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茫地往宋衍那边看了一眼,却只看到他玉质冠冕的后端。
不知什么时候,歌姬似乎换了一批,大殿里奏起了来自西域的曲调,听着十分的喜庆。
谢毓苦笑了一下,讽刺地心想:“这可真他娘的应景,好像全世界都跟我作对似的。”
那叫香椿的大宫女已经像好姐妹一样来挽她的手了。谢毓偷偷将自己的袖子从她手中扯开,向淮阳公主拜道:“那奴婢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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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因为所有宫人和朝臣女眷都在殿内的缘故,外面的宫道上很是冷清。
宫灯映出了红艳艳的光,照在周围,似乎连空气都变成了大红色。
谢毓伸出手,捧起了一片凉丝丝的雪花。
雪下得不算很大,但是风很是凌冽,吹到被酒沾湿的那一块裙摆,让她觉得自己的腿都要冻掉了。
香椿在前面领着路。谢毓尽量保持警惕,但也不知道淮阳能有什么方法对付她——毕竟她还不是太子爷的人,出了什么事,不过是她自己的过错,怎么也抹黑不到太子爷脑袋上去。
香椿自从出殿之后便没有跟她再说一句话,看她的眼神也是冷冷的。
谢毓朝自己的掌心哈了一口气,到底没忍住,轻声开口:“香椿姐姐,还没到么?”
香椿没回答,等又转过了一个拐角,才忽然停下了脚步。
她忽然回过头,充满恶意地对谢毓一笑,说道:“到地方啦。”
谢毓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这周围一片荒凉,怎么也不像是——
她心里忽然咯噔一声。
香椿脸上的笑已经消失不见。她一个箭步上来,似乎用了全身力气,将谢毓往旁边一推——
谢毓在倒下去的前一秒,看到自己身旁,有一片不大的湖。
她在一片天旋地转中想,对啊,怎么会没想到呢——
如果她淹死了,可不是对宋衍最大的报复么。
谢毓作为一个水乡出来的姑娘,并不是不会浮水。
但是北方的水,真的太冷了。
她感觉到自己撞破了厚厚的冰层,细细的冰渣子划破了她的手,有淡淡的血味弥散出来。
头发和钗饰因沾了水变得沉重,那朵绒花从她旁边掉了下去,谢毓试图捞了一下,却只有捞到一场空。
谢毓心想,我都快死了,还在乎一朵绒花干什么呢?
......................可那是太子爷送的绒花,只有这么一朵浅红色的。
她可喜欢这个颜色了。
谢毓觉得,自己大概是流泪了。因为脸上有一片和湖水不同的温热的液体,慢慢溢散开来。
在水中哭泣,便没有人能看得出来了。
谢毓感觉到自己在颤抖,身体中的空气开始慢慢消耗。她开始挣扎,用尽一切力气想浮上水面。
终于,在最后一口气吐出去的时候,她在一片浮冰中探出了头。
香椿像是看戏一样,在离池子几步远的地方,挑着嘴角看她。
“真狼狈。”她说道,“也不知道你主子爷看了你这副样子,会是什么反应。”
谢毓:“……”
她一时也愣住了。或许是寒冷侵蚀了她的思维,她竟然一本正经地思考起了这个问题,而不是冲上去把这个狗仗人势的女官拉下水什么的。
她本就不是什么好勾心斗角的性子,虽然一直知道宫中那些腌臜玩意,也清楚淮阳对太子的恶意,包括她迁怒于自己的种种刁难。
但尽管如此,她也是未曾想过,公主竟当真是鼻子朝天,连这样跌份的事都做得出来。
她看着自己那身娟纱金丝木槿的长裙落在水里,轻若无物的纱料沾了水,湿哒哒地贴着,云纹绉纱的褙子漂浮在水中,彻底不能穿了。
“唉。”谢毓皱了下眉头:“好端端的衣服。”
水池上那宫女倨傲地看了她一眼,说道:“这就叫好了,果然小户人家出身,没见过世面,太子这点小恩小惠就算好,那你见了我家主子每日的吃穿用度,怕是该话都说不出了。”
谢毓回忆了一下淮阳到底穿了些什么,想了半天,也只有她盛气凌人的模样,端庄奢华的正红托尾长裙,裙上的金丝鸾鸟栩栩如生,的确是贵气逼人。
可要她想那裙子落进水里的样子,谢毓似乎又不觉得如何了。
——那又不是宋衍送的。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心疼这身衣服,而是心疼送衣服那人。
宋衍……还在等我换好衣裳回去吧。
谢毓想着便越发气恼起来,一边是寒意刺骨,一边是愤怒至极,她颤抖着抬头瞪着香椿,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以她一贯的性子,从来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自然不该惧怕区区一个公主宫里头的奴婢。
她想骂那女官狗仗人势,骂淮阳公主小肚鸡肠。
可话到嘴边,却被她又吞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