姿态接过了诏书,看到她屈膝跪地并磕头道:“芈泽谨遵圣谕。”
赵高甚至在她脸上看到了一抹释然后的微笑,一种疲乏后的舒朗。
拿到诏书后,芈泽并未细究其真伪,她凛然地举起赵高带来的酒觥,昂着头一饮而尽。
她并不害怕死亡,死亡于她而言反而是一个崭新的开始。
比起这样毫无希望地活着,她更愿意慷慨赴死。
这宫里多少人盼着她死,天下的安定亦需要她死。
最重要的是,她的离去至少能让扶苏在宫里过得自在些、活得更长久些。
“喝下这种特制的毒酒,可保尸身不腐,面若桃花,故此酒又名’桃花醉’。”赵高的声音不紧不慢地传来,贴心的解释只是例行公事。
酒一入腹,芈泽便感到胃部传来一种难以言喻的灼热感。
毒酒正在她体内缓慢地发挥效力,她知道,这和她惯常使的假死药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东西。
她救得了别人,可她救不了自己,原来那日她与夏无且说的玩笑话,竟是一语成谶。
随着酒觥“砰”地一声落地,芈泽眼中赵高的身影渐渐变得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她恍恍惚惚地感到一丝浅浅的睡意,跌跌撞撞地倚倒在榻边,朦朦胧胧地听见殿门被重重地合上了。
门外霎时响起男子的高喝声:“恭送王后,凤御殡天!”
一阵嘈杂的响动里隐约夹杂着几声哭泣,但芈泽真的累极了,她听得不很分明。
她用尽最后一丝气力,从袖中取出一只难看的铜簪,那是在赵高来之前,她从尘封已久的漆奁底层里寻来的,赵政亲手为她做的铜簪。
双手紧紧地握住她最初的也是最后的爱,芈泽终于闭上了眼睛。
*
讽刺的是,日理万机的赵政成了咸阳宫里最后获悉芈泽死讯的人。
兰池宫的秋天和别处一样萧索,萎蔫干枯的樱花落叶也和寻常落叶没什么分别。
不过,矫诏毒杀王后的中车府令赵高让人捆上了五花大绑,吊在了秦王命人特意从深山中移栽来的、珍稀无比的樱花树上,这倒是成了兰池宫的一道奇特景观。
然而盛宠多年的姚美人姚挽芳却无暇欣赏她一手促成的奇观,她悲悯的目光只在她落网爪牙青紫浮肿的脸上停留了一瞬,下一刻,她便对悲愤填膺的赵政这样辩解道:
“如果您真的在乎王后,一开始您就就不该派人去赵国找我。楚系一脉不得不除,这一点您心里很清楚。要捣毁楚系外戚的根基,王后她必须得死。就像您可以眼也不眨地杀死长安君成蟜一样,其实您也一早就替王后写好了结局 。”
“因为在您眼中,权力才是第一位的,您绝不会爱上任何人,也绝不会让任何人阻碍您的千秋大业。正是因为您掩耳盗铃地选择相信那些捕风捉影的流言,这才给了我这个善妒恶毒的女人一个可乘之机。”
说到这,姚挽芳看着在远处奔跑玩耍的胡亥笑了,随即又用她那双饱含笑意的眼睛盯住了赵政,“王后的死,大王您也并非全然无辜,您又怎好跑到我这来兴师问罪?难不成您还想让我的胡亥也经历丧母之痛么?”
姚挽芳这番振聋发聩的言论成功唬住了赵政,他仓促地抛下一句“当年若不是你下药设计,寡人根本不会碰你”,便拂袖离去。
错了终归是错了,事已至此,纠结是谁的错已然毫无意义。
姚挽芳目送赵政远去,许久后,她眼中忽地落下泪来,“芈泽啊芈泽,赵政他爱你,他是真的爱你。我可以同活人拼命,却无法与死人争斗【注1】。倘若你还活着,那我也许还可以与你争一争,可如今……我这一生都要活在你的阴影之下。”
*
几日后,侍卫覃越向上头递交了辞表。
秦国王后已死,所以秦宫内便也不再需要他这个王后卫尉。
无事一身轻的覃越回房收拾行李,忽听背后有人道:“是你做的,对不对?”
他回过头去,见到了眼眶哭得泛红的侍女嘉卉。
覃越眼神闪烁,极快地看了她一眼,又转身继续捯饬,“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嘉卉喃喃自语:“我都知道了,你是越国人。大公子落水的那天,我看到了你胸前的纹身。”
覃越收拾包袱的手一顿,眼中露出一丝渗人的寒光,“那又怎样?如今我要离开了,你根本拦不住我。”
嘉卉伸手去拽他的衣袖,声音略带嘶哑,“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陷害公主?害死她对你有什么好处?”
覃越挥袖,轻轻用力便将嘉卉推到在地,“你真是一个蠢女人!我也不怕告诉你,我是越国派来的间谍,和来自其余六国的间谍一样,我的目的也是为了搅乱秦国的朝政。楚灭越后,我们族人世居东海之滨,一刻也不曾忘记过灭国之仇。楚国公主的死亡仅仅只是我们复仇的第一步,却也是一箭双雕的关键一步。”
秦国一扫六合,不光韩赵魏楚燕齐的余孽们对着这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