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您说。”芈泽坐上榻,轻轻握住了祖太后枯瘦的手。
没什么别的原因,她就是突然想要这么做。
“在病中的这些日子里,孤算是想明白了,你的失宠原是在意料之中……”祖太后发出一声幽长的喟叹,“……如今孤只怕等孤死之后,咱们楚系这一脉会地位不保。”
芈泽茫然地看向祖太后,许久才反应过来。
她可以理智冷静地看待嫪毐乃至吕不韦的失势,可为什么在自己陷入局中时,就什么也看不清了呢?
客卿是客,外戚却是戚,客卿是怎么也比不上外戚的。二者表面上势均力敌,实际上却早已分出了高低。
而说到派系之间的互相争斗、力量牵制,背后没有靠山的姚挽芳确实是打击一家独大的楚系外戚的绝佳人选。
她这才明白,原来那个被人保存了四年又突然出现的香包,里面装的全是心机谋算。
“您还在病中呢,不宜忧思多虑。等您好了再说吧!”芈泽的目光划过祖太后弥留之际的脸孔,宽慰的谎话就这样脱口而出。
祖太后的一生都在争夺权力中度过,而自己对权力却是那样地抵触。
在命运的捉弄下,相看两相厌的二人达成了表面的和睦,或许也有内里的。
祖太后看着芈泽笑了,眼里隐隐有泪光,“说来也奇怪……我们这一脉里个个都是争强好胜的,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异类呢?”
芈泽也笑了,“照我看,大哥昌平君就不是个爱追名逐利的。”
祖太后意味深长地叹道:“人啊,都是会变的……”话未说完,她突然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
“您还是好生歇息着,多言伤神。”芈泽给祖太后掖了被子。
“孤不累……冬天什么时候过去呢?桃花什么时候才开呢?孤很想去看看……很久以前,孤曾和一个人约好了要一起去赏桃花的……”
祖太后自顾自地说着,在说到赏花的时候,她脸上浮起了一层罕见的、豆蔻少女才有的红晕,“……可孤食言了……来年开春,孤就来到了秦国,做了别人的王后……”
芈泽转头看向窗外,“快了,就快开了,到时咱们一道去看。”
“好啊……”祖太后徐徐合上双眼,渐渐没了气息。
一缕梅香飘然而至,芈泽看着祖太后安详的容颜,哭着哭着又忽然笑了。
因为她知道,在祖太后的梦里,漫山遍野都开满了桃花,树下还有个少年在等她。
*
祖太后凭借死亡挣脱开了囚.禁她一生的金牢笼,但活着的那些人还得勉强把日子过下去。
自办完祖太后的丧事后,芈泽的生活就成了一潭死水,唯有扶苏是她生命里唯一的一点光亮。
但总有人连她仅剩这一点点愉悦都要剥夺了去。
这日,芈泽见到她的小太阳哭得撕心裂肺,灰头土脸的好似一只流浪猫。
“怎么了?”她给扶苏拍去衣袍上的尘土,柔声问道:“莫不是你爬树上又摔下来了?”
扶苏听罢,哭得更大声了,“孩儿才不是为这个哭呢!”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他的圆眼睛里掉出来,看得芈泽一阵心疼,“扶苏不哭,和母后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孩儿、孩儿把赵盛揍了一顿……”扶苏的声音越来越小,他心虚地觉察到自己恶人先告状的行为实在是有些不厚道。
赵盛是赵政叔父赵木佑的孙子,也是扶苏自小的玩伴。虽说小孩子间的打打闹闹实属寻常,但若是扶苏“犯熊”先欺负了别人,芈泽却也绝没有半分纵容的意思,当下问道:“你为何打他?”
扶苏吸了吸鼻子,“……因为他说父王不喜欢母后了,也不喜欢扶苏了,父王马上就要立姚姨做新的王后了。母后,他说的都是假的,对不对?父王最喜欢扶苏了,父王前些日子还教扶苏骑马了,父王怎么会突然不喜欢扶苏了呢……”
扶苏已经九岁了,随着他渐渐长大,他才发现母后含混的言辞里满是漏洞。
他不懂朝堂上的波谲云诡,也不懂人性的黑暗复杂,他只想知道如何才能重获他最尊敬的父王的喜爱。
“父王当然喜欢扶苏……”看着扶苏纯真的眼眸,芈泽硬着头皮继续道:“……当然……当然也喜欢母后。”
“母后骗人!扶苏才不是任人诓骗的三岁小儿!”扶苏拿手背揉揉眼睛,抽噎了一下,“是不是扶苏读书还不够用功,所以父王生气了?扶苏以后一定认认真真的,再也不偷懒了,扶苏再也不淘气贪玩了……”
经过教场上的那次对话后,扶苏只收敛了一会儿便又故态复萌。读书虽有益进,但仍稍显不足。他的年纪还太小,而国家的意义实在太大。
“不,不是的……”芈泽轻轻摇了摇头,泪水盈满了眼眶。
她宁愿扶苏长成一个我行我素、天不怕地不怕的粗人,也不要他自我克制、抹杀天性。
难道这就是不可逆转的天意?莫非赵政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