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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子 作者:rouwenwu

    父子 by:子默

    序

    凌晨在八月十五那天出去与同学玩,玩到九点才回家,敲了很久的门,门里曾杰说:“你不用再回来了!这儿不是你的家!”

    凌晨又敲了许久的门,曾杰终于打开门,请他进去。并没有打骂他,只是伸开手:“进来吧,你看吧。”

    凌晨看看妈妈申启芒的房间凌乱不堪,东西到处都是,柜子却已经半空。

    凌晨站在门口,呆若木鸡。

    曾杰又交给他一张纸,是他妈妈的信,声称自己再也无法忍受曾杰的精神虐待,决心离开这个家。

    凌晨还是呆呆地,他的目光呆呆地停在曾杰脸上,一动不动。

    曾杰说:“你妈妈走了。凌晨,你姓凌,我姓曾。”

    凌晨声音沙哑:“可是,我爸爸死了。”

    曾杰摊摊手:“希望你还有别的亲人,我想想,你大约可以在这里再住两三天。我希望你抓紧时间找你的亲人,因为,我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凌晨疯狂地拨打妈妈的手机,听着电话里一个女人毫无表情的回答:“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一次又一次,从深夜到天明,到太阳又一次落下。

    凌晨对着电话里那个女人说:“妈妈,请打开电话,求你了,我是你儿子。”

    第三天终于打通一次,一个男人接电话,凌晨惨叫着:“我找我妈妈!让我妈妈接电话!”那男人回答:“我是你妈,女儿,你有啥事?”

    凌晨痛哭:“求求你,我找申启芳。”

    那男人笑道:“申启芳有儿子吗?我想她不记得这件事了。”电话关掉。

    凌晨痛哭:“妈妈!”

    凌晨的父亲只有一个兄弟,出国多年,无法联络。

    八月十九日,早上七点钟,曾杰对凌晨说:“请你离开我的家。”

    凌晨站在那儿,半晌只问出一句话:“我妈妈,没留下什么吗?”

    曾杰温和地:“如果你妈妈死了,肯定会有遗产留给你的,可是她活着,走时当然会把自己的东西带走。”

    凌晨全身颤抖:“我没地方去。”

    曾杰说:“那不是我的问题。”

    凌晨缩着肩后背抵住墙,哀求:“别赶我走,再给我一点时间。”

    曾杰问:“给你一点时间做什么呢?”

    凌晨终于哭出来:“求求你!”

    曾杰沉默。

    凌晨痛哭:“求求你求求你!”

    曾杰温和地开口:“凌晨,知道你妈妈为什么离开我?”

    凌晨摇头。

    曾杰说:“因为我不喜欢她。我不喜欢她,不是她不好,只是因为她是个女人。凌晨,我喜欢男人。”

    凌晨抬起头,觉得好凉,原来他的后背一下贴到墙上去,那冰凉的感觉,自后背传遍全身。

    曾杰说:“如果你要留下来,我不会赶你走,可你也要知道,你会付什么代价。”

    凌晨望着门口,走廊的灰色将他淹没。没有房间没有家也没有路,只有灰色,绝望地将他罩住。

    凌晨慢慢支起身体,打开门,弱小的身影一点点淹没在楼梯下。

    八月二十一日的凌晨四点钟,曾杰听到外面急促的敲门声,找开门,凌晨扑进来,身后的楼梯上追上来几个拿着棍棒衣衫褴褛的人。曾杰回身抄起铁锹,那几个人转身逃走。

    凌晨坐在地上喘息,并没有眼泪,他的一双眼,黑而空洞。

    曾杰关上门,问:“歇一会儿再走?”

    凌晨慢慢爬起来,哑着声音问:“可以谈条件吗?”

    曾杰笑了,那笑容无比诱惑又充满邪恶。

    曾杰说:“来,我们吃一点早餐,我告诉你我要什么。”

    凌晨道:“我要吃住在这里,要零花钱,要学费。”

    曾杰说:“每个月八千块,吃住扣一千。”

    凌晨说:“不要弄伤我。”

    曾杰问:“你不想知道我要什么?”

    凌晨说:“不要弄伤我。”

    一,女人的衣服

    相对吃早餐,凌晨的黑色大眼睛终于流露出一点哀伤,那点哀伤令他动人。

    早晨的阳光扑进来铺在地上,黑色的眼睛象幽暗林间的一股冷泉,曾杰说:“生活就是生活,即使父母健全万事无忧,你依旧会在无聊时自问‘我的人生有何意义?我倒底为什么活着?’相信我,活着只是活着。”

    凌晨默默无语。

    默默无语两眼泪。

    老师没有问凌晨为何缺课两天,凌晨送上曾杰写好的假条。

    阳光一如平日照进教室里,凌晨盯着黑板思想却漫游天际。

    鸡j,

    是,

    什么意思?

    凌晨在脑子里回答:“我,不,知,道!”别问了,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知道了只会更怕更恶心。我不想知道,在一切没发生之前,我不想知道会发生什么,反正不管发生什么,忍受就是了。我没有反抗的余地。

    凌晨垂下头,然后伏在课桌上。

    放学回家,床上有几件衣服。

    白裤子,黑衬衫,黑夹克。

    一定是给他的,凌晨拿起来穿试,裤子衣服都很瘦,贴身,好象买小了一号,可是长短又够。凌晨穿上夹克自镜子里看到夹克的掐腰,终于明白。

    这些,是女装。

    凌晨烫着了一样将衣服剥下来,夹克远远扔到窗台下的地上。

    解衬衣扣子时却停了手。

    不用了,何必脱了穿穿了脱地受几次辱呢?

    难道要人家来命令他穿上?

    凌晨望着镜子里妖饶的自己,那张呆呆的少年的面孔,那带着腰身的紧紧裹在他身上的衣服并不丑。倒有点象时下那种新款的时髦紧身男装,穿上后,人显得很性感。应该谢谢曾杰,他选的,是比较中性的服装,如果上面有蕾丝花边,那就成小丑了。凌晨忽然笑了一下,漂亮的弯弯的嘴角,那只嘴角越来越若涩,慢慢沉下脸,又是呆呆的眼神,然后那张漂亮的嘴里轻轻吐出:“表子。”

    凌晨咬住嘴唇,狠咬,咬到刺痛难忍,才放弃。

    凌晨穿着紧身女装到饭厅吃饭。

    曾杰停下筷子看他。

    十五岁的少年,那单薄的肩膀,细细的腰身。

    那张没有表情,却自双眼中流露哀伤的脸。

    曾杰的筷子抵在唇上,这个十五岁的青春,千金不换。他贱买下来,在手里把玩,玩够了,揉搓个粉碎。

    玩弄就是这意思。

    凌晨没有表情地呆望桌子中间的一盘蛋,默默地往嘴里扒饭。过些天,不知床上会不会出现女人的内衣。

    忽然间,一行泪滚了下来。

    凌晨惊慌地擦掉泪水,笑一下:“辣到眼睛了。”可是泪水忽然间拒绝受控制,不断地流下来,凌晨再想说话,连声音都哽住。

    凌晨站起来,想回到自己房间。

    曾杰说:“坐下。”

    凌晨迟疑一下。

    曾杰说:“坐下。”

    凌晨慢慢坐下,一对泪珠“叭嗒”落在手上,温热而后渐凉。

    曾杰说:“手放下,面对我,哭吧。”

    凌晨面对着曾杰,泪水停下来,只是觉得冷。

    曾杰说:“不收钱的,才可以有业余表现。收了钱,就要有专业素养。”

    凌晨说:“对不起。”

    曾杰说:“吃饭吧。”

    吃饭,就象把一块块的石头扔进自己胃里一样。

    凌晨吃完一碗饭。

    不知道老板还有别的要求吗。

    曾杰站起来,走过去,走到凌晨面前,低头看凌晨。

    少年的眼睛在空中乱划,不敢看曾杰的眼睛也不敢不看曾杰的眼睛,实在找不到该凝注的焦点,最终低下头垂下眼。

    曾杰抬起他的下颌,拇指轻抚凌晨嫩红的嘴唇,那嘴唇上有一圈牙印。曾杰看着那一圈牙印,手指摸上去微微有不一样的触觉,那触觉那样美好,美好得让人不信人间会发生曾杰想做的丑事。

    曾杰轻轻放开手,轻声道:“去吧。”

    凌晨回到房间,把衣服脱下来,却觉得全身都留有那衣裳的温度,耻辱的温度,那种烧灼他让他想发狂的温度。

    他眼神慌乱地扫视房间,在房间里寻找可供他洗刷的东西。

    那些衣服是脏的,是最脏的那种,带着耻辱的肮脏。

    用什么能洗刷掉?

    他不敢去浴室洗刷全身。

    不敢做任何事怕惊动那个人,好象屋子一角里有个怪物在目光灼灼地窥视一般,他不敢做任何事。

    就那么站在那儿,呆呆地,心如火焚,手脚却被缚住。

    凌晨终于低下头,咬住自己的手臂。疼痛象闪电一样打中他,全身那燥热羞耻顿时败给这剧痛,退到身体里不知哪个角落。凌晨的身体被疼痛占领了。

    淹没一切的痛。

    真是好。

    凌晨这一次没有落泪,他颤抖着制造痛苦再对抗痛苦。最终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他慢慢蹲下身子,额头冷汗滴落下来。凌晨紧缩肩膀,抱住自己,绝望地渴望一个黑暗,温暖,安全,无知无觉的地方。

    他自那个地方来,要到那个地方去。

    中间的过程却似噩梦。

    凌晨觉得冷,一身的冷汗令他冷。

    只想到一个狭小的地方去,他拉开凳子,钻到桌子底下,再用凳子挡住自己。

    好象是,安全了。

    好象是。

    二,一只手,一个拥抱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曾杰并不着急,他或许想让凌晨慢慢适应他的身份。

    有时候,是一只手轻轻搭在纤瘦的肩膀上,有时,是一个拥抱。

    凌晨吃完饭,洗碗。

    雪白的泡沫在池子里,映着七彩的阳光。

    生活那样美好。

    曾杰看着那个年轻的背影,一个漂亮的孩子,一个等待着他的新玩具。那薄薄白衬衫里的肉体在太阳下,蒸发出淡淡的肉香。

    曾杰在凌晨背后,紧贴那孩子的后背,抱住他。

    一个拥抱。

    象情人用身体语言说:“我想你我爱你我需要你。”

    凌晨的手停住。

    他慢慢抬头去看窗外的阳光,觉得屋子里那样冷那样冷。

    曾杰紧紧地抱着那个瘦小的身体,感觉到那小小身体正在慢慢变冷变硬。

    然后,是轻微但持续的颤栗。

    曾杰更紧地抱住那孩子,好象希望通过紧紧的拥抱来阻止那颤抖。

    面孔贴在头发上,轻轻摩擦,感受那顺滑而刚硬的一丝丝刺痛。

    低下头,嗅到男孩儿身上清新的汗味。

    那白皙的脖子上正一点一点冒出星星点点的汗珠来。

    凌晨的脖子被热气喷得又麻又痒,还有软软的唇不断地轻轻地接触。

    那种厌恶,那种心烦意乱,那种想呕吐的感觉。

    不如干脆一点,让疼痛刺穿我!

    一只手轻轻解开凌晨的衣扣。

    一粒两粒三粒。

    露出半个胸膛。

    那白皙干净的身体,所有颜色都是浅浅淡淡地,娇嫩的。

    象刚发芽的小草,象刚抽出的枝叶与嫩芽,象刚刚制造出来的一切的新的东西,比如:新的雪白毛巾,比如新的杯子新的衣服新的床,仅只因为是新的,已经那样美好。

    轻轻拨开衣领,露出半个肩膀。

    圆圆的小小的肩头。

    搭在肩头的那只手,却已露出轻微的黑黄|色。

    象是旧的毛巾,怎么洗,上面也有淡淡的黄|色。

    象珍珠,老了,黄了,不再有价值。

    “当”的一声脆响。

    两个人同时一震。

    是凌晨手里的盘子落到池子里。

    曾杰愣了一下,抬起头。

    从镜子里看到凌晨痛苦恐惧无助的脸。

    垂着眼没有表情,可是长长的睫毛在颤抖,胸口不住地起伏。

    象一张白纸般。

    怎么写下第一笔?

    曾杰那迷醉的表情退即,热情冷却,他退后一步,把凌晨的衣服重新搭到他肩上。再退后一步。

    然后转身离去。

    背后的温热走了。

    冷冷的,好象什么失去了什么。

    凌晨低着头,喘息慢慢平复。

    许久,这个少年才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张惶恐的脸:就这么过去了?

    这一次,又是这样过去了?

    可是他知道该来的总会来的。

    会有那么一天,被剥去所有衣裳,被刺穿身体,他得到痛楚与侮辱,对方得到快感与发泄。

    两个身体一人伤害一个受伤害,最后由这个伤害事件连在一起,这叫,发生关系。发生了某种极度的亲密关系之后,人会不会整个灵魂都扭曲了?

    会不会,到最后,那个痛苦的也变作了欢愉?伤害与被伤害倒成了两个人之间的不可告人的游戏。同另一个人共守着两个人的秘密,那可真是一种超越了夫妻的亲密关系啊。

    第二天,凌晨伏在窗台上看窗外,曾杰过去轻轻拍拍他屁股:“小家伙,你在散发魅力。”

    凌晨吓得跳起来。

    曾杰坐到沙发里,招凌晨:“过来。”

    凌晨过去,曾杰抬头看他:“你多大了?”

    凌晨说:“十五。”

    曾杰侧着头,微笑:“十五。”然后又抬头:“哪天生日?”

    凌晨迟疑一下:“怎么了?”

    曾杰再次招招手:“蹲下,我抬头看你好累。”

    凌晨蹲下来,一只手扶着沙发,样子有点象飞机上的蹲式服务,曾杰低着头看他,觉得这个小男孩儿真的好可爱,笑了一会儿,问:“闲聊该聊什么呢?”

    凌晨回答:“闲聊大约应该让我坐下聊吧?”

    曾杰再笑:“你觉得我让你坐你才能坐吗?”

    凌晨道:“我想是吧,爸爸。”

    曾杰面色一变,一伸手推凌晨一下,凌晨坐倒在地上,惊惧地望着曾杰。

    曾杰半晌才重现微笑:“坐到我边上来。”

    凌晨不敢,这个人喜怒如此无常,真正可怕。

    曾杰说:“不怕,凌晨,我不会强jian你的。”

    凌晨依旧蹲在那儿,是的,他知道,只不过他无法拒绝而矣。

    曾杰说:“至少要过了十六岁吧?所以,这段时间,你可以放心,到了十六岁,你应该已经有足够的钱可以离开了,怕什么?凌晨,这是对你来说,最合适不过的交易。”

    凌晨呆了半晌,终于明白曾杰的意思,曾杰是说,他是不会背上强jian幼童的罪名的,而且他给他选择,到了一年时间,喜欢可以留下,不喜欢,拿着十万元走。

    凌晨呆了一会儿:“要我做什么?”

    曾杰轻轻抚摸他的后颈,叹息:“多么年轻,皮肤似新出厂的白色皮毛,可是,时间一久,再怎么样,都会染色松驰变形。凌晨,你看,时间已经把我变成什么样子。”

    凌晨看他,这个中年男人,当然不能象年轻人一样,有一张如六点钟的清晨一样的清新面孔,可是,因为打扮得整齐,穿着名贵,倒也另有一股味道。人年纪大了,一定要好好打扮,不然,就是小老头与小老太太。“

    曾杰伸手抚摸凌晨的脸,怜惜地,轻轻地。

    第一次, 凌晨没有发抖。

    曾杰笑:“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凌晨。”他俯下身,轻轻吻了一下那张年的嘴。

    凌晨受惊后退,再一次坐倒在地,曾杰笑,凌晨想了想,也微笑一下。

    曾杰笑:“被我吻到了。”

    凌晨想伸手擦擦嘴,但是不敢。

    曾杰眨眨眼:“你可以等我走了再去洗刷你的嘴。”

    凌晨涨红脸,沉默。

    知道曾杰只能占点便宜,凌晨觉得轻松多了,就算是羞辱也能接受得容易点。

    只是一只手一个拥抱一个吻。

    不过,谁能给他保证呢?

    三,他的朋友们

    凌晨回家里时发现锁了两层门,他以为曾杰在休息,曾杰爱静,睡觉时关两层门还嫌吵。

    凌晨不敢打扰他,轻轻打开门,轻轻进去,然后在门口听到喘息声与痛苦的呻吟:“轻一点轻一点,痛,啊,不要!”

    凌晨站在当地,不知该如何是好,是不是应该默默退出?

    当然了,当然是默默退出。

    凌晨后退时左脚绊到门口的纸袋,“啪”的一声,凌晨觉得这一声惊吓直吓到他灵魂里去,他从内心深处感到恐惧。

    凌晨打开大门时,曾杰卧室的门也开了,曾杰探出个头来,看见凌晨,向他招招手。

    凌晨觉得留在门里的半边身子顿时苏麻,他的嘴唇颤抖着:“我,我出去一趟。”

    曾杰沉下脸:“进来!”

    凌晨恨自己的左脚。

    他慢慢走进去,身体一直在通电一样,要干什么?要玩三人游戏吗?

    主啊,救救我。

    凌晨的耳边响起赞美诗:“你若软弱,靠他胸前,主必看顾你。”

    主必看顾你。

    凌晨想笑,如果不是他整张脸已僵硬的话,他想笑,导致他的一边脸抽搐起来,凌晨不得不用一只手按住那半边脸。

    曾杰几乎是微笑着看着那个不住发抖,脸色惨白的小东西走近他。

    他伸手抓住那孩子的肩膀,那个小小的单薄的肩膀一震,在他手里不住地抖动起来,曾杰大笑,将小东西拉到怀里,一只手搂着他肩膀,向一个高大英俊的年轻人介绍:“这是我儿子,凌晨。”

    那年轻人向凌晨笑笑:“你儿子很漂亮。”

    这个年轻人,比曾杰还要高一点,宽肩细腰,脸上有种坚毅表情,他实在不象一个,一个同性恋的接受方,而且这个人与曾杰虽然穿的都很休闲,但衣服扣子整齐,不象在做坏事的样子。

    凌晨的颤抖停了下来,可是他为自己的想象力涨红了脸。

    曾杰向凌晨介绍:“这位是张子期,叫张大哥吧。”

    那年轻人笑道:“大叔,你不用趁机占我便宜,难道我叫你大叔很好听?”

    凌晨不出声,那年轻人说:“就叫我子期好了。”

    曾杰笑道:“我刚刚替你戴耳环,你嚎得似叫床,把我儿子差点吓跑。”

    张子期摸摸自己的耳朵:“好久不戴,耳孔快长死了。”

    他耳朵上有一个银环。

    凌晨的脸红得象西红柿一样。

    张子期笑问凌晨:“你要不要也扎个耳孔?”

    凌晨吓了一跳,急急地:“不要不要!”才不要那么变态呢!

    张子期笑:“拒绝得么干脆,真让我难堪。”

    曾杰一边从包里拿出资料来,一边说:“他大概以为只有变态的男人才戴耳环。”

    张子期se情地向凌晨眨眨眼,凌晨一惊,虽没后退,却也陡地坐直了身子,曾杰与张子期大笑起来。

    凌晨气苦,敢情这两人特意拿他取笑来做娱乐。

    曾杰笑推凌晨:“去去,茶水瓜果侍候。”

    张子期问曾杰:“要对一个孩子动手?”

    曾杰微笑:“别胡扯。”

    张子期道:“我们这种人,最怕惹嫌疑,躲还来不及,哪会把不相干的人留在身边。”

    曾杰道:“他好不好?”

    张子期说:“太小了,再说,好不好也得人家自己愿意,一边欺辱人家,一边希望得到爱情,那可能吗?”

    曾杰叹口气:“爱情!”笑了:“爱情,你以为到了我这个年纪还幻想爱情吗?”

    张子期回答:“至少是一点点温情吧?要不,还等什么?扒光了上他啊!”

    曾杰苦笑:“是啊,谁不渴望一点温情呢?可是你知道,那种事对我们尤其难一点,象中彩票一样,可遇不可求,你情我愿已属难得,爱情,张子期,你告诉我,爱情是什么?”

    张子期回答:“是瘟疫,是毒瘾,是精神障碍,是世上最危险的幻觉。”

    曾杰发出巫婆般的笑声,笑完,他表示同意,但又问:“可是,你好似正在享受爱情。”

    张子期回答:“我正在受折磨。”

    曾杰叹口气:“我希望也能受到这种折磨。”

    张子期白他一眼:“夏虫不可语冰。”

    曾杰问:“谁是夏虫?你还是我?”倒底是谁不知道谁的苦?

    张子期道:“再劝你一句,这种事情一定要男情女愿,别搞出事来。”

    曾杰笑:“女人愿意有什么用?她们愿意,我还不愿意呢。通共只遇到过三五个同人,我倒愿意,你又不愿意。”

    张子期骂:“你要是实在痒,就撅起屁股,我给你找根棍捅捅!”

    曾杰说:“我喜欢你随身带的那根,你喜欢我这根吗?”

    张子期忍不住挥了老拳,两人立刻撕打成一处,凌晨捧着果盘站在门口目瞪口呆。

    最终曾杰被扭住手臂连声哎哟,张子期放手笑骂:“看你年纪大了,放你一马。”

    曾杰一边揉着手臂,一边笑道:“好孬咱也亲密接触一把。”

    张子期忍不住笑,连凌晨也忍不住牵牵嘴角。

    送走张子期,曾杰坐在沙发里发了一会儿呆,召凌晨过来:“来。”

    凌晨走过去,到他跟前,蹲下身子,半仰头看他。

    那个瘦削白皙的少年,因着这卑屈的姿势而有一点羞惭,那双一夜间变得更黑更深沉的双眼,沉静而忧郁。

    曾杰看了他一会儿,美好的少年。

    多么美。

    可是他不属于他,即使此刻这少年卑屈地蹲在他面前,哪怕他跪在他面前,他的心不属于他。

    他所有可以行使的权利里,不包括对这少年灵魂的控制。

    他可以恐吓它,可以扭曲它,可以折磨它,可是它有自己的翅膀,它是自由的。

    曾杰轻轻抚摸那张长着细密绒毛的脸,半痴呆地问:“如果我爱你,你会爱我吗?”

    年青的脸上,没有表情,也没有回答。

    那双眼里,却因为年青掩饰不住地流露出一点同情一点不屑。

    有一天,他会重新得到正常的生活,而曾杰,永远不会。

    曾杰笑了,轻轻推一推凌晨:“我在念沙翁的台词,去,去洗点葡萄来。”

    四,侮辱赤裸同床

    凌晨站在水池前,听到身后有动静,他有预感,这一次,他逃不过了。

    曾杰站在他身后。

    凌晨想回头,曾杰在他身后轻声说:“别回头。”

    别回头,他爱上了他的背影。

    第一次看见凌晨的背影,曾杰就已知道自己完了。上天总是仁慈的,如果你渴望爱情,最终会遇到爱情,只不过,你只有遇到了才知道那原来并不是自己想要的。到最后你会发现你所需要的一早已在手中,生命的过程不过是把自己所有慢慢丢失的过程,到最后,手中一无所有,只得祈求:老天啊,收我我去吧。

    被收走的一刹才知,生命本身也是美好的。

    凌晨慢慢地洗着水果,曾杰从他手里拿了粒葡萄在水下冲净,举到凌晨嘴前,凌晨愣愣,自水池的镜子里看见曾杰没有表情的脸,他张开嘴。

    葡萄放到凌晨嘴里,那两根拿着葡萄的手指却一时没有收回去,凌晨不知该吐出葡萄还是一直含着葡萄与曾杰的手指。

    曾杰放手,又拿起一粒放到凌晨嘴里,轻声说:“含着。”

    凌晨不明白,嘴里鼓鼓地含着东西又不能问。

    然后感到那双手已经在他腰间活动,他挣扎,抓住两只正在解他裤带的手,那双手略停了停,就又坚定不移地解开他腰上的扣子。

    凌晨发出一声含糊的:“不!”

    裤子已褪下来。

    曾杰说:“不要动!”

    凌晨觉得有点凉。

    外面一束阳光正好投在他年轻的半圆形的臀部,细细的汗毛在阳光下闪着淡金色的光。

    曾杰退开一步欣赏,凌晨低着头站着,耻辱象硫酸烧灼他的胃。

    曾杰又上来把凌晨垂下来的衬衣衣角系在腰间,裤子再往下褪一点,完完整整地露出那个半圆形的臀部。

    少年的胴体,那样完美,伸手碰碰,只觉得那是造物主神圣的作品,不可亵渎。而镜子里的少年的脸,垂下的眼帘,没有表情的表情里有一种肃杀的恨。

    曾杰知道自己这一步迈出来,再也回去了。

    凌晨站在那里,觉得凉。

    嘴巴里葡萄正在缓缓释放酸与甜,口水不住地分泌出来,每一下吞咽都怪异而大声。

    渐渐,被耻辱烧到麻木,凌晨觉得自己象一颗开花的树。

    站在大地上,伸开枝叶,把生殖器官举得高高的,举得到处都是。风来精子随风飞舞,飞得满山遍野,有时还飞到人的口里鼻里,令敏感的人流鼻涕发烧。

    我是一棵春天的树,我是一棵开花的树。

    凌晨知道他将永远记住这一刻,他曾在他面前露出臀部,无助地羞辱地站着。

    他在曾杰面前,将永远是弱者。

    永远。

    深夜,凌晨睁着眼望着窗外无穷的黑暗。

    门发出一声轻响,凌晨屏息,有人开门进来。

    凌晨闭上眼睛,那个人站在床头,轻轻抚摸凌晨的面孔,嘴唇轻触凌晨的额,鼻子,嘴,他的下巴,他的耳朵。

    凌晨的胃抽紧,他觉得恶心,觉得痒,觉得内心焦燥,渐渐觉得一股火要将他烧毁。

    凌晨的身体火热,曾杰的嘴唇感受到温度,他忍不住笑了一下。

    凌晨的眼里落下泪来。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眼角却泌出大滴的泪水。

    曾杰问:“生命是否充满苦痛?得到的所有,不值你的付出?”

    曾杰笑:“或者,只是你太敏感,一个吻,为什么会令你落泪呢?你看见过饥饿的非洲幼儿与秃鹫吗?你看那孩子,生命多么困苦,他却渴望活下去。这个世界,是不是一个荒谬的世界?”

    凌晨没有回答。

    曾杰紧紧拥抱那个瘦小的身子,他爬上凌晨的床,把凌晨紧紧抱在怀里,他在凌晨耳边喃喃:“给我一个拥抱,或者,只是让我抱抱你。”

    他把凌晨抱得那么紧,好象凌晨是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

    而凌晨在那个紧紧的拥抱里,只感受到束缚,紧紧的,窒息的,不给他一口空气的束缚,在曾杰的所有话里,他只听到“生命是多么荒谬。”

    生命是多么荒谬!

    我是多么孤单。

    多么无助。

    多么冷。

    在那个紧紧的拥抱中,凌晨冷得象在冰水中,他瞪大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的无边黑暗。

    曾杰说:“凌晨,我好想爱一个人,与被一个人爱。”

    深夜的钟声,孤单地响了一下两下,人在深夜所说的话,与白天是不一样的,哪个真哪个假呢?如果深夜所说的是真的,可是所有的事却都是在白天做为。难道我们每个人都是假的人?而那个真的人,不过是在深夜时分出来泣哭五分钟的无力的小东西?

    凌晨用冰冷的,让人清醒的声音说:“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曾杰咬他的肩头,凌晨痛得一抖,渐渐身体绷紧,伸手挣扎。

    曾杰一点一点地加着力气,咬下去。

    凌晨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他痛得几乎要大叫起来。

    曾杰松开他。

    牙齿与手臂都离开凌晨的身体,曾杰笑:“我要把你变成那个人!”

    凌晨不敢出声,他的内心嘶吼:“你去死!”

    可是曾杰不会去死,凌晨伸手捂住背后的伤,手指都能摸到那一圈牙印,可是还并没有流血。已经这样痛还没有流血,若是伤一个人到流血会有多痛?

    曾杰抱着凌晨,把头埋在凌晨的肩上,就这样睡着了。

    这个中年的男人,竟然有一个孩子般的睡姿。

    凌晨问自己:“我是怎么落到这个地步的?”他为什么不可以离开?是因为第一次离开时吓破了胆吧?十五岁,没有好地方可去,所有肯雇佣他的,都是肮脏低廉的地方,吃苦还是小事,没有保障,没有前途。对于凌晨来说,做一辈子饭店跑堂的,比做男妓更可怕。

    可是,现在他发现做一个男妓的心理冲击,实在超出了他可以忍受的范围。凌晨瞪着窗外,看着渐渐透明的天空,微笑着同自己说:“其实你可以到饭店打工,然后小心地攒钱,然后自己开个饭店,做一个饭店老板,然后……”凌晨觉得那不是他生命的目标,如果生命里只有这些,他很失望。

    五,醉酒的朋友

    凌晨独自在家,有人敲门,从门镜里看,是张子期,凌晨隔门说:“我爸爸不在家。”

    张子期说:“我等他。”

    凌晨迟疑一下,期期艾艾地不想开门,这好比十五岁的少女还是不要放三十岁的男人进屋等爸爸的好,张子期不耐烦地敲了一下门,凌晨迟疑半晌,终于还是打开门。

    张子期自说自话地走进来,打开柜门拿出曾杰的红酒来喝。

    凌晨目瞪口呆地看着。

    张子期干掉一杯,瞪了凌晨一眼:“怎么?替你爸爸心疼?”

    凌晨后退一步,不知说什么好,要待不看张子期,挪开眼光,只用眼角扫他,却又象做贼,没办法,只得垂头不语。

    张子期窝到沙发里,过了一会儿,叹口气:“ 曾杰没娶你妈妈时,我们天天到这里喝酒,告诉我,为什么他们都想娶妻?能得到幸福吗?”

    凌晨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张子期一边喝酒一边轻声哼歌,凌晨细听,是那首:“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转回头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张子期招手:“过来,陪我喝一杯。”

    凌晨后退,笨拙地说:“我爸爸不让我喝酒。”

    张子期那一口酒差些喷出去:“你爸爸不让?呵呵呵。”

    凌晨忘了,张子期是知道他们父子的,张子期沉下脸:“坐下!你再用那种眼神看着我,看我不抽你!”

    凌晨一吓,再退一步。

    张子期把手里的酒杯扔出去砸他:“你他妈当我是色狼啊?我喜欢男人怎么了?你还喜欢女人呢!你见到母猪会不会扑上去?”

    凌晨被酒杯打中,虽然不痛,那被人扔了一下的感觉令他生气,他忍不住怒道:“你才是母猪!”

    张子期讽刺地:“我是公猪!”

    张子期骂道:“你猥猥琐琐地做什么?我只同我爱的人上床!我不会随便看见一个长相过得去的男人就想干他,我也不喜欢棒棒糖与小白袜!”

    凌晨被骂激了,一时血冲上头,忍不住怒叫:“你变态!”

    张子期这下可气坏了,冲上去捏着凌晨的脖子用力摇晃:“你他妈说谁变态?与众不同就是变态?别人有妈,你没妈,你变不变态?”

    幸好门响,曾杰进来,一看这情形,吓了一跳:“干什么呢?张子期?到我家里行凶,你找死啊!”

    张子期松开凌晨,告恶状:“这小混蛋骂我变态!”

    凌晨气得:“是你先骂我是母猪的!”

    曾杰哈哈笑:“你咋会是母猪呢?顶多是公猪。”凌晨气倒,料到在这两人面前得不了什么好去,转身回自己屋去了。

    曾杰回过头来同张子期说:“你要打我儿子主意,咱十来年的交情,就完蛋了。”

    张子期道:“早在你娶老婆时,那狗屁交情就已经完蛋!”

    曾杰叹口气:“柏林的婚礼,你不能不去。”

    张子期高声道:“我过马路让车压断腿了行不行?”

    曾杰“切”一声:“你真断了腿,就不用去,否则,还是得去,不然别人看着,更不象了。”

    张子期咬牙:“别人别人别人,你们倒会想着别人!正经自己最亲近的人不管,倒为别人想这么多!我真想阉了他。”

    曾杰笑。

    张子期道:“还有你,你们这些人,害人害已,都该阉了!”

    曾杰骂:“操,就留你一个xx人!你是啥好玩意儿啊?”

    张子期道:“至少我没害别人!”

    曾杰低声喝骂:“谁害别人了?那都是别人逼我们,你以为我愿意娶个老婆,分我一半财产,再留个儿子给我养?”

    张子期忍不住笑一声:“那不是童养媳吗?”

    曾杰眼角向那屋里一扫,原来那份从容谈笑的神色立刻消失了,眼神里似乎有一点不安有一点期许。

    张子期瞪着他:“你不是在品味初恋的感觉吧?老树开花,晚节不保。”

    曾杰道:“别他们糟蹋祖国神圣美丽的语言,刚知道啥叫成语吧?”

    张子期笑:“我告诉你,爱情这东西跟吸毒差不多,你别看着别人欲仙欲死地,就也想尝尝,到时候真搞得上了瘾,又得不到,你才知道啥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曾杰笑问:“你现在知道了吗?”

    张子期被问得一愣,有点尴尬,只得冷笑一声:“你不用讽刺我,告诉人好话,你不听,好心全当驴肝肺。”然后他仰头躺到沙发上,将半瓶红酒喝水一样,全灌进去。

    曾杰也不劝他,只警告:“去洗手间吐,你要是吐我屋里,别看现在外面零下十几度,我一样把你拎出去。”

    张子期拿酒瓶子扔他,曾杰一把接住,把瓶子放垃圾桶里去,然后丢一条毯子到张子期身上,可怜的张子期已经喝得胃痛,却还没醉死,只是揉着胃问:“你这是什么酒?光胃痛,怎么不见我神志昏迷?”

    曾杰笑答:“要神志昏迷,酒是慢点,要是用酒瓶,就快多了。”

    凌晨九点钟出来洗漱,听到一声叹息。

    地狱最深层枉死城般的叹息,吓得凌晨汗毛倒竖,回过头来只见沙发上横着个人,双臂自沙发上倒垂下来,似死尸一般。

    要不是张子期适时地翻个身,凌晨就要尖叫了。

    张子期半睁醉眼:“柏林柏林……”哀怨地,不舍地,深情款款地。

    凌晨喃喃:“还没走?”留这里睡?那为什么不去曾杰床上睡?要睡客厅?小凌晨眼里,即然甲是同性恋乙是同性恋,那他们应该就可以凑成一对。

    也许因为资源紧张,许多时候,可能真的是那样,他们没的挑择,可是在有选择时,他们是会选择的。

    张子期喃喃道:“柏林,不要离开我!”

    哀求,凌晨还从未见过一个大男人口出哀求,一时间呆在那儿,只听张子期哀伤地无助地:“柏林,我爱你。”

    然后,再没声息了。

    凌晨飞快地刷牙,一边刷牙一边不知该觉得恶心还是觉得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