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身上有并无外伤,只不过似乎在极冷的地方呆了很久,又长时间被人催生心魔,因而神识受损颇为严重。
我师父用药缓解了伤寒的症状,现在姑且是缓过来睡过去了。不过林婆婆说,若是在这缚灵阵解开之前没法儿稳定他的心魔,那大约就得备下阵法等着压制他入魔的暴动了。”
殷梓听说身体上没有伤倒是稍稍放心,她道过谢之后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储物袋,想要找些法器送给这少年以示谢意,倒是随后跟来的老妇人开了口:“此处乃是忘心斋,不兴世家那些俗礼。姑娘不必再多做什么,否则斋主知道了,反倒是不会高兴。”
少年看着有些懵懂,并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殷梓倒是深知一方有一方的规矩,听话地收回了手:“是我的不是。”
林婆婆叮嘱了少年两句,吩咐少年回去守着易无双,自己在殷梓面前坐了下来:“殷姑娘一路劳累,老身本不该打扰让姑娘稍作休息。不过老身放心不下,特地来此冒昧向姑娘求证,小少爷他真的还活着,是么?我看姑娘能听懂忘心斋的音律,确实像是有人教过。”
“我以为这件事情还算是显而易见,只是商斋主并不打算相信。”殷梓平静地回答。
“是小少爷让你来此求助的吧?不过当年的事情,我想小少爷没有跟你提过。”林婆婆叹了口气,似乎在思考从何说起,“我当初算是斋主和小少爷的奶娘,我幼时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少年时候拜入了忘心斋,我是三百多年后才嫁到忘心斋来的。也因为如此,我大概知道姑娘你现在怎么觉得,忘心斋对于外人而言实在是个奇怪的地方,我初来这里的时候,一度觉得说这里是世外桃源也不为过。”
殷梓稍稍蹙眉,一时想不出该怎么描述。
“对于心中没有挂碍的人,无论是天真不知世事的,还是心如死灰只求终老的,忘心斋都确实如此。”林婆婆摇了摇头,伸手抚摸着自己的拐杖头,“我却没法儿长时间在这里呆下去,所以我总外出。我出身长剑门,是个剑修。”
殷梓倏然抬头。
“长剑门掌门信阳,是我师弟。虽说我因为一些变故脱离了长剑门,到底也并不属于这里,常常在外游历。小少爷小时候是个很安静的孩子,不过每次我回来的时候,他总坐在门口迎接我,等我告诉他我一路遇见了什么。”林婆婆说这话的时候很慢,像是在后悔,“我那时候不该教他剑术的。”
“师叔未曾后悔过握剑。”殷梓轻声道。
林婆婆却仍是摇头:“小少爷决意修习剑道,最后被老斋主直接扫地出门。我去寻他的半路上被老斋主拦了下来,那么点大的孩子被丢在苍山里头,我一度以为小少爷必定是已经死了。可他到底还是活着到了玄山。小少爷想要做的事情,我从未见过办不成的。而他最后选的道是天下人,他终究与是不愿与外人接触的忘心斋完全不同的。”
这倒是殷梓第一次听说商晏小时候的事情,她稍微前倾身体,手腕支在桌面上,安静地听着。
“老斋主那时候还在忘心斋,小斋主也只是个半大的孩子。知情的人被勒令不许告诉小斋主和其他弟子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也只当是弟弟离家出走,许多年之后她听说了玄山商晏的事情,猜到了是小少爷,写信去道贺还埋怨小少爷走都不跟她说,小少爷那时候也从来没有解释过。”林婆婆叹了口气,“若只是这样倒也还好,可当初南蜀那帮悍匪突然闯进来,掳了小斋主,威胁老斋主找回小少爷,喂下封闭灵脉的药拿去换小斋主。”
“……”殷梓坐直了身体,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轻声地问了一句,“当初不管不问扔出去的孩子……”
“小斋主是乐修,在老斋主眼里,假如不是乐修,哪怕他是百岁合道的天才,也什么都不是。”林婆婆又叹了口气,“老斋主命人去了玄山求小少爷,那人没能见到小少爷就被当时玄山内门的大弟子拦了回来。于是老斋主隔日亲自带人去了玄山,她就在山脚下等着,等小少爷答应。
殷姑娘年纪还轻,大概是不知道的,人们口中百事孝为先,既然老斋主在山下等着,倘若小少爷不去,那整个玄山都要遭人唾弃,没有人会愿意平白背上这样的名声……何况小少爷本就是个心软的。”
殷梓一句话都没说得出来。
林婆婆也不愿意再细说当时的事情,只飞快地继续说了下去:“老斋主不许追查南蜀那帮人的事情,硬是把事情压了下来。谁都看得出来他们就是冲着小少爷去的,他们折断了小少爷的剑骨,毁了他的剑道,最后玄山的人把他带了回去,老斋主再也没有去见他一次。
忘心斋就是这样的地方,为了留住这一方世界的清净,就不得不狠心切断与外界的任何不必要的联系。只有对于与外界毫无牵挂或是无心无情的人,这里才是最好的桃源乡。小少爷既然还活着,却未曾回来这里,想必是真的伤了心,约莫乐修与剑修果真是不同途的,终究不可能理解彼此。”
殷梓的指尖忽地一颤:“婆婆,师叔他这些年不止教了我一个剑修,他也教了一个乐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