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为它死。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诡门还有一兵一卒,就必定不会容许岳梓乘逍遥于世。而只要能够如愿地除掉他,哪怕叫我立时死了,我也无憾。”
久澜撇过头去,不禁气极反笑道:“可恕我直言,你们当初既选择依附朝堂,这本来就是险之又险的事情,到最后惨淡收场,也并不意外。”
空气如瞬间凝固了。有一道暗影彻底昏暗了眼前微弱的光感,她听见那串包裹着怒意的脚步声在身前戛然而止。一阵阵弥漫的杀气在身侧将她重重包围,她甚至都能感觉到萧茵极度抑制的呼吸声里急促的心跳。
时间仿佛从此刻静止了,直到许久之后,她才渐渐感受到身旁压抑忍耐着的怒火垂垂平息。
这回萧茵没有再反驳她,反而幽然叹息道:“想不到,你也看得通透。”
久澜见她似有触动,便放缓了声音道:“其实,你也早就知晓今日的根源为何,只是心有不甘,才会千方百计地迁怒旁人吧?可你扪心自问,他死了,你就真的会心安吗?”
萧茵怔了一下,竟也真的感到片刻的恍惚,继而便警过神来,后退一步,冷然道:“你想通过说服我来救他?那你就别妄想了,我已然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谁也别想阻止!只是你们两个,可否不要连用的招数都如此类似?”
言及此处,她喟然感慨道:“若非先前与他交过手,我们也不能得知他已修为尽失,难怪这些年里他都是藏于幕后行事,仅借那张唇舌搅乱风云。如果他不是敌人,我想我一定会佩服他的!”
这也是她能够对自己的宿敌给予的最高的评价了。
那时的齐云派突然逝世了掌门,身为小辈的岳梓乘人微言轻,没了修为的事情自然再不能让他的盟友知晓。而江南武林盟的人也就真的懵然不知,他们只是怀疑、谴责,质疑他不过仅凭口舌论争却从不出力的背后,是否别有居心。他们依赖于他的谋略而明面上称他为“名门领袖”,实则暗里却没少让他尝受自己人的说三道四和评头论足。他就在这样的风刀霜剑里,一面应对着诡门朝堂的阴谋阳谋,一面警惕着所谓同道的阳奉阴违。而他之所以从不与人说起那段日子,想来也是因为,它确然并不好过吧……
一试想起他那段时日里可能经历过的不为人知的艰险与蜚议,那些被人戳过的脊梁骨,却还要在人前作谈笑自若的模样,久澜的心就如同被当成药材丢入了药罐里,置于火上慢慢地煎熬着,直至煮到沸腾,不断地掀动翻涌。
可她还是要将这些酸涩与不平通通咽下,不能让它们流露出分毫。一旦这些心绪再被萧茵捕捉到一星半点,他就只会成软肋,被萧茵反复利用,将她的心来回磋磨。
“我当然知道你深恨于他,怎会因我的三言两语而改变?”她故作笑意安然道,“我只是在提醒你,只有问清了自己的内心,才会真的了无遗憾。”
“你也应该清楚自己为何要深恨他,因为你只恨得起他——朝堂,天子,高高在上,他们视你们如蝼蚁;只有岳梓乘,一个修为尽失的江湖门派前掌门,才是你们能动得起的对象。”她补充道。
萧茵却一声轻笑,揶揄道:“你说的也没错。岳梓乘为天子办事,事了却功成身退,不事浮名,他自以为的清高却正好给予了我们下手的机会,我们当然不能轻易放过,任由他溜走了。”
她看着久澜微微蹙起的眉头,愈发玩味道:“这便是世道,我没什么不好承认的。芃芃凡尘,芸芸众生,不过就是强者欺弱者,弱者被强者欺,胜者为王,弱肉强食吗?我们会败,说到底是因为我们卷入了最强大的两股势力的争斗之中,再要归根结底便是因为我们还不够强大。因而这些我都认了。可那个人,他凭什么?”
这已然是不知第几个人在跟久澜谈及这“世道”二字了。这“世道”于人,似乎总能囊括人心之万象,凸显人心之炎凉。但凡有人欲利己而损人,便会取“世道”二字以蔽之,恍若一切在这二字之下,都能合乎情理了。
于是她不以为然道:“可那只是你所认为的尘世罢罢了。《道德经》有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世人为自己的私利做辩护,便解之为上天不仁,故其所作所为,皆为抗争天命而已。实则不然,老子所论无非是想言明天地从无所谓仁与不仁,其看待万物皆为同一,亦无所谓好与坏。世间万物皆是一般,并无高低贵贱、尊卑优劣之分,不以好为好,不以恶为恶。不管万物变作何如,那都是万物自己的行为,与天地无关;天地顺其自然,一切犹如随风入夜,润物无声。”
“所以呢,你想说明什么?”萧茵问道。
“无所谓什么,不过想说世道二字,从来只在人心而已。”久澜回道。
萧茵似是陷入了沉思,许久过后,她才偏转过头来,缓慢而认真地用审视的目光端详着久澜。久澜甚至都能感受到从她眼里投射来的灼热的光芒。
“你和岳梓乘,还真是很像的两个人。只可惜,你们这样的人,注定正邪两道都难容下。”她一字一顿地说完,并微微一叹,竟像是在为他们惋惜,又在感慨他们必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