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客气气地叫他一声贾老板,叫贾优一声贾夫人,病人来求她瞧病,连带着,对寒栖也十分抬举,夸她娶了个好媳妇。这,真是把日月换了星天。
他们爱怎样说就怎样说吧,贾优懒得解释,寒栖更懒得解释,菜照吃,改大的衣服照穿,如果有个孩子就更像贾老板了。
他们当然不会有孩子的,他们又没有成亲。
寒栖看丫头真的进去了,起身,捏了捏自己的肥肚子,真香,他简直是个大型真香现场。贾优四十五岁时怀上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看脉象,还以为是个儿子,结果是个女孩。平心而论,贾优是个很称职的妻子,见他没有儿子,问他要不要生第二个。算了,就不要了吧,一个女孩都这样难养,再生个儿子,岂不是要上天。贾优又提出要给他纳个妾,也被他拒绝了,要妾干什么,他又不好这口。
是的,虽然他们之间少了点什么,可是平心而论,她是个很不错的妻子。
贾优忙惯了,怀孕时还挺着大肚子去山里巡诊,寒栖管不住她,只好顾了一顶软轿,跟她去了扬州。
没想到在附近的小客栈里,他竟然又见到了快锋。
师兄留了一点胡茬,眉心刻着两道深深的皱纹,臂膀紧致,腰板笔直。他是慕名而来的,带师姐来拜会名医,没想到竟是贾优,他有点惊讶,又有点失望,和他们简单说了几句。十几年过去了,他们还在为少帝的事情奔走。
老仆听他们提起少帝,立刻小心翼翼地不敢开口,于是快锋又问了许多南京的事。
权贵的事寒栖不太清楚,只知道朝廷下了“迁富”令,把好多大户人家都“迁”去了燕京,有一阵子十室九空,燕子来了,啄着空空的屋檐。
哦,没想到燕王这样命长,竟然又活了二十多年。
那天风大,师姐带着白色的面纱,披着白色的斗篷,风起时,面纱飞起,她微微抬眼,像湖水里晃动着的星影。她应该四十岁了吧,真的应该四十岁了吧?
赵水簪迎着他的目光,悠然一笑。
寒栖赶忙看座,叫来老仆,把包里的枸杞桂花茶取出来,用最深的泉水煮,煮完以后加点酒。这叫枸杞酒,一定要趁热喝,哎,这些年,他怎么尽琢磨这个了。
“赵姑娘没什么事,不过是顽疾,没有办法,只能靠她自己去适应了。”贾优没有带药箱,写了一个方子,让徒弟上街买去,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心,撑起身子想自己去。
“不不不,哪请得动你,我去就行了。”寒栖常给药铺跑腿,忙摁下她。
“不用了。”快锋从他指缝中抽走方子,折了两折,告辞道:“我再带她去别的地方瞧瞧。”他从腰间摸出一小块银子,压在指尖,当作诊费。
这这这,这怎么行!寒栖忙推回去,他怎么能要快锋师兄的钱呢,虽然他知道暗卫营的小金库在师兄手上,可是他觉得师兄肯定不会为私事动用这笔钱的,一他有瞥了眼师兄,觉得他穿得太素了,只一件没有花纹的棕色布衫。
一只蚂蚱蹦上膝盖,打断了他的回忆,得了,捡起来给丫头带回去。小院乌泱泱的,满是孩子的读书声,寒栖揪着蚂蚱腿,不经意听了几句,好像在读史,秦汉,晋魏,唔,好像他也经历了四任帝王,太,祖、少帝、燕王和大公子。燕王刚继位的时候,天都是灰的,可是一晃二十年,忍忍也就过去了。
“老爷,走吧,要下雨了。”
嗯走吧。寒栖撩了撩袍子,准备起身,忽然一个响雷,把他吓了一跳。
呵,这雷响的,像炸炒米似的。
“呵!”厨子也吓了一跳,挥着勺子说:“这雷响的,像那天似的。”他们说的“那天”,就是雷劈中太庙的那天,也是皇上失踪,他们彻底战败的那一天吧。厨子舀了一碗鸡汤,吹着气说:“那天我就在沐州呢,离得可近了,你呢?”
寒栖笑笑,摸着双下巴说:“我也挺近的,差不多这么近吧。”他两指分开,比了一个蚂蚱腿的长度,哈哈哈快下雨了,他得回去了。
贾优今天炖了羊肉,平心而论,她是一个好妻子。寒栖逆着人群,穿过一朵朵盛开的雨伞,今天没有忘记什么事情吧,他常常觉得自己脑子里少了点什么,就像被人用刀挖去了一块,少了什么呢?
阳光穿过屋檐,在他瞳孔前闪了一下就飞走了,去追寻姑娘茉莉花般的脸颊。那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女孩,穿着当下流行的月牙白,每走一步,荷花裙就飘一下,她说笑着,不经意间拢了拢耳后的头发。
什么!寒栖怔了怔,他看到了一滴红色的血,不那不是血,是…… ……他立刻冲了上去,拨开挡在前面的丫鬟,沉声道:“把你的头发撩上去!”
什么!姑娘以为他疯了,吓得忙往后躲。
“不不不。”寒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一只手掐住脖子说:“姑娘,给我看看你的耳环!”那是一颗玲珑剔透的珊瑚珠,像米粒,像朱砂,像血泪,这耳环,他在哪里见过…… ……他急得想撞墙,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那女孩眼睛大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