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尖微微的泛红,仍是在闺阁做女儿时的娇憨姿态,把林琰看得心里一阵作痛。
“数月不见,你如何憔悴了许多?”
林琰哽咽许久,多少失意涌了上来,却是不能一一说来。
柳青门将另一只手也覆了上去,握着他的手笑一笑:“可怜我到了现在,才知道你竟然喜欢我的!虽如此,到底要比始终蒙在鼓里强些。”
她抬起手,将他额上的细发拨了一拨,声音中已有了涩然之意:“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你不该是个为情自损的人,你总要做出一番事业,让我心里也光荣自豪一番。你不是常说,苟利国家,”
林琰闷闷接过她的话:“苟利国家,生死以。”
“是啊。有些话,你记得比我清楚。
柳青门倒出酒来,分他一杯,又给他夹了些菜,说道:“有些事,我不想瞒你——我和你二哥一处了。你既不要怪我,更不要怪他。世间之事无常,男女之情有限,唯有孤独最难辜负。我们也不过是两个寂寞的人相依做个伴罢了。”
林琰端起酒,有泪滴落其中,他闷头喝了酒,说道:“我不敢怪你们。”
他站起身走到船头,低声说道:“青门,我走了。”
柳青门淡淡“嗯”了一声,及至他真上了岸,却在案上伏了,不多时,衣袖尽湿透了。
裕和二十七年,五月初二,万寿节大庆之上,舞伎柳青门以凌波舞获万岁御酒赐,一时间声名鹊起。北曲瑶仙,南曲青仙,柳青门取代柳媚成为南曲第一。
第104章
裕和三十一年,六月十五, 日头毒辣辣的, 天热得不行, 千百万只的知了在树梢头拼命的叫唤,一丝风也没有,树梢顶上的叶子纹丝不动。街上赶路的行人和两旁的人家, 却都是蔫头耷脑的提不起精神。
一辆青棚顶的马车缓缓从远处驶了过来, 车夫顶着毒日头, 已然是大汗淋漓了。
却看见迎面来了一辆油壁车,车前悬挂着一对嵌金雕花的铃铛,随着马车的行进,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声响。车的边缘铺满了五色的鲜花,鲜花之上是如云如霓的簇新的衣裳,裙摆之下,微微露出半只雪白的玉足,轻轻点在那从花之上。
车夫看直了眼,连马都不会赶了。
“欸, 你这厮!路也不会看么?”驾着油壁车的车夫挥舞着鞭子,厉声责难道,“快让开!看不见挡着道儿了么?”
那边车夫回过神来, 抢白道:“我们马车上坐的是贵人,你们马车上坐的又是什么人?你难道要叫我们夫人给一个妓女让道不成?”
“嗨!我把你这不长眼的!你浑说什么呢?我们小姐正要往宫里应承皇命, 你还敢挡了万岁的道儿不成?快给老子滚开!”
大热天的, 谁的火气也小不了。
两下正都骂骂咧咧的, 那青棚顶的马车里伸出一只素手,微微将马车车窗的帘子拨开两分——里头的人能瞧见外面,外面的人却瞧不见里头——俄而,那帘子便又轻轻落下了。只传出声音来:“马福,让一让吧!”
那声音听着倒是温婉如水。
车夫尤不甘心,扭头冲着帘子里面说道:“夫人,您是千金贵体,让一个教坊伎子,传出去多不好听啊!”
那马车里的夫人便叹一口气说道:“让一让吧,又不是什么要紧事。”
听得家主母如此说,那车夫也不好再多言,忍着气赶了马车回头,到街道入口处,等着那辆油壁车缓缓地驶了过去。
就听得油壁车上,那美人含笑说道:“多谢了。”
不过寻常三个字,竟惹得车夫那么五大三粗的人,酥得半个身子都软了。
油壁车缓缓行至大明宫前,车上的小丫头先跳下车来,那美人才缓缓的起了身子,慢慢的伸出脚来,让那侍婢为她穿鞋。
就看见远远的迎出陈王等人,笑道:“青门,你可来晚了!我们几个可是在太子跟前夸下海口了的,你险些叫我们落空出丑啊!”
柳青门抿嘴一笑,扶着平安的手站定了,欠身行了一礼,嫣然笑道:“可没见过殿下这样的叔叔,怎么赶着往自己的侄子面前送歌女舞姬的?殿下就不怕叫万岁知道了,治您的罪么?”
陈王挽了她的手,把她往东宫引,一面笑道:“这有什么?今天是太子的寿宴,大家借着机会玩笑一场,难道害怕他们说三道四不成?我请你来,可不是叫你单喝酒的啊,听说你新制了一支舞蹈,今天我们可要一饱眼福了!”
柳青门含笑点头说道:“既然殿下开口了,我自然没有推却的道理。只是后日我要给个妹妹做喜事,殿下可千万要赏光前来啊!”
“你若请我,我是一定要去的,只不知道是哪个美人近日大喜了?”
柳青门以扇掩了红唇,笑道:“殿下别问,只管过来就行了!”
且说那位夫人是去庵中还愿回家,进了家门只呆愣愣的坐着,家里伺候的人见她形状古怪,都来问她,谁知她却什么也不肯说。及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