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其他小说 > 黎诉 > 正文 分卷阅读77
    喜欢半夜出门,有的时候画,有的时候不画。

    她变得很喜欢画他,也不是变得,只是以前他都不知道她会什么时候就偷偷画,现在她会说,“我要画你了。”

    但后来发现,也不是。

    她也不是每次画都会跟他说。

    比如有一幅他泡在浴缸里的,他就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画的。

    她会偷偷写诗,写得自己满意,才会读给他听。

    有的时候用中文,有的时候用英语。

    后来她又开始学西语。经常拉他一起看西语电影。有的时候晚上做梦会冒出一两句西班牙语。要是当天她跟朋友们打过电话或视频,还会有一两句他能听懂的骂人的上海话。就连她的梦,也变得热闹。

    他说了太多热闹,她又开始警惕,“你有没有觉得,我现在关心自我比较少了?”

    不等他回答,她又说,“不行,以后我每天要把自己关起来至少半个小时。”

    他说,“不用这么刻意吧?”

    半个小时,一个小时,甚至几个小时的独处,都不能说明什么。

    “也对。”她说,“我其实就是害怕而已。”

    他会抱她,但不会安慰她,她也不需要安慰。有的事情,需要一个人完成。

    她也问他,会不会害怕,因为他比她忙多了。

    他说,会,但他更害怕哪一天不怕了。

    她就会说他好讨厌,老是喜欢说这种话。

    他问,哪种话。

    她说,让她觉得自己有点笨的话。

    他说,不是笨,是懒得进一步去想。

    她就会打他。

    其实他知道,她并不懒,她只是喜欢跟他撒娇。他也知道,她爱吃哪一套。

    所以,她也没有变。

    再一次吵架,是她爸妈来伦敦的时候。

    他们已经搬到新的公寓,不再跟黎想一起住,因此她可以完全避免与他们见面。

    有一天,黎想问他要不要过去吃饭,他觉得她需要面对该面对的,不能一直逃避,不希望她爸妈永远是她的敏感词。于是苦口婆心了半天,终于说服她去。

    可他们到了那儿,她爸妈却一脸惊讶,明显不知道她要来。她当下就转身离去。

    他去追她,她对他发脾气,“他们显然没有邀请我,你为什么非得要我来!这样的难堪还要我经历几次你们才满意!”

    他说对不起,他真的不知道。

    “你为什么就不能跟黎想一样,他接受了我这辈子跟他们没有缘分,你为什么就不能接受这一点?”

    他说他不是不能接受,他只是觉得……

    “你觉得?可不可以不要用爱我,为我好这样的理由来替我觉得?”

    他说,“我办不到。”

    她甩手走开,他没有再追。

    给黎想打电话,说抱歉,先回去了。

    她是晚上才回来,抱了满怀子的酒。

    看也看不他,开了瓶子就喝。

    他知道这是她给的台阶,上去拿过她手里的酒瓶,抱住她说,“对不起。”

    她就哭了。

    她问,“以后,你也会对我提很多要求吗?”

    他说,“会。”

    “我也会对你提很多很多要求吗?”

    “会。”

    “那我们扯平了。”

    她真可爱。

    他们在她八十岁的时候结婚,因为她觉得自己的机体功能明显下降了,她怕自己以后犯糊涂,所以要把配偶的身份给他,必要的时候他可以替她决定和处理一些事。

    可他也已经是一个七十七岁的老头,他说他们应该找一个信得过的代理人。

    她说不要,她宁可他们一起犯糊涂,那也挺好。

    然后她又问,你是不是不想跟我结婚。

    他说,可结可不结,都行。

    她就伸出有了褶皱的手打他。

    他也笑出一脸皱褶。

    ——

    他说,我办不到。

    他笃定的态度让她暂时把怒火搁置一边,她忍不住换位思考。

    如果是他遇到了家庭关系的问题,她是否可以不干涉?

    当然是不能。

    所以爱是这样的。

    可不可以不要?

    不要这样的亲密关系,统统都不要。

    可以再自私一点,对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对所有人。

    反正他们爱她。

    谁叫他们爱她呢?

    可是她也爱他,他们。

    所以其实他和他们也会像她一样有这些念头吗?

    会的吧。

    所以,爱是这样的。

    羁绊,牵绊。

    她忽然想到民国时期的空军和他们的眷属。

    一把青,以白先勇先生的一则短篇为基线,拍成了一部剧。那会儿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