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蓝小明的意愿是奔赴湖阳城。
不久前,他的计划是去见林光谪。
现在,两者都要放一放,当务之急是寻皋的生死。
统筹处理许多事情时是有学问的。
人类通常是依据事情的重要性做排列,哪个更利于自己就先做哪件。这种思维方式虽然看似聪明,理智,但是现实中却屡屡碰壁,这些自夸聪明,自诩理智的,自以为勇敢的,也极端自私的人往往一败涂地,最后成为了彻头彻尾的现实主义的失败者。
而那些依据事情的时效性,并不完全以自己为中心来做事的人反而更容易成功。
原因在哪里呢?就在于目标和路径之间并不是直的,想一步到位的人最后都落入了陷阱,走了最大的弯路。
救回寻皋并不妨碍前两者的执行,恰好是实现两者必要的迂回。去往湖阳城的路一定要反着走,这样才能迷惑天国,从而最快抵达湖阳城。
见林光谪,要找个隐蔽的时机,或者妥当的理由,否则被天国的耳目盯上,事情就会功败垂成。
救回寻皋也要迂回。
此去后郊山近乎二百里,必须星夜兼程,冒然赴约会将自己置于险地,极被动,路上就可能遭遇伏击而身亡,须找一个合适的入手点。
如果把寻皋遭遇绑架的消息,直接传递给神院,向神院施加压力,以神院的立场,结果不明朗。
如果寻求司马巽昧的帮助,以司马巽昧的性格可能使得消息泄露,寻皋就更危险了。
如果蓝小明借用自己的身份,通过光脉调查闫法真和司马巽昧的具体位置,一定会打草惊蛇,被神院监控到后,幕后指挥的人就会有相应的对策,事情反而变复杂,变得不确定。
如果说天芙来之前,蓝小明还不那么确定绑架寻皋者的身份,现在蓝小明有了相对准确地一个界定,他判定,闫法真背后的链条不会延伸太远,一定就在神院内部。
蓝小明现在有一个强烈的直觉,轩辕珮,肃申阳和佑回梦就在不久前已经联手。
在背后指挥的是轩辕珮,出谋划策是肃申体执行的将是佑回梦,当然也不排除有更多人参与的可能。
所以,此时,在神院内,最佳入手点是肃申阳和佑回梦;路上,以及到达后郊山之后,重点防控和警惕的对象,或者说入手点是佑回梦。
如果假设成立的话,肃申阳会派人盯控自己,稍后,佑回梦会秘密离开神院。
至于寻皋,他多数应该和闫法真,泥斑在一起,具体位置多数在后郊山附近,也不一定在后郊山。蓝小明甚至担心,一旦自己到达后郊山,寻皋可能被即刻处决,灭口。
因为一旦让对方感觉到了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处死蓝小明,寻皋存在的意义和继续存在的意义就没有了。
蓝小明在住处打开光脉查看,泗乐瀑是后郊山最大的瀑布,位于后郊山中心偏南一百米处。这个位置近乎是整个后郊山最低洼处,也是最平坦处。
距离此处三千米的南冠峰是后郊山的最高峰,海拔一千三百米,在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后郊山。
如果是佑回梦做伏击的话,这里无疑是最好的观测点和指挥点,也将是最好的落脚点。
以蓝小明对佑回梦的了解,他应该在进入后郊山之前就会布置单兵飞船伴飞,然后管控南冠峰周围的空域以及山地,防止蓝小明先枪战此地,刺探后郊山的兵力部署。
退一万步说,佑回梦完全可以不落地,在高空做追踪,并指挥攻击,可进可退,万无一失。
当然这一切不过是蓝小明的假设,一旦假设不成立也没关系,蓝小明若不赴约,对方未达成目的,寻皋仍有一半的生存几率,这种几率要比拯救失败乐观的多。
现在蓝小明假设佑回梦带领的神罚二组已经在集结准备,执行的任务是搜捕百罪案连环杀手,航行轨迹东南方郊城。
那么蓝小明现在该做的就是开动涡感,全力监控卫戍区和神殿区。
神院很大,长时间全覆盖监控耗费的生命太多。
监控是断续的,即使是断续的,蓝小明也发现神殿区院长不在,
卫戍区肃申阳和佑回梦毫无动静,倒是百越天正领着一个小队准备出发,不知去往何处。
佑回梦正在卫戍区喝茶,一直不说话。
他瘫坐在椅子中,紧闭着双眼,不时把茶放到嘴边,盲喝一口,他心头的杀机越来越浓。
每隔一段时间,他打开光脉查看,眉头越皱越紧。
蓝小明还在房中没有出来,此时已将近亥时,如果蓝小明现在出发去东郊山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佑回梦开始疑惑蓝小明按兵不动的原因,寻皋和蓝小明认识不过几天而已,即使是患难之交,交情也未必深到哪里去。
佑回梦坐不住了,站了起来。
肃申阳正急匆匆走来,他一进门就低声道:“蓝小明不见了,真奇了怪了,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却没有看到他什么时候离开的。”
“那我现在就出发!”佑回梦来了精神头。
宿申阳提醒道:“这蓝小明神出鬼没,非常狡猾,地面追踪可能做不到了,只能期望在战场做伏击,一定要小心,打起十二分精神。”
佑回梦冷笑一声道:“放心,只要他敢出现在泗乐瀑,只要让让我看到他一秒,他就休想活命。”
肃申阳相信佑回梦,被佑回梦盯上的人,即使是黑麒那样的幽神也很难逃脱,佑回梦从来不和他人发生正面冲突,很多人从被狙击开始,一直到被狙杀死亡,全程都处于被动等死状态,佑回梦绝不会给对手发现的机会,乃至还手的机会,这正是他们敢于对蓝小明动手的王牌,何况后郊山还布置了天罗地网。
佑回梦带领小队升空,全员二十人都穿戴好了盔甲,随时可以投入战斗,大家一言不发,都等着任务的来临。
神院距离后郊山很远,但是也很近,乘坐飞船十分钟内就能到。
佑回梦故意拉高了飞船,在距离后郊山在五千米外的高空盘旋,。
这个距离仍然可以遥控一切,仍然可以通过后郊山布控的仪器和兵力,乃至卫星以及飞船携带的设备监控整个后郊山的状况。
时间一分一秒经过,时间接近子时十二点,蓝小明仍未出现。
佑回梦接通了泥斑,不解道:“没有发现蓝小明吗?”
泥斑正焦急,他听闻了太对蓝小明不死的传奇,心理没底,摇头道:“我听说蓝小明和司马巽走得很近,会不会司马巽昧走漏了消息。”
“放轻松,不会的。”佑回梦冷冷道。
泥斑又道:“要不我们闫法真出去露个面,看看能不能管用。”
佑回梦想了想,发现已经将近十二点。
他最后道:“那就让闫法真出去等着。记住要在泗乐瀑开阔处,不要逗留。”
泥皋点头。
佑回梦道:“大家分成两组,先枪战南冠峰空域,防止蓝小明从这个方向进入。”
众人站起来,相继向后冲去,单兵飞船分两组,脱离母体,向南冠峰空域飞去。
小队飞到南冠峰,侦查完毕,确认安全后,收到母船指挥讯息,“第一小组立刻降落,控制最高峰附近的溶洞入口,第二组拉高盘旋,控制空域。”
地面上闫法真前往泗乐瀑,一步三回头,离开溶洞他心理一点底也没有,索性还未靠近,就收到了寻皋的消息。
“闫法真,立刻撤回来,发现了蓝世明!”
闫法真闻听拼命向溶洞深处逃窜。
刚冲进溶洞不远,就听到剧烈的爆炸声,后郊山瞬间化作了火海。
几千道火蛇在空中交织出风雨不透的罗网,洞穿了刚刚赶来的蓝小明,紧跟着,几百枚火浪弹从天空,从四面八方倾泄而下,以泗乐瀑为中心方圆两千米的地面被碾平,巨大的蘑菇云在整个夜空蒸腾,就连在郊城都能看到。
溶洞在嗡嗡地颤动,火浪冲进溶洞几十米多深才停止,
整个气浪在溶洞内震颤,寻皋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闫法真拖行了寻皋几步,气道:“妈的,还留你何用!”
闫法真咬牙切齿,看向寻皋,道:“蓝小明已经死了,这寻皋留着只会坏事,现在把他杀了算了。”
闫法真说着举起了手中的长刀,寒光闪闪。
寻皋急忙摇头道:“急什么,这么沉不住气!我来确认一下!”
寻皋打开光脉,联系佑回梦,接连拨打数次,却显示对方已经卸载光脉。
“卸载了光脉!”寻皋觉得奇怪。
忽然光脉通了,寻皋吓了一跳,却是肃申阳,他听到肃申阳高声道:“寻皋,你立刻撤退,佑回梦死了。”
“佑回梦······死了?”寻皋的脑袋还没有转过弯来,就发现身旁气氛不对,他转回头,闫法真的长刀举在空中,身体却一动不动。
跟着他看到闫法真的手臂连同刀身忽的脱落,鲜血狂喷,
跟着闫法真的头颅在勃颈上挪移,滑动,开出绚烂的血花,忽的滚落在地,尸体仆倒在血泊中。
“寻皋,你还等什么,还不走!”肃申阳通过光脉大喊。
寻皋看向自己的双腿,它们此时也正在滑移,不受控制。
“这是什么时候?”
寻皋咬紧了牙,用力去扶身边的岩壁,那只承载光脉的手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跟着寻皋的头颅滚落在地。
一阵风从他熄灭的眼神中吹过,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向溶洞外走去。
泥斑最后想,“这到底是不是一场梦呢?梦醒来后一切是不是如常······”
泥斑死了。
寻皋被一双大手紧紧拉着,他最后回看了一眼泥斑不甘的眼神。寻皋一直恐惧死亡,可是死亡来临的时候甚至来不及恐惧,相比于死亡带来的恐惧,断指带来的疼痛什么都不算。
“我以为你死了!”
寻皋落泪了,不受控制,他现在觉得整个身体不属于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天是灰色的,他在无尽的黑暗中。
“我不会死的!你也要好好活着!”
蓝小明回过头看了一眼蓝寻皋,他淡淡的笑容,就像一缕曙光,正驱散失落无助的黑夜。
蓝小明带着寻皋从一处溶洞出口走出时,长长出了口气。
他伸手将寻皋腕上的光脉抠出,捏碎,然后道:“先不要急着回神院,明天午后回去,到那个时候你就平安了。”
寻皋点点头,他鼓起勇气问道:“为什么要回去,要明天回去?”
“你现在不必知道,将来会知道的。”
蓝小明说完已经消失在夜色中,带起一阵略带寂寞的风。
寻皋眼望着漫天的星斗,忽然发现整个星球在坠落,坠落,唯一的希望就是擦出一线光,一疼痛和毁灭照耀这个卑微,却不甘卑微的人生。
寻皋拼命地逃脱,向无人的大山深处逃脱,他现在不想看到人,他们比恶魔,比异兽还要恐怖。寻皋逃出不过百米,就听到了更为剧烈的爆炸声。
神罚三组的两个小队已经完成攻击,当两个小组返回飞船母船时,佑回梦不在,留守飞船,看护飞船的人工驾驶员也不在。。
众人还未搞清楚状况,飞船已经坠落向地面。
轰隆一声,二十人随同飞船全部殒没,飞船的爆炸压碎了溶洞,整个山体都在向地底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