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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问璋丢开手中有些与他面相不符的粗犷染血大刀,落地铿锵一声。
他推开吱呀的木头牢门,踩着牢房里腐蚀沾灰的陈年稻草,一步步轻声落下,往角落里走去,仿佛生怕惊动了阴影处那道单薄的身影。
温冬晚抱着双膝,耳边有模糊不清的嘈杂声音,时而低沉,时而尖锐,神志仍有些浮浮沉沉地不清楚,就如同还落在水里一般。
要是落在水里这么久还没有人来救她,她是不是已经死了?
温冬晚迷迷糊糊地有些后悔自己怎么没有学一学凫水,这样好歹不会被淹死了呀。
……唔,对了,她是靖怀公府的三小姐,怎么能学凫水这样野蛮的事儿呢?难怪她不会。
“晚晚。”
温冬晚听见头顶附近传来一声温和的呼唤,不对不对,不止一声,那人叫了几声呢?……不管几声,总归比耳朵里不间断的嗡鸣声要好听得多,于是她费力地抬了抬头,看了那人一眼。
这一看就呆住了。
顾问璋看她双目迷茫,抬起的狼狈小脸上也尽是干涸的水渍和沾染的灰尘。落水时穿的衣裳此时还穿在身上,呈现出半干半湿的模样,皱皱巴巴的衣襟上还沾了几根黄白的干草。
温冬晚从出生开始,何尝不是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从小被温家人呵护着长大的三小姐,又哪里有过这般灰头土脸,脆弱可怜的模样。
顾问璋心口一窒,心中翻腾起一阵一阵的心疼,他将人半圈进怀里,一手将人从阴影处抱了出来,一手摩挲着那张呆滞的小脸,有些烫手的温度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语气却轻柔:“晚晚。”
微弱的光线投进温冬晚失焦的眼里,那黝黑的眼瞳这才恢复了一些往日的光泽。
温冬晚和他对视了有那么几息,手无意识地揪住了顾问璋的衣襟,恍然呢喃道:“你来了……”
顾问璋轻抚着她细瘦的脊背:“别怕,我这便带你回去。”
温冬晚感受着那温厚的大掌落在背上,其中蕴藏的温柔抚慰让她一下子就安定下来。
落水时也只是害怕慌张,此时却突然委屈起来,温冬晚眸子里顿时便盈满了泪水,随即一个用力扎进了顾问璋宽广温暖的怀里,双手勾着他的脖子,将脸埋进他颈窝。
“顾哥哥……”
顾问璋听到这充满依赖意味的一声,顿时如遭重击,一颗心陷入泥沼般跳动艰难。
小丫头近来都是王爷王爷地叫他,偶尔也能听见几声娇娇软软的夫君,有时被逗急了眼,直呼大名也不是没有过。
只是这声“顾哥哥”,已经多久没听过了?
顾问璋八岁起住进靖怀公府,府里一共四个小姐。大小姐性格冷漠,对他向来不闻不问。
二小姐顽皮,不捉弄他已是不错,到现在他手臂上还有温姝仪当年一口留下的浅疤。
而四小姐只不过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娃娃。
唯有三小姐,温柔耐心,即使看他脸色吓人,也同样会笑得像朵小花似的同他打招呼。
星月满天的夜晚,也只有她认真听过他那些少年阴郁茫然的心事。
到后来各自长大,少年逐渐学会了在外人面前将心思收敛于心,学会了不露声色。
却不知从那时起,收藏于心的便不止是一桩桩不能告人的心事了,连带着着的,还有那个曾在一个个夜晚,听他倾诉的小姑娘。
顾问璋将人抱起,转身走出牢房:“闭上眼,不要看。”
地面上斑驳的血迹还湿漉漉的,萧家的人手有垂死挣扎的也有放弃抵抗的,萧妗强撑着精神眼中满是不甘,用尽力气嘶吼道:“温冬晚!你以为你跑得了吗?!”
刚才失职的护卫忙一把将人从地上提起来想拉远,萧妗还在不依不饶地恐吓道:“我告诉你!我能抓你第一次,就能抓第二次!!我要你余生都不得安宁!”
她不怕,她再怎么样还有平燕侯府做后盾。顾问璋不敢杀她的,她还有机会。这条路走不通,大不了她就毁了这条,另觅出路就是。二皇子或者三皇子,谁都行,总之她一定要登上那个位置!除了她,谁都不配!
顾问璋停下来,看着她眼中浮出的一抹癫狂之色,眉目沉沉:“关起来。”
“你敢!放我回去!我爹……唔!”护卫捂住萧妗大吼大叫的嘴,小心问道,“是关进王府地牢还是?”
顾问璋望了眼不远处的阴暗牢房,冷声道:“不是有现成的么。”
护卫领命,手上一用力,便将人抬起来丢进了原先温冬晚呆过的那间牢房。
萧妗惊恐地睁大了眼,看着牢门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