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底对她放弃了,原本我也是可以不管的,她虽说是我姐姐的女儿,可是每次回家看到她没户口没学上实在是太心疼了;姐,求求你帮帮我,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你看小晴跟阳阳一般大,可是你看看阳阳的生活环境再看看这个孩子……她真的什么都没有——老板说,只要你点头就能把家里剩的那间屋子腾给我们,真的,我一个人在外面住什么破房子都可以撑下去的,但是这个孩子太苦了,我也是一念之仁,狠下心把她带出来,就想着她能不能有个全瓦遮头的,你放心我们不会打扰你们太久,等我工作时间再长一点,有了经济能力就去租一间好一点的屋子,你就可怜可怜我们,我们真的是穷苦出身,来到这城市连个立锥之地都找不到……姐姐!不,老板娘,我替这孩子求求你了,我们会感恩你和老板一辈子的!
——为什么孙玉宁会为了姐姐家的一个孩子可以跪在自己面前涕泗横流地苦苦相求?那他日她还会为了其他四个孩子再提无理要求吗?不过是别人家的孩子,至于她一个单身女子把自己逼入如此境地吗?
——说穿了孙玉宁不过是一个员工,为什么一个普通的员工要介入她的家庭,哪怕是借住,就没有别的可行性方案吗?
——为什么不是别的地方,而且她的画室,所以在他的眼里她的画室就是一间空置的屋子,可以用来随手施舍她人的恩惠吗?她的心血根本毫无意义对吗?
……
所有想要破口而出的问题,都在他忙碌的身影中一句淡漠地回复中戛然:“你怎么那么小气?以前不是连个小猫小狗都见不得流浪的,我以为你这边不会有什么问题,已经答应她们姑侄俩住下了,人家就借住几个月,难道你想让公司花钱去外面给她们租房子,公司也有运营成本和压力的,你可以体谅一下我吗?”
你可以体谅一下我吗?
既然已经答应了,孙玉宁再跑到她面前演这一出苦情戏又是何苦?
告诉她冯林致你根本就没有做主的权力?还是以退为进给她亮出底牌。
看吧,孙玉宁要进的从来不止是公司,不用半年的时间,她的脚已经踩进了她的家门。而若不是沐士龙的纵容与默许,谁又能给她一步步进入她人家庭的条件呢?
乖乖地收起所有画作,乖乖的合上所有的梦想,才是她在面对现实后唯一能做的。
即使有再多的不满与质疑,连倾诉的破口都不存在,便只能吞进肚子里,恨自己不争气。
不知道刘靖从哪里听到她要扔掉多年累计的画作时连夜赶过来全数打包买走。一开始她都没有办法接受他给出的高价,只收了一小部分算是给自己留个念想。
这个认识了快二十年的老朋友,即使她结婚后几乎已经彻底断了联系,没想到他会在那个时候从天而降,收容了她的梦想,不让她的画变成可怜的废纸扔进垃圾桶,大概是上天对她心血的最大仁慈。
她记得那天刘靖几乎没说什么话,只是环顾了一眼她即将被人占去的画室良久的沉默了,而后郑重地递上了一张名片,只留了一句话:“哪天如果还想画画,打上面电话。”
她把那张名片压在了梳妆盒的底部,她想,大概是不会再画了,她已经向自己的人生妥协了。
*
而不肯妥协的大概是命运的罗盘,三个月后,她居然再次意识到自己可能怀孕了。
而这次被发现的人竟然是孙玉宁。
医生安胎的点滴刚挂上去,孙玉宁便悄无声息地进了她病房,那个时刻,对方面上的刻薄与狠毒与几个月前跪在她面前求收留的脸,完全像换了一张:“你很能耐嘛,我以为你们都无话可说形式夫妻了,竟然还能怀上孩子?”
“……你什么意思?”她竟然怒极反笑,第一次紧张到对自己的表情管理都失控,这个女人连对她起码的礼貌都省略了,绝对来者不善,她甚至一时之间不知道如果防御,只能干干地逃避,“这不关你的事。”
“难不成你还想生下来?”孙玉宁看着她一脸‘为母则刚’的斗士模样更是哑然失笑,“你可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一年前他不是刚刚让你打掉过一个孩子吗?这么快就忘了,你以为这么快他就改观了吗?”
“这些你都知道?”她忍不住下意识打了个寒噤,气势上再弱了三分,“可是现在厂里情况不是改善了吗?而且我们之前说好的还想要一个女儿,他不会再放弃的——不会!”
“你可真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啊,你知道你的一厢情愿会给刚起步的公司带来什么吗?可能罚款直接就可以把他打回原形了,这么多年难道你不知道事业对他的重要性吗?”孙玉宁居高临下的蔑视让她周身没法自在,明明是他们夫妻俩的私事却被一个外人指着鼻子指责,世上恐怕没有比这更让人羞愧难当的事了,她又笑了,那志得意满的笑容让她无地自容,“再退一万步说,你觉得他现在真的还需要你再生一个孩子吗?难道这些年你看不出来阳阳的处境吗?你还想再制造一个像阳阳一样孤独的孩子吗,阳阳得不到的东西这个孩子就可以得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