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办公室。
中队长是个中年男人,四十来岁,做事一板一眼,绕到办公桌后,看着面前的四个人,问道:“谁先说?”没有人说话。应该说,没有人愿意先开口。
原本就是就着捕风捉影的流言在八卦,如果拿到台面上来说,就是她们的错,所以那两个女生自然不肯先开口解释。
沈蓉呢,不清楚流言有没有进过这个老男人的耳朵,这些事,通常都是越描越黑的,她怕一开口,流言就变成实质性的伤害。
舒曼进去的时候,三人已经开打了,虽然不清楚具体原因,但是她了解沈蓉,在学校里她正经生气的时候都很少,不是重要的人,连脑子都不过,今天能让她打架,一定是和自己有关的。
舒曼正斟酌着要说话,被沈蓉扯了一下,中队长眼风扫过去,四个人都提着气立正着,嘴巴紧闭,他直起身,说道:“是要我点名?还是觉得架没打够不想说?
“行,那先去打沙包吧,四十分钟,打够了再来!”四人都是浑身一震,随后认命地转身走出去,舒曼走在最后一个,刚要跨步出去,身后的声音又响起来:“魏舒曼,你留一下。”舒曼走回办公桌前,立正。中队长:“学校的校风背一下。”舒曼眼皮一跳:“政治坚定,学习勤奋,作风踏实,警纪严明。”“再背一遍。”“政治坚定,学习勤奋,作风踏实,警纪严明。”中队长敲桌子:“校风的作用是什么?”舒曼挺直脊背:“记住,警示,和做到。”“那你做到了吗?”舒曼抬头,直视他:“我自认没有败坏校风。”中队长喝叱了一下,说道:“所以最近学校里那些关于你的流言都是假的?无中生有?”“既然是流言,谁都知道百分之九十都是谣传……”“那还有百分之十的事实是哪一部分?”舒曼抬了抬下巴,梗着脖子答道:“我的名字。”传送八卦的人,虽不会当着她的面说,但在不恰当的场合里,也会时不时地钻进自己的耳朵里,她不是铜墙铁壁,会生气,也会讨厌那些嚼舌根人云亦云的人,原本以为只要不接腔、不动怒、淡淡然然的事情就会过去,可似乎这样的态度,被人误解为默认。
直到站在这里,她才懂,有些事辩白虽然没有用,但是,是必须做的事。舒曼的声音尽量平静,反问道:“有哪一条校规规定不能谈恋爱?”中队长的脸色已经接近铁青,怒道:“有人看见你坐着辆保时捷回学校,你这是谈恋爱吗?!”身后突然有人推门而进,就站定在门口。
“所以呢?”舒曼咬着牙,整个人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一字一句道,“我校除了有严谨的校风之外,是不是还有一条规定,学生找的男朋友的经济条件,还要经过校方的批准和审核?超过了就是败坏校风?”中队长的眼睛里差点要喷出火来,低吼了一声:“魏舒曼。”舒曼立正,声音也嘹亮:“到!”“给我去操场跑十圈,跑完清醒了再来和我报告。”舒曼只觉得肚子里喉咙口都蕴着一股火,咬着牙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看见门口站着的人,只是一顿,随即走过去开门,走向操场。十圈,四千米。
九月的正午,太阳还是很热烈,操场上几乎没什么人,只有旁边的篮球场有几个男生在打球,看到有女生在这烈日下跑步,大家都有些莫名其妙。
没多久,就有人认出跑步的是魏舒曼,慢慢操场边就聚集了很多人,刚才宿舍的闹剧早就在女生楼传开了,场边有人在帮她数圈,有人在议论为何沈蓉她们受到的处罚是打沙包而她在这里跑步?
不顾烈日,议论声如火如荼,有人走近他们。也不知谁先发现了身后的人,惊叫了一声“贺教官”,所有人纷纷转身,脚底抹了油般散开了。贺云岐就站在操场边看着她,直到跑着的人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其实,到最后舒曼都不记得自己到底跑了多少圈,只是一步步地迈开腿往前跑,最后停下来的时候,已经精疲力竭。贺云岐走过去,蹲在她身前:“起来。”舒曼坐在地上,手掌撑着地,低着头重重地喘气。贺云岐上课训练时的声音一贯地低沉冷静:“魏舒曼,站起来,然后往前走。”她没动,因为双腿已经完全没力了。她也没敢抬头,因为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掉过眼泪了。
她从八岁那年起,就明白,眼泪有多么徒劳无用。贺云岐见她还是不动,突然说了句:“跑完步直接坐下屁股会变大。”瘫在地上的人突然“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抬起头看着蹲在她身前的这个男人,板寸头,眉宇间尽显英气,板着脸训人时那么冷峻,她忽然间明白,为什么他的课几乎每一分钟都是在受虐,但还是有那么多女生喜欢上他的课。
她承认,他长得很好看。舒曼抬着头,脸色有些苍白,眼角还挂着泪珠。贺云岐没怎么见过女生哭,他很早就入了部队,身边的都是弟兄,男儿都是有泪不轻弹的,他刚要说话,只见舒曼用手背抹了下脸上的泪痕,哑着嗓子说道:“我只是……笑出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