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侧,微微朝惜春摇头。
惜春冷笑一声,扭身看着不知何时已经没有动嘴的香菱,拿过书来,看了看,好声好气地说:“这个字念‘罔’,和‘晚上’的‘晚’字同音。一起念,学而不思则罔。”
“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李纨挥手赶她们走:“四姑娘教香菱念书呢,你们一路回来辛苦,趁夫人没醒先去歇着吧。”
迎春点点头,带两个妹妹回了自己的屋子去。
在屋里终究无趣。迎春翻遍书架,宣布那些书她都看完了。
——当然,有些是上辈子看的。
探春惊呼:“我才看完一架,你都看完了?”
“是啊,过几天买几册新的看。”
元凤语气幽怨:“我不识字。”她瘫在椅子上,“我们现在玩什么?”
迎春看着她,摇头微笑。
事实上,上辈子婚后很长一段时间,她也在内心感叹过“我现在能做什么”。
之后并没有找到事情做,反而因为长期无事可做,只能看看墙头的蓝天白云发发呆。
十八岁的人活成八十岁的模样。
她也不知道该怪谁。
至于现在嘛……
“我这边有换洗衣服,你应该先睡一觉。”迎春说。
探春笑了一阵后,打了个哈欠,也被迎春赶回去了。
中午用了素斋,然后回去的路上遇到乱民,回寺,等待……
的确没休息好。
迎春和元凤同榻而卧,感觉自己紧绷的脊背慢慢松弛下来。
应该会有一个好觉。
元凤忽然无头无脑地抛来一句:“话说回来,那个姓孙的……”
“他叫孙成祖。”迎春的感官已经迷糊了。
“唔……孙成祖啊,你怎么知道他名字的?好吧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感觉他挺帅的,就是,英气,哎呀,反正差不多是褒义词吧。”
迎春一刹那清醒了。
“看他的样子感觉他应该还没个媳妇,所以我偷偷把手帕连着那抱枕塞给他了。你说他会不会羞红了脸,跑来我家把手帕还给我?”
“那手帕有标记你的身份吗?”
迎春被她自己的冷静惊到了。
她也冷静地意识到,自己肯定睡不着了。
“肯定没有啦,”元凤嘻嘻笑着,语气十分可爱,“事实上有也没关系,他不是武职么?在外头乱说,他之后还想有实职?”
迎春暗暗补足了她的话:对他来说,最好是成为她的夫婿,还能踏上王家的船,从此仕途平坦。
“他还是有能力的,不是饭桶,比宝玉之流都好。”元凤说的最后一句话出乎意料的平淡。
过了半晌,迎春才敢扭头去看她。
这个姑娘,之前还在因霍殷华哭,一个时辰后,就已经和她的朋友大胆又坦然地说着新目标。
甚至……在完全陌生的环境,泰然入眠,嘴角噙笑。
迎春默默地叹口气,躺回外侧床榻。
她想,她应该庆幸。身为大家闺秀,认识了一个注定会成为侄表妹丈夫的人。
有了亲戚关系,相处起来应该就不会那么拘束。
不管是因为他姓孙,还是因为其他让她睡不着的原因。
总之……不坏,不是么?
迎春以为她会睡不着,可她闭上眼睛之后,很快就陷入了思维空白。
她睡着了。
醒来之后甚至有些迷瞪。
没有做梦,仿佛睡前什么也没有想,像一个婴儿一般玩累了睡着。
脑子很轻,带着飘忽如佛香青烟的恍惚感。
惜春坐在榻旁的竹木凳上,两条腿踩在凳子四角加固的横木,膝盖上还放着一本书。
她见着迎春醒来,忙合上书,笑道:“你醒啦。”
迎春愣愣地“嗯”了一声,才发觉身旁的被窝是温凉的。
惜春道:“你怎么叫都叫不醒,元凤说让你好好睡,我们就送她回王家了。”
“嗯……”
元凤其实也属于她的佩服对象了,待人真诚不客套,出手又快准狠,想鄙薄她都挑不出点。
现在甚至有点愧疚。
没能送她。
没能……早点提醒她,霍殷华的事。
“现在快到用晚膳的点了,老太太和大夫人已经回府一会儿。大夫人听说你睡了没让打扰。”惜春说,转头看向司棋。
剩下的话由司棋补足:“夫人在宫里听说了乱民的事,吩咐王善保家的送来了珍珠粉,可以泡着喝,说是有宁心定神的功效。”
迎春点头:“我晚间喝药的时候一并让我喝了。”
司棋应了,不动声色地让其余丫鬟都退了下去。
惜春捏了一下自己刚穿孔的小耳朵,看着门口处,点头赞叹一句:“好丫头。”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