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什么?”
楚思远把脑袋靠在她不足一握的腰上,缓缓呼了一口气:“坐得久,把腿坐麻了,阿姐等我一等。”
她不出声,估计是无言以对。
楚思远环着这把腰,心想,是个繁花脆弱人。
不归等了许久,见他始终不动,屈指敲了他脑壳:“差不多就行了,松开。”
“你动气了。”他蹭了蹭她的腰,仰首问她,“你还娶我么?”
不归眼睫颤了一瞬,不由自主地抚了他的短发,凝望了一会轻声:“一码归一码,我不说谎。”
楚思远立即起身,猛的把她打横抱起来。不归猝不及防,差点滑了手里的伞,瞪着他喝道:“你又干什么?”
楚思远稳稳地托着她,轮廓在伞下,眼里烙印了桃花的影。
“我等阿姐许久,该回家了。”
*
调任西北的圣旨传下来时,陈涵并没有太多惊讶。他默不作声地接过,一副早有心理准备的稳重模样。
传旨官还拱着手奉承了一句:“少将军,前途不可限量哪。”
陈涵没说什么,圣旨只往怀里一揣,转身就跨上了骏马,扬起了一路的尘沙。
他在蒹葭坊停下,仰头看了那六层高的楼阁半晌,又掉转马头,缓缓策回守城那里。
接下来的几天他常往蒹葭坊跑,但再不进去,只在门口抬头望一会,悄然而至悄然离去。
天涯在窗畔看着少将军落拓的背影,合了扇往掌心轻敲。
少将军是不可多得的呆子,他一直知道。
整顿了十天,少将军磨好了刀剑,背上长弓预备上马。
郁王一大早来送,不知怎的鬓边有道浅浅的抓痕,人问起,一脸诡异莫名的开心。
振武副将李保接替了守城的职务,那支训练出了效果的振武军则决定由少将军带领前往西北支援。
“带上兄弟们,”楚思远指着那支队伍,“他们不输任何人。”
“放心,你们的娃就交给我了。”陈涵笑着点头,仰首看了一眼长丹的城墙,故作轻松地说道:“总算不用再守这纸糊似的红墙绿瓦了。塞外天地,也该轮到我遛一遭。”
李保耸肩:“放心吧,您不会寂寞的,等差不多了我也想回去。少将军先把兄弟们带去,时候一到我就去和你们作伴。”
楚思远捶他肩膀揶揄:“我看少将军明明舍不得这温柔乡。”
陈涵笑起来:“说谁呢?”
三个人互相看看,同时爆出了大笑。
“燕背坡交给少将军了。”
“嗯,楼上大漠夕阳,我替你看了。”
“等着哈,等我们哥仨再凑一桌,赛个马,比个摔跤。”
“再比八百回赢的也是我。”
三个儿郎嘻哈着互相捶,临了,少将军上马,拱手行过礼,马蹄踏出悍风,身后军旗猎猎。
策出长丹城不久,军队途径白涌山,少将军远远看见官道上有马拦路,拽紧马缰停下。
他看清前方的人,两眼发直。
腰系双剑、背绑长弓的俊秀儿郎打马转身而来,青缨发带与乌黑发梢扬起,眉眼如画,与肃杀的铁甲之师格格不入。
身后的军队莫名其妙,靠得最近的将士瞅见少将军瞬间从耳朵红到脖子里去,一头不解的大雾。
那人握着腰间剑柄打马到他面前来,合手行了军礼:“草民天涯,想参军追随陈少将军。”
陈涵神色一变,脸上的红褪去,掷地有声地呵斥道:“休胡闹,回去!”
天涯看着他,轻笑了一声:“真不能?”
陈涵第一次冲他动气:“沙场无儿戏,回去。”
天涯摸向怀中,掏出一枚令牌递到他面前,轻声道:“原本不想和少将军来硬的。”
陈涵瞪着他:“你来什么都没用……”
阳光沥过令牌,他看到了那上面的两个字,顿时语结了。
天御。
天涯把令牌翻过,背面是一个冰冷的涯字。
他收回令牌,注视着陈涵,以他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轻说:“天御二字,将军应当不陌生。”
少将军怔了。
他要关心阴影下的皇家暗卫做什么?
他只关心光明下清逸的舞者。
“少将军,请吧。”天涯策马让开,“主上令卑职追随左右,还请您不要为难卑职。”
陈涵钝钝地反应过来,眼角有些发酸,凝刻了他一眼。
曙光下,白涌山的苍翠明亮起来,属于将军与舞者的种种在这明亮下蒸发,变成了臣子与鹰犬的牵扯。
天涯按着腰间剑柄,指尖微微发抖,唇上还挂着熟悉的浅笑。
陈涵呼出一口气,凶狠地拽起马缰长喝:“走!”
*
晨光穿过横枝照进公主府,不归取过白鸽爪上的信笺展开,看见其上的“寻到所在”,挑了眉后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