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手捧起书桌上的茶杯,把甘甜的茶水和着口中腥甜尽数咽下,闭着眼缓上许久,才撑着站起,下定决心往外走。
她先去往账房,在门外看茹姨快速精准地料理着宫中事务。
茹姨抬头看见她,便掩上户薄起身:“小姐怎么过来了?”
不归温声:“有件大事,想与您商讨。”
茹姨连忙过来:“什么大事?”
“劳烦您先同我一块去舅父那儿,你们都在,我才能说。”
茹姨近来忙得慌,一时脑袋转不过来一听大事便跟着她走。
路上不归与她闲谈,茹姨先前似乎不是很赞同她和鱼儿,原本该花费更多时间慢慢去磨的,但如今时间不够,便猛着来了。
“茹姨觉得,思远如何?”
“公子?”茹姨想了想,简单道:“公子品貌俱佳,小姐带出的是好孩子。”
不归便笑,旁敲侧击道:“他已不小,到了说亲的年岁了。”
茹姨听了也高兴:“是,公子已开了府,也该成家了。小姐便是想商讨这件事?”
不归点头,茹姨高兴过后顺势操心起她来:“小姐也该说门亲事了,莫要蹉跎。”
不归便莞尔。
这一路走得她心中沉重又隐秘的雀跃,也知道如此很自私,甚至狠心。
不管了,什么都不管了。
就是想竭尽所能地把能予的都给那两世赤心不变的儿郎,也全自己的私心与彻悟。既然有缘,那便在风雨之前、无分之前全了这段情缘两深。
何况……他那样懂她。
她们很快到了养正殿,等了好一会贾元才出来迎接。不归自己是个药罐子没察觉,一旁的薛茹却嗅到了贾元袖上的药味,思及宗帝身体,唇便转白。
殿中,宗帝十年如一日地在龙案上批折子,清隽温和,永远是那副从容不迫的模样。
不归上前行礼:“问舅父安。”
宗帝和颜悦色,声音有些沙:“舅父安,不归快起来。”
他太熟悉这孩子了,很快觉出她脸上暗藏的喜色,他很久没见她这样欣喜了。
宗帝心情也转好,由经年毒带来的病痛也消减许多,笑着问:“不归是有什么喜事么?”
不归扫过殿中宫人,贾元心领神会,挥起拂尘和一干宫人全都退下,让殿中只剩他们三人。
不归酝酿了些许,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头:“不归自幼便将舅父、茹姨你们当做高堂,有媒妁之言,便想同你们商讨。”
宗帝的镇定平和荡然无存,忽然又喜又慌:“不归——”
他没有来得及截住,她一口气说完:“不归与思远笃情日久,想请舅父茹姨,为我们二人定媒。”
回音在空荡荡的大殿里散去,不归鼓足勇气抬头,只见宗帝神色激动又含悲,并不见反对。
她心中的负荷彻底放下,转头看向茹姨。
薛茹方才还挂着笑意的脸毫无血色。
不归有些慌张,握过她的手低低地哀声:“茹姨?”
薛茹什么也无法思考,被这冰凉的手温烫了个正着,不敢置信地重复:“你……与公子……定媒?”
不归低声哀求:“您是觉得皇家纲常在上,我和思远不可么?”
薛茹被纲常二字刺个正着,她猛然拉起不归的手指向高座上的皇帝,眼泪夺眶而出:“你要学他么?不归,你要像他一样不伦不义么?!”
宗帝从座上起身下来:“薛茹!”
他想阻止,但一开口,反而剧烈地咳起来。
“舅父!”
不归要过去,茹姨却攥着她手腕厉声道:“他不是你舅,不归,他是你生父!他欺了他的妹妹、你的母亲!”
第95章
血冷。
一个天方夜谭,一个荒谬绝伦。
她听见自己呆板的声音:“您在说什么啊……”
薛茹攥着她,惨然道:“你与思远有一样的血脉!不归,你们不可能、这辈子绝不可能!”
冷。
她茫然地看向座上的宗帝,周遭一切全部停滞,她只等一个解释。
可是宗帝却什么也说不出。
“舅父。”不归嘶哑地喊了最后一声,“求您了……说点什么。”
宗帝剧烈地咳着,仓皇地从龙座上下来赶到她面前。薛茹一把将她拉到身后,嘶吼着:“不许碰小姐!楚照白,你这个畜生,你这个畜生!”
不归忽然挣扎起来,她奋力挣开了薛茹的手,力道之大,竟往地上摔去。
她扑过去抓住宗帝的龙袍,狼狈地趴在地上仰头看他。
这个眼神,就和当年的易月一样。
薛茹跪下抱住她,泪水不停地落在她衣衫上。
不归没有一点泪意,只是眼眶通红地扯着宗帝的衣角,整个人都在发抖。
她听不见周遭,看见他的口型:我的女儿。
冷。彻骨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