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其他小说 > 谁与乘澜归 > 正文 分卷阅读83
    于不圆满。正因为有了这些遗憾,人生才越回味越有味。可是有一种不圆满我特别不喜欢,那就是误会。分明有些事情所想的和真实的并不一样,可就是因为误会,才让本该美好的结局走向了另一条末路。而这些,原本都是可以避免的啊。久澜,你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你是因为误会才有了这些遗憾。”

    那时的她还迷迷糊糊地悟不明白,但此时想来,那大约便是应愁予在两年之前就予以过她的某种暗示。

    而她此刻均已了然。

    往昔的迷雾都已散尽,而道路的两端还依然站着她与他。那已足够使她感到幸运——纵使浮云曾经遮蔽过她的眼睛,她也依然没有错过那个人。

    第三十二章 归里

    久澜梦醒之时,耳畔是伴着风铃清响的袅袅琴音,鼻间是窗外飘进的阵阵饭菜香,眼前是一晕儿投在床前的晃晃晨曦。

    自那日琅琊山道别,已然过去好几日了。她与岳梓乘又回到了这座镇上,江湖风波好像都已经离得远了,如今萦绕身侧的唯有凡尘的烟火,平平常常,沾染着最质朴的世俗的气息,却也简单纯粹,不必追名逐利,没有明枪暗箭。

    没有人必须要选择做一个英雄,站在令人瞩目的位置上,受着他人的景仰。有了选择,他也可以去做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肩上空空,步履轻轻,只用油盐酱醋书写出红尘百态。

    只要心仍明净,即便身处俗世炊烟也可如置仙境。能决定眼里的世道尘寰的,也仅有心之所向而已。

    因此久澜很满足于这种最平凡的味道。能在清闲的早晨俯眼笑瞰街巷喧嚷,看过客行人撼动起缕缕微风,吹动蒸蒸白雾飘摇消散,现出雾下满笼诱人的白面馒头或一大锅飘着米香的白米清粥。至于入夜,灯火如星,所有对尘间的遐思都隐没在星灯下如墨的夜色里,夜有多深,遐想就有多远。

    如今的她就与这种生活相伴,没有外人的侵扰,只有晨起入睡时岳梓乘的琴音,一日三餐时食店的酒肴饭香,和茶余饭后闲适散漫的流水光阴。她也开始在这时光里拾起了医书,着手医治岳梓乘的陈年伤病。纵然他自己可以不大在意,但久澜不能。

    于是就每日一碗药,一颗糖的哄着,倒哄得他没像之前那般抗拒了。想不到一向怕喝苦药的岳梓乘竟然还能有今日,真是匪夷所思,久澜想。

    如此三五日下来,先前的外伤全都痊愈了,丹田处的内伤却收效极微,但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的伤来得不寻常,原就不是寻常药石可以治愈的,或许经年累月以后会有些许起色,或许日后她也会钻研出新的手法,谁又能预料呢?余生还长,他们都等得起。

    只是近日久澜也会在闲暇时怔怔地出神。她从前没想过这个问题,即便想到了也来不及思考,如今诸事平定,她有了闲心,反倒开始渐渐地受这桩旧心事困扰了。

    她喜欢岳楸,也喜欢过岳梓乘。可她如今喜欢上这个人,是因为他是岳楸,还是因为他是先前的岳梓乘?

    那是交织着经年旧事的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她回首中的那些梦境,莫名其妙重拾的记忆和光明,似乎无不与他相关。他在她的生命里,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她又该以何种心态去面对这样的一个他?

    而后昏昏思睡的一个晌午,枝上黄莺低唱,她便伏在案上听他抚琴恍了神。岳梓乘是珍爱她的,她心里有谱,只是这种珍爱不禁令她有些受宠若惊。在琅琊山的洞窟里,他那旁若无人的炽热眼神,当着所有人的面牵起她手时的心无顾忌,他的心意已昭然若揭。那是他在义无反顾且毫无保留地向她诉说自己的抉择。

    他并不畏惧世人看他的眼光,也不介意过往路上的险阻和彼此留下过的疤痕,他更在意能与你并肩而立。

    如若他们脚下是相隔百步的一条路,那他无疑已经向她走出了九十九步,而这剩下的最后一步,却必须要由她自己来走,谁都推动不了她,谁也不能替她走完。

    可她该如何迈出这一步?她走向的又是谁?

    想不通这些事情,她竟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入夜,灯火渐明。

    近日初夏的时气愈发的暖,唯有楼阁上的夜风会时而送进一两缕凉意。久澜一手执扇倚在短廊下吹着风,偶尔瞥见回厅上的宾客疏落往来,雕花木梁下悬着的纸糊灯笼晃晃悠悠,迷乱了人的影。

    岳梓乘今日似乎也有心事,一曲《静女》已反反复复弹了多遍。他的心是缘何而不平静?

    忽然一阵晚风飘来一缕淡淡的栀子花香,他的琴音亦戛然而止。暖橘色的灯火在门格上透出了他的剪影,而他的身形微微一动,继而便站起身来,镂花木门发出了一阵微弱的“吱呀”声。

    久澜的发梢轻轻一晃,一回首便瞧见了从门内走来的他,一身微微发白的旧袍子披在身上,在灯影下生出几分朦胧与寥落之感,竟像这红尘中的仙人,淡月疏烟里,言笑如梦牵。

    他缓缓走至她的身旁,双臂搭在阑干上,仰观星斗粒粒缀落天井中,浅浅而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