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而由元太后执政,名义上如此,实则房明松一手遮天、权倾朝野。天是房明松的天,地是房明松的地。
陆延亭任太子后,在民间落了个昏庸之名。百姓茶余饭后击箸唱谣,嘲的都是皇城中央鹤禁里头那位愚邪储君。
甚有卖卦的海口预言,哀帝一载崩,太子四年亡。
然而鲜有人知晓,陆延亭仅是佯疯扮傻而已,私底下早在孜孜计划图诛恶宦、收整江山。对内与良相崔继私谋,向外收拢忠将何振,日夜把灯窃研山河图,遣兵、传胪、革法,国势一一默背,不在话下。勾践卧薪尝胆之佳言,仿佛从四岁初读时即钦定成他的宿命。
只是阙门重重,风声数张耳朵递过去,总有些端倪显露,遂这么在年关边上吹进了房明松耳中。
除夕夜。
思齐殿灯火通明,房明松布下盛宴,宴请了诸皇子妃嫔。
陆延亭提前觉察到微妙的兆头,要陆音眉诈病歇在宫里,只身一人换了身华服赴宴。寂寂长廊迂回迢远,狰狞冬月在廊沿下冒了个冷然的眼尾。
夜色渗进每处缝隙,陆延亭走了几步忽而回眸。
百米开外,陆音眉提了一盏笼灯。
“皇兄早日回来。”她莞尔一笑,“陪眉儿守岁。”
陆延亭点头道:“眉儿且乖乖等我就好。”语罢加紧脚步迈向思齐颠。
快至殿口,有鼓乐齐鸣。或如更漏,或如迸玉。
鼓声恰住,陆延亭面露倦病之态,打着呵欠踉跄跌进殿内。
舞者们被吓了一跳,仓皇四散,房明松朗声道:“我儿可算是来了。”
陆延亭信手拉了个胡女嗅体香,朝他感慨道:“阿父好眼光。”
“你喜欢就赏给你。”
“那延亭就不客气了。”
入席,戏乐恢复如常。
皇子们飞杯献斝,颐赏贡品。
殿外烟火声势浩大,好似太平盛世。
迦南阁里陆音眉跪在蒲团上,合掌默诵经文。
天外火光绽在金佛身上,亮起来低眉慈悲,暗下去怒目肃森。
房明松忽起身,端着杯酒行至陆延亭身前。
互望一眼,房明松道:“儿去,这杯酒赏给胶东王。”
陆延亭疯傻的笑颜凝滞,对面陆延炜亦即刻惊厥而起。
“怎么着?阿父的话不管用了?”房明松眉梢一挑。
那厢,陆延炜唯唯唤了声阿父。
鼓声止,众人屏气吞声。
烟火持续轰鸣,硝烟弥漫在城内,多少新岁宝运送入万家屠苏。
陆音眉叩首礼罢,经文念出了声:
“尔时,须菩提闻说是经,深解义趣,涕泪悲泣。”
陆延亭攥了攥拳,痴笑道:“怎么会不管用?不过是美酒而已。”
顿一顿转向陆延炜,“阿父既独宠皇兄一人,皇兄就笑纳罢。”
陆延亭接过酒,起身朝陆延炜走去。
房明松眯眼旁观,目光审视。
陆音眉敲了下木鱼,“若复有人得闻是经,信心清净,则生实相,当知是人,成就第一希有功德。”
鼓声又起,像万马奔腾。
陆延亭很快站到陆延炜身前,举起酒杯向他推了几寸。
“皇兄请。”
陆延炜目光瑟缩着,倏尔一个激灵冲向座外要逃。
陆延亭眼疾手快,一把按倒他,目眦尽裂着将酒强灌进他口中。
陆延炜喉间带着水音含糊嚎哭,双手乱舞挣扎,眼角泛起了猩红。
“不能怪我,”陆延亭压着声音,只说给他听,“怪就怪命。”
鼓息烟花灭,陆音眉回头一望。
“如是!如是!若复有人得闻是经,不惊、不怖、不畏。”
“悉知是人,悉见是人,皆得成就无量无边功德。”
陆延炜紧紧掐在陆延亭臂上的手猝然松开,满口血沫倒地毙亡。
也有人惊叫,叫的不过是入宫不久的舞女乐者。
静谧中房明松拍拍巴掌,一面赞陆延亭乖巧懂事,一面走到他跟前,差人将陆延炜尸骸拖走。
陆延亭扔掉酒杯,方欲没心没肺一笑,被房明松反手甩了一耳光。
“阿父这掌教训你优柔寡断。”
怔然间又是一记。
“这掌教训你今后该唯命是从,什么事该做,什么不该做,你给牢牢记住了。否则来日你就是下个胶东王。”
“可记住了?”
陆延亭缓缓正回脸,腆着脸笑,“阿父教训得是,延亭记住了。”
“那便好,”房明松下巴往回一翘,“坐回去罢。菜还热乎,慢慢吃。”
陆延亭款款折返原位坐下。
陆音眉伏地磕长头,坐起许下宏愿,“保佑文朝社稷万年长。”
“保佑我皇兄平安喜乐,信女愿奉献一切换他御途坦荡……”
“一世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