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阳光仿佛是上帝的恩赐。

    我坐在李泽言身边,看他握着钓竿,专心致志地盯着湖面上的浮标。

    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显得五官更加深邃分明,绒长的睫毛像把黄金扇一样。

    只见他不动声色地收杆,一条银白色的鱼已然在鱼钩上翻腾。

    “你要是闲得无聊,我们可以比赛。”李泽言看向我。

    “我又比不过你。”我撇了撇嘴。

    “还算有自知之明。”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我朝着李泽言的方向挪了挪,将头靠在他的肩上。

    李泽言轻笑一声,伸出手臂搂住了我。

    “要是我的该多好。”他自嘲似的对着空气说话,“我可是,两次呢。”

    “......可之前的一周,你们都出去了,只有白起在家。”我低着头小声说。

    李泽言睁大了双眼。

    “我居然忽略了这么关键的信息。”

    夕阳西下时,脚边已有小半桶鱼儿。

    “好厉害。”我崇拜地看着李泽言。

    “笨蛋。”他窃笑着收拾好钓具,“回去给你炖鱼汤。”

    等他将我扶起时,脸色突然一片苍白。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自己也慌了。

    椅子上有块半个巴掌大的暗红色血迹,很扎眼。

    “你自己没感觉吗?”李泽言将六神无主的我塞进车里。

    太突然了,我吓得连嘴唇都在哆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别怕,别怕。”他摩挲着我冰凉的手背,一边故作镇定地启动车子,然而打了几次火,发动机才嗡嗡作响。

    “疼吗?”

    我回过神,摇了摇头。

    “别怕,这里离医院很近,我开快点,不会有事的。”他的语气无比温和,令我安心了不少。

    “嗯,快点开。”脑中一片空白,不知怎的蹦出一句,“别把车弄脏了,你车好贵......”

    “我看你脑子已经不清醒了!”李泽言气得语调提高了整个八度。

    见我不说话,他又握紧我的手。

    “别怕,我在。”

    半路,腹中一阵阵的缩紧使我痛得缩成一团。

    怕他分心,我扭过头,尽量不发出声音,咬紧牙关忍耐着。

    一向沉着稳重的李泽言已经肉眼可见地焦灼不安。

    连到达医院停车时,也手忙脚乱地倒了好几次才成功。

    “你怎么样?”他拉开我这一侧的车门。

    “还好...”我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

    可额头上的冷汗还是出卖了我。

    李泽言见状,一把横抱起我,快步跑向服务台。

    我被送到提前预约好的ldr产房。

    李泽言跟着推车跑了没几步,就被护士拦下了。

    “家属先填表...”

    消毒水的气味让我多了几分不安。

    躺在产房的床上,医师们忙着给我做各种检查。

    “胎位正常,要顺产吗?”主治医师对我说。

    我点点头。

    这时,李泽言疾步走来。我看到他浅蓝色衬衫的小臂位置染上很大一块血污,像团翻腾的红云。

    “她怎么样?”他拉住医生。

    “很好,您不用担心。”主治医师亲切地说,“只是这一段会比较难熬,多鼓励您太太。准备一些食物和水给她。”

    李泽言不知所措地坐在床边,试探着握住我的手:“别怕,已经通知过许墨和周棋洛了,你想吃什么,让他们带过来。”

    “好疼啊……”我蜷缩着身体,“那…白起呢?”

    “发短信给他了。”李泽言疼惜地抚着我的额发,“别怕,没事的。”

    “好疼啊泽言,我会死吗?”

    “不许胡说,”他一下变得严厉,“马上要当妈妈了。”

    许墨几乎是在一刻钟内到的。

    麻醉师跟在许墨身后,他检查了一番,摇了摇头:“产程太快,来不及上无痛了。”

    “那她还要这样疼多久?”李泽言心疼地问。

    “不一定。”麻醉师安慰着说,“大概四五个小时。”

    “这么久......”李泽言不悦地说,“有什么办法缓解吗?”

    麻醉师无奈地摊了摊手。

    就在这时,周棋洛拎着一大包零食兴冲冲地跑了进来。

    “薯片小姐,我带着薯片来了!”他兴致勃勃地拿出一袋薯片指给我,“你看,我代言的哦,抱着它或者抱着我,周棋洛都会给你爱的力量。”

    “好疼…”我紧紧握着周棋洛的手。

    许墨送麻醉师出去,和李泽言交换了一下眼神。

    “我陪她。”许墨说。

    李泽言拍了下周棋洛的肩:“出来。”

    “你们在这里说…”趁着阵痛间隙,我稍稍恢复了些理智,拉住周棋洛不让他走。

    周棋洛征求地看向李泽言,然后轻轻拍了拍我的手。

    “是有…消息…了吗?”我恳求地望着周棋洛。

    “警队任务……今天上午结束的。”他有些吞吞吐吐,“就是,人员伤亡挺严重的…”

    “那……白起呢?”

    “白警官……他……”

    “你说。”一波阵痛来袭,我不由自主地用力掐住周棋洛。

    周棋洛疼得皱紧眉头,一跺脚:“他失踪了。”

    阵痛已经密集到没有间隙。

    “白起……”我咬着牙叫他的名字,声音因为疼痛而不住颤抖。

    “薯片小姐想说什么?”周棋洛将耳朵贴近。

    “……混蛋。”这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

    “噗…”周棋洛笑出声来,在李泽言和许墨严肃的目光下又收敛了笑容,“白警官身手那么好,一定不会有事的。”

    “可以开始了。”医生检查后对我说,又转向三个男人,“你们谁留下来陪产?”

    “我我我......”周棋洛自告奋勇地跑去医生那边登记。

    他的脚步突然变得虚虚实实,踉跄着扶到墙壁后,十分争气地晕倒了。

    李泽言摇了摇头,黑着脸将他拖去客厅。

    “我陪。”许墨拉过我的手。

    下半身撕裂般的疼,腰部更像是有一千辆大卡车轮流碾过。

    太疼了,我长这么大哪里受过这种苦,眼泪都快要流下来。

    一开始,还怕弄伤许墨一直收着力,后来变成死死抓着他的手,指甲都嵌进他的肉里。

    “没事的。”许墨温柔地揉了揉我的头。

    “怎么这么大风?外面家属把门关上。”医生有些不满地责备着。

    “嗯……”随着疼痛,我咬着嘴唇默默用力。

    “做的很好,再一次。”护士温柔地鼓励我。

    “嗯……”我紧闭双眼,使劲拱起脊背,“好累…疼…”

    当疼痛达到顶峰后,紧绷的身体慢慢松懈下来。

    天花板上的灯光逐渐迷糊,变得白茫茫一片。

    我大口喘着气,感到自己的手从许墨掌心滑落。

    还没有落在床上,它就在半空中被人抓住了。

    那是只炽热而宽大的手,很有力。

    一股暖意顺着我们握在一起的手传向全身,给我带来不少力量和勇气。

    那只手握得太紧,食指指肚上一块微硬的皮肤硌在我的手背。

    我稍微清醒了些,试着睁开眼睛,目光终于聚焦在一张焦灼又俊逸的脸上。

    他说:“我已经履行承诺平安回来了,你答应我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