怔了怔,心里一紧,忙问:“为什么要躲出去?宛州局面对陛下不利吗?他现在怎么样了?他有没有受伤?”
她连泡似的问了一大车,楚晏心焦难耐,瞥了眼更漏,简略回答:“你不必担心陛下,他早就想到了如何对付萧佶,现在关键是你,陛下说你必须离宫,不然你会有危险。”
楚璇追问:“为什么这么说?我为什么会有危险?谁会来害我?”
楚晏愣住了。
是呀,为什么璇儿会有危险,谁会来害她?萧佶吗?可是……他有什么理由要来害璇儿?
楚晏恍然发觉,萧逸让他快马加鞭赶回长安,只说让他把楚璇带出宫,可从来没有跟他说过为什么。
他救女心切,有感于当前紧张的局势,在皇帝那样说之后,下意识便认定是萧佶要害她,在领旨后火速赶回长安,精心布局要把楚璇带走,可从来没有往细处想。
楚璇哪里碍着萧佶的路了?
若皇帝陛下还活着,自是号令四海,天下归之,对付楚璇也没有用。只有皇帝陛下遭遇了不测,才会有人把主意打到楚璇的身上,毕竟她如今正掌玉玺,垂帘听政,若有谋逆者想要一个名正言顺,总绕不开她这个坐朝理政的皇后。
若从这个角度来想,能稍稍想通一点,萧佶觊觎神器,可唯恐贸然起兵持名不正,引来天下诸侯讨伐,所以他会从楚璇的身上做文章,让她给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