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着绣说来简单,就是两人的绣品互相对换,绣一段时间,再换回来,一会儿了再换,反正绣着玩。
迎春觉得不坏,就把自己的绣品递给黛玉,又把黛玉的拿了来。黛玉绣的是金线银底祥云,再寻常不过的绣样。
黛玉道:“你随意绣绣,原是打算给宝玉做个荷包的。”就拿过了迎春绣的,看时却怔住了。
迎春刚想笑话她,见她神色有异,问道:“怎么了?”黛玉不答,也没流泪,只是怔然一下,随即笑道,“看见了竹叶,未免有些想父亲。”
迎春只觉得黛玉的话处处不对头,却揪不出怪处——在她上一世的印象里,黛玉好像的确是会迎风流泪的性子。一时只得道:“那是夹竹桃,叶子的确挺像竹叶的。你随意绣着吧。”
一会儿两人换了回来。迎春刻意慢了速度,怕待会儿黛玉没得绣,因此一大块祥云只绣了一半。黛玉仍然赞叹不已,道针脚又稳又齐。
黛玉只绣了一枝三朵夹竹桃,含苞欲放的有,绽放的也有,活灵活现,乍看竟以为这枝夹竹桃是生长在绣面上的。
迎春心下感慨,这大概就是灵气吧。
不过,在把夹竹桃叶子认成竹叶的情况下,真的能绣出宛如真实的花吗?
换回来再绣了一阵子,两人都有些乏,迎春让司棋把绣品收了,提议去看探春和宝钗下棋去。
黛玉这会儿倒是把宝玉忘到脑后,爽快同意了。
棋局上大局已定。探春的棋在一小块地界负隅顽抗,留了个气口,而宝钗占据大势,且并不和黛玉一样留有漏洞,竟已近乎无懈可击。
宝钗的确是滴水不漏的人。迎春心道。
宝钗见了她们来,朝探春笑道:“差不多了吧?”探春识趣点头。收了棋局,宝钗起身一让:“来吧。”又吩咐莺儿:“再拿副棋来。”
这就看谁想和探春下,谁想和宝钗下了。
黛玉看向迎春,迎春轻轻推了她一下,黛玉就坐到了探春对面。探春点头赞叹道:“二姐,你对黛玉可真好,让她赢我这个臭篓子。”宝钗发笑,迎春瞪她一眼:“说的和我不能赢你一样!”
这回连一旁的侍女都憋笑,只是不敢笑出声来。
莺儿机灵古怪的,拿了两副棋,声音清脆地说道:“一种是江南新竹磨出来的,一种是瓷烧的。姑娘要哪一种?”
那头探春已经在嚷嚷,请黛玉让她两个,黛玉只不依,说顶多让一个,说的欢实。迎春略看一眼,宝钗已经答道:“用竹子磨的吧,好歹有几分匠气。”
就摆一桌棋盘,两人对坐下棋。竹磨的棋子别有一番清香,气氛很好。
宝钗全不以下棋为要,边下着,边聊着一路趣事,又能记着茶的寒温吩咐侍女添茶。迎春除了下棋和听竟是什么都不用管。
一会儿,棋下得伯仲之间,迎春只赢了宝钗几子,宝钗就吩咐莺儿好生收了棋盘,莫动一子。迎春笑道:“我们接着做什么?”宝钗也笑:“该用宴了。”
果然就有一个容貌姣好的丫鬟进院子道:“进厅里吧,到用膳的点了。”
众人进去,惜春也不舍地揣着书抬起头。见着那丫鬟却“咦”了一声,指着问道:“她是谁?瞧着有几分面善。”
迎春瞧着丫鬟有几分像东府的蓉大奶奶,惜春合该眼熟。而宝钗的脚步略一顿,道:“为着她打了场人命官司,如今叫香菱,在我母亲身边侍候。”迎春便不敢说了。
惜春多看了香菱两眼,又看了迎春一眼。迎春回了不明所以的微笑,惜春就说道:“我瞧着这姐姐实在是好,有佛缘,想请她去我那陪我看经——赔你我一妆屉的东西可好?”
香菱完全处在状况外,讶异道:“佛缘?”
薛姨妈已然听见了,并不在意,笑道:“四姑娘若是喜欢,也不消得东西,问她自己愿意不愿意就行。”
惜春就眼儿巴巴地看着香菱,直把她看懵了。迎春两辈子都难得见惜春有除了绞头发的其他喜好,忙附和道:“也还是在贾府里,你还想看原先的主子,也可常来问候。之前伺候老祖宗的赖大的,放了契后也常常进来孝顺老祖宗呢。”
香菱原想凭本能跪下表忠心,膝盖都要软下去。迎春的话却来的快。于是她就犹豫了几分,终归望向薛姨妈。薛姨妈只是祥和的笑模样。
香菱心下一咬牙,朝薛姨妈磕了一个头,又朝惜春磕了一个头,默默站到了其身后,只是有些不安的样子。
惜春道:“你先帮姨妈把午膳要用的东西都备好,去吧。”薛姨妈也点头,香菱这才安下心来,去了。
迎春见香菱的丫鬟头,有一分无来由的喜悦感,心下促狭想着:薛姨妈邀一回宴,却累得丢了个丫鬟,实在有点亏。
忽的迎春又奇怪,问自己:上一世有惜春要香菱的事吗?
之前的记忆实在太久远,久到只剩下朦胧的框架。但薛姨妈邀她们来用午膳只是寻常,在她印象里并没有值得记住的事。
[上辈子没有,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