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车门被拉开了,两个孩子被提了出来。一个男人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桶水,胡乱冲洗了车子,回头示意他们将两个孩子放回车上。
远远地晃过几道车灯,津津的手臂擦在地上,似乎弄破了,她却不哭不闹,跟着爬上了车。这一次,或许是因为她乖巧的模样,那人倒不再打骂了,踩下油门准备开车。
“叔叔……我的裙子夹住了。”津津拉了拉旁边男人的袖子,怯怯地说。
“停车!”
男人拉开了车门,津津却从车子里掉了出去,小小的一团缩在马路上。
“抓她回来!”
两个男人要跳下车的时候,身后车灯的光亮越来越近了,他们不得不拿手遮了遮强光。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身后那个车队就已经追了上来。当先的一辆路虎急刹车,横在了马路中央。
津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想要努力地站起来喊救命,还未来得及动作,就已经被人腾空抱了起来。
她以为又是坏人,吓得又踢又打:“放开我!救命!”
“津津,是我。”年轻男人的声音低沉,小心翼翼地抱住她,制止她乱动,“是我,别怕。”
津津眯了眯眼睛,终于渐渐看清了抱住自己的人。
不是梦吧?小家伙揉揉眼睛,使劲地瞪着她,终于停止了挣扎。
她像只小小胖胖的八爪鱼,攀在陈绥宁的肩膀上,大声地说:“爸爸,他们是坏蛋,打他们!”
童声清脆响亮,路边的每个人,不仅是人贩子,还有陈绥宁身后的一群人,都愣在那里。就连陈绥宁自己,几乎在瞬间,身影成了化石,一动都不动。
其实津津对“爸爸”这个词的理解,单纯地只停留在“比叔叔更好”的概念上。她知道自己没有爸爸,也悄悄问过同学:“爸爸是什么?”小伙伴告诉她:“爸爸会在我被欺负的时候帮我欺负别人!”津津便一直记在心里。
而现在,陈叔叔找到了自己,在小家伙心里,就是最好的“爸爸”了。
“爸爸,打他们!”小女孩又催促了一声,因为知道自己不用再担惊受怕了,她的嘴巴瘪了瘪,还带了点哭腔。
陈绥宁终于从一种近乎僵直的状态中醒悟过来,小声在津津耳边说:“爸爸这就去打他们!”
他舍不得放下女儿,就这样抱着她,跨上几步,抓住那个正要匆忙上车逃跑的男人,一拳精准狠厉地勾在他的下颌上,将他击倒在地。
津津拍手叫好,挣扎着说:“爸爸,放我下来!”
陈绥宁含笑放下她,小姑娘还没站稳,就用力踢了人贩子一脚,然后仰头说:“爸爸,还有一个小朋友在车上!”
陈绥宁看着她的小动作,笑得异常骄傲,仿佛很为她此刻的“暴力”感到自豪。他俯身抱起她,柔声说:“我们去把你的小朋友救出来,好不好?”
他的小女儿此刻正环着他的脖子,巴掌不到的小脸上脏兮兮的,只有一双漂亮的、黑白分明的眼睛眨啊眨,似乎在责怪他:“爸爸,我等你好久了!妈妈呢?”
“妈妈在家里等你呢。”陈绥宁亲亲她的额头,抱着她往回走,“害怕吗?”
津津歪着头,靠着陈绥宁胸口,认真地想了想:“有一点点。”
他抱着她坐在后座,一边拿出手机:“我们跟妈妈说几句话好吗?”
津津点了点头,静静地等着电话接通,听到那边熟悉的声音,就迫不及待的答应了一声:“妈妈!我是津津!”
陈绥宁抱着女儿,微微闭上了眼睛。
“津津没有害怕!津津想回家……”津津小声地说,此刻因为累了,声音也有些迷糊,陈绥宁从她手里拿过电话,淡淡地说:“她想回家,你就在家里等着吧,我送她过来。”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才听到一句“谢谢你”。
他便笑了笑,挂了电话。
津津趴在陈绥宁的膝上,双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角,沉沉地睡过去了。早上佳南将她打扮得干干净净,碎花裙子可爱明媚,此刻已经脏破得不像样子,手脚还有许多擦破皮的地方。可他的女儿,竟然这样勇敢——那种骄傲与成就感,远远胜过他人生中获得过的一切。
陈绥宁小心地拿自己的外套将她裹起来,一低头,看到她留下的口水,正沾在自己衬衣的胸口,愈发觉得怜爱,忍不住俯下身,拨开津津软软的头发,在她额上亲了一口。
小家伙不满地翻了翻身,睡得更熟。
他想起来,母亲去世的时候,自己没有哭;佳南离开的时候,自己也没有哭——以至于他总觉得自己并不会有类似的感情。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