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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妻大妾 作者:

    为的。 ”

    “是么?”柳皓波说着,转过脸来淡淡的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儿子,然后又若有所思的问道:“你昨晚去哪儿了?”

    “昨晚?儿子一直在家里呀。”柳皓波很是奇怪地看着方孝耘,又看了一眼柳裴元,一副茫然的样子。

    “门上的人说你三更天的时候出去了?”

    柳皓波面色一愣,心想自己三更天出去地事情怎么让父亲知道了?只是他很是明白,只要父亲问这话,那就说明他已经知道了,否认已经不可能,于是柳皓波便答道:“是的,儿子昨晚忽然间有些胃痛,一时痛的厉害又不愿惊扰父亲。因想起前几天遇见顾大公子的时候,他给了儿子几粒丸药,说是一个海外的方子配置的,是东洋人解酒用的,能治胃痛。儿子找遍了屋子,都没找到,因想起来是放在了绸缎庄的仓库里,又觉得今儿一早要赶去江北,也要随身带着的,便叫下人开了门,去了趟铺子。”

    柳裴元又问:“这种小事,怎么不打发小厮去取?你一个大家公子大半夜的一个人出去做什么?万一遇到坏人打劫绑架的,叫我这做父亲的怎么办呢?”

    柳皓波心头松了一口气,忙应道:“儿子记住了,谢父亲教悔。”

    柳裴元看着镜子里方孝耘拿了一根碧玉簪子把自己的头发绾住,又细细的看了看自己脸上的皱纹,叹道:“我真是老了!”

    柳皓波忙道:“父亲还不到五十岁,身体康健,还是正当年的时候,如何说这样的话?儿子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柳裴元冷冷的笑着,转过脸来看着柳皓波,问道:“是么?”

    柳皓波心头突突的猛跳,忙低头回道:“父亲乃我家的主心骨儿,家事繁杂,儿子愚钝不能替父亲分担。平日里为生意操劳,感到疲倦些也是有的……”

    “家事繁杂?你不给我添乱,我们家里能有什么事儿可繁杂的?!”柳裴元猛然暴喝,便顺手抄起桌子上的一个砚台便朝着柳皓波的脑门子砸去。

    方孝耘吓得脸色苍白,焦急的叫了一声:“大少爷!”便猛扑过去把柳皓波推开。砚台险险的擦着柳皓波的额角过去,砰的一声摔成了碎石。

    柳皓波被方孝耘推的一个趔趄,站立不稳倒在地上。方孝耘也匆忙跪下磕头求饶:“老爷息怒!大少爷是您的儿子,有什么错处老爷贵罚两句也就罢了。那砚台……老奴僭越,求老爷责罚老奴吧!”

    柳裴元无奈的笑了笑,看着方孝耘说道:“你倒是一心的从我们父子之间周旋,只是可惜了!”

    柳皓波此时已经翻过身来跪倒在地上,亦问道:“不知儿子做错了何事,让父亲发如此大的火儿……”

    柳裴元背着手在屋子里走了两圈,最后站到柳皓波的跟前,冷笑着说道:“你不知做错了何事?事到如今你还跟我演戏?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么?!”柳裴元说着,便对外边喝了一声:“江上风!”

    “奴才在。”江上风应声而入,半跪在地上给柳裴元请安。

    “把人带进来,让大少爷自己看看吧。”柳裴元此时连多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他长叹一声转身走到太师椅前坐下,看着江上风着两个人进来。

    一个是绸缎庄仓库总管的儿子,柳家的家生子奴才柳春生。另一个,则是昨天刚从监牢里放出来的乞丐四狗。

    柳春生是柳家的世仆,父杂原是柳裴元的贴身小厮,跟着柳裴元走遍大江南北,后来娶妻生子,被柳裴元委以重任,看守绍云县的总仓库。他的儿子柳春生从八岁起跟着柳皓波,到今年已经二十二岁,在柳家,他是奴才,是柳皓波的副手。在外边的商号中,他便是柳家的二当家,很多事情都是他出面去办,柳春生就是柳皓波的一双手。

    柳皓波喜欢柳春生还有一件好处,就是柳春生这小子天生对各地的方言都十分的感兴趣,每走到一处,都要细细地揣摩当地人的话语气和声调。柳家的商号遍及江南江北加上外藩小国一共大大小小三十八家商铺,柳春生便会说三十八种地方的方言。

    柳裴元坐在太师椅上,看着跪在地上的柳皓波几人,淡淡地说道:“你自己说吧。你处心积虑的想致你妹妹于死地,到底是因为什么?”

    柳皓波急忙磕头说道:“没有!父亲,儿子冤枉啊,儿子没有害妹妹……儿子……”

    柿裴元不耐烦的看了柳皓波一眼,那目光里透着的是无奈和失望。他摆摆手打断了柳皓波的话,说道:“我不想再看任何人演戏。你也不要以为你收买了一个柳春生便把我这偌大的家业都掌控到手里。其实在上元夜当晚我就猜到这件事情十有八九是你所为。只是,你们两个,一个是我的亲生儿子,一个是我的亲生女儿。如此手足相残的事情,我这个做父亲的若没有如山铁证,是绝不会相信的!所以,我当时并没有对你严刑拷问,我只是让你闭门思过。可如今看来……闭门思过对你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啊!”

    “父亲……父亲……你饶了儿子吧,儿子……儿子一时糊涂,儿子是想……儿子是觉得雪涛的马车实在是精致,她之前又夸下海口,说她的马车疾行如飞也不会颠簸……儿子见您那样夸她,时气不过,所以才跟春生发了几句牢马蚤,想不到他……”

    “哼,你昨晚半夜三更跑出去做什么,你当我不知道吗?你深谋远虑运筹帷幄,身在慈城却制造了上元夜的精彩事件,你这一招一箭双雕真是精彩啊!既报复了雪涛,又把安氏和你二弟从我身边除去,对不对?你也只不过是一个弟弟,一个妹妹而已。你便想着用这样狠毒的手段把他们除去,然后你自己一个人独享这一份家业,是不是?!”

    “父亲……儿子不敢,以后绝不敢有那些想法……儿子只是有些气愤雪涛的才华,所以才一时糊涂说了些不该说的话,那些事情根本和儿子没有关系,儿子毫不知情,求父亲明察,求父亲明察啊!”

    “柳春生!”柳裴元恨恨的看着这个自己一手栽培的下一辈得力助手,厉声问道:“你把话说明白!”

    “奴才万死!”晚上趁着月色和四狗见面的正是柳春生,原本他是奉了柳皓波的命令要在昨晚半夜三吏的时候把四狗约出来然后趁机杀掉他。

    可是他终究是心软,思来想去总觉碍四狗再贱也还是一条人命,便没下的去手。也幸亏江上风当时走了之后又觉得不妥,立刻返回去寻找二人的时候,柳春生正在交代四狗让他趁着天未亮赶紧离开邵云城。

    江上风自然不会让四狗离开绍云县,所以才不得不出手把二人抓住。

    柳皓波昨夜在仓库里等到五更天一直没等到柳春生,心里原本就忐忑不安。直到这会儿才明白自己已经落入了自己父亲的圈套之中。无可奈何只好断尾求生,想舍弃柳春生而保全自己。

    柳春生和柳皓波相伴这些年,也算是个重义气的奴才,只不过他把柳皓波的话当作了自己的使命,反而把做人的良心放到了一边。

    此时,作为一个父母都是柳家奴才的家生奴才,他柳春生自然明白柳皓波的意思。所以他朝着柳裴元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回道:“老爷明察,往大小姐的马身上扎针的事情的确是奴才的主意。当时不过是想替大少爷出口恶气,捣个乱而已。奴才当时看见姑爷从马车上下来,要去赴约,便以为车上已经没了人。

    所以才会做那种蠢事!事发之后,奴才自知闯了大祸,所以才把四狗叫到一边,冒充北方人骗他嫁祸他人,以为那样便可以逃过罪责。之后的一切事情也都是奴才一个人所为,和大少爷一点系都没有。事到如今奴才已经知道自己罪该万死,老爷要打要杀奴才绝无半句怨言,只求老爷别冤枉了大少爷!”

    柳裴元此时不得不对柳春生这奴才刮目相看了。

    真是想不到啊,柳皓波居然在家里培养了如此忠心的奴才,他居然把此事一力扛起,给自己来一招弃车保帅!

    164严父废长子

    按照常理,奴才忠于主子,这是值得欣慰的好事。

    可是,看着柳春生跪在自己脚下,口口声声的请罪为柳皓波开脱的样子,柳裴元却一点也欣慰不起来。

    君臣之间,死忠之臣遇上昏庸无道之君必然会造成历史的悲剧。主仆之间,如柳春生这样的仆从遇上柳皓波这样的主子,又会怎么样呢?

    如果柳裴元这一刻已经死了,柳家的掌家大权已经交到了柳皓波的手里,凭着柳皓波的心思和柳春生的能力,他二人定然会把柳家的生意一度发扬光大。但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手足相残亲人成为宿故。

    柿裴元此时想的已经不再是自己心爱的女儿一个人的事情,而是自己这一辈子的心血将归属何人的事情。

    他柳裴元一生磊落,虽然也曾巧思谋划,也曾左右逢源,也曾耍弄权谋之术,也曾利用过别人,也曾过河拆桥落井下石过。但他扪心自问,自己从没有因为利益去暗中害人性命,更没有因为妒忌谁家比自己家富有比自己权高而去暗中算计人家的家产。

    柳裴元用心机要伎俩,最终都是为了生意上的竟争。而不是谍财害命。他用人,对下人也是以理服人,以情动人,以大义感化人。

    而自己这个大儿子,居然能做出这种卑鄙下流猪狗不如的事情来,还偏偏有这么一个死奴才要替他顶罪。

    此时此刻柳裴元不得不佩服自己的儿子柳皓波的掌控奴才的手段真是高明啊!

    长叹一声,柳裴元再次问着柳春生:“柳春生,你确定这一切都是你的主意,而非大少爷指使?”

    柳春生磕头回道:“回老爷话,这些的确是春生鲁莽糊涂的行径,求老爷明察。”

    “哼,明察?”柳裴元好笑地看了看柳皓波,明察又能怎样?虎毒不食子,难道自己要把自己的亲生儿子给打死不成?

    罢了罢了!

    柳裴元转过身去,坐在了太师椅上,冷冷的说道:“方孝耘,吩咐下去,柳春生图谋不轨,用卑鄙之手段暗害大小姐,实乃猪狗不如。从今儿起,将他赶出柳家的门,不许他用柳家的姓氏,不许他带走柳家的一文钱,不许各铺子的人以任何理由收留他,告诉他父亲,若是舍不得他的好儿子,我绝不会斩断他们父子的情谊,他可以和他儿子一起离开柳家。将此事以快信的方式宣告柳家三十八家商号及所有跟我们有生意来往的商家。以后柳春生的一切行为和柳家无关,主仆之义到此一刀两断。”

    方孝耘急忙答应着:“是。”之后又担忧地看了一眼柳皓波,心想这件事情不会就这么了结的吧?依老爷的性格,是绝不会如此放过大少爷的。

    柳皓波心头的那口气尚未松下来,便听见柳裴元继续说道:“大少爷……品行欠缺,有才无德。免去商号里所有的职务,不许再插手外边的生意,更不许随意支取内外账房上的银两。各处账房上若有人胆敢私自违令,我必会深究其贵!皓波的婚事也近了,新房么——就到外边另购置一处院子,让他婚后自立门户去吧。”

    此言一出,柳皓波只觉得如五雷轰顶,一时间如泥人一样呆呆地愣住。

    方孝耘亦是惊讶万分,再想不到柳裴元居然会以待庶子的规矩对待柳皓波。让他自己出去自立门户,又不许他插手家中的生意,不许动家里的一两银子,可不是等于直接把他打包踢出了家门么?

    如此一来,这婚事还怎么奉行?柳皓波没有了家族的继承权,李家还会同意把自己的嫡长女嫁给他么?

    一直躲在外边偷听的方氏此时再也按耐不住,挣开旁边拉着她的丫头婆子们便闯了进来,扑到柳裴元的脚下放声哭道:“老爷!老爷……您就这样把大少爷赶出去了么……您让他自立门户,他……他……家的小姐还会嫁给他吗……老爷……要这样啊……不要啊,贱妾求您了……求您看着这十几年的情分上……不要把大少爷赶出去……”

    其实,这一屋子人里头,最难过的人是柳裴元。

    他人已经将近半百,只有两个庶子。柳明澈的前途已经安排好了,在庆王门下,入兵部。这是柳裴元很早之前就为他谋划好的前程。而柳皓波自然也是他早就定下的家业继承人。

    柳裴元以为,自己这样的安排对整个家族都是最好的安排,两个儿子将来互相扶持,互相依傍,一个从商,一个从政,这是最好的格局,最起码三代以内,家族会兴盛不衰。而雪涛,只是他的心头肉,只要她这辈子无忧无虑,自己也就能安心的闭上眼睛去见她娘了。卢家的子孙后代还轮不到他这个做外公的操心。

    谁知道——柳皓波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来!心胸如此狭窄狠毒,不禁容不下弟弟妹妹,连未出世的孩子都不放过……这种人,将来如何能当一家之主呢?

    今日他把柳皓波踢出自立门户,就等于对自己之前十几年的心血做了个全盘否定。儿子的失败,就是父亲的失职,失策。百年之后,他辛辛苦苦经营的这一份家业又该交给谁呢?!

    柳裴元颓然的坐在太师椅上,心力憔悴。方氏进来又哭又闹,更是让他心烦意乱。他冷着脸低下头去,看了一眼方氏,淡淡地说道:“来人,把姨奶奶送回房里去。没我的话,不许她出来行走一步。”

    方孝耘暗暗地叹了口气,心想这个俊妹妹此时是往枪口上撞啊!于是他摆摆手,把方氏的随身丫头叫进来,吩咐道:“把姨奶奶扶回去,好生照顾。”

    方氏被丫头强行拉走,临走时依然呜呜的哭着。

    柳皓波终于醒过神来,跪在地上略略的磕头,求柳裴元收回成命。柳裴元只是摆摆手,时方孝耘说道:“你们都下去,江上风一个人留下。”

    方孝耘无奈的走到柳皓波身边,用力把他拉起来,缓缓地走了出去。

    柳春生倒还算镇静,给柳裴元磕了个头,说了声:“谢老爷这些年对奴才的栽培。奴才现在无力赡养家父,求老爷看在父亲几十年跟随的份上,暂且收留两年。两年后,春生定然来接他老人家。”

    柳裴元点点头,算是应了。

    诸人都出去,屋子里只剩下江上风和柳裴元二人。

    “风,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江上风立刻半跪下去,低头回道:“奴才不敢当主子这话。主子有何吩咐,奴才尽力而为,这是应当应份的事情。”

    “真是家门不幸啊!想不到我居然养出了一个这样的逆子!”柳裴元恨恨的一拍太师椅的扶手,又仗着胸中的一股怒气站了起来,走到江上风的面前,弯腰把他拉起,又叹道:“商船北上的事情不能再耽搁了。柳皓波是不能去了,春生如今已经不再是我家的人。明澈在京城,也搭不上手。其他的几个可用的人现在也都在外边。我身边如今只有你了。”

    “奴才但凭老爷吩咐,一定完成老爷指派的任务。”

    “嗯。你,我是信得过的,幸好雪涛年前把你留下来了,不然的话,我这会儿都不知道该叫谁去做这件事。你立刻去收拾一下,押送商船北上,到上京之后立刻去找明澈,让他多费费心,家里的生意也不光是我一个人的,纵然他无心商海,也该为我这个做父亲的分一点负担。”

    江上风忙躬身应道:“奴才遵命。”

    “临走前去一下卢家,问问雪涛可有什么事情需要给捎话什么的。告诉她这几日莫要来家里了,好生养着身子。一切事情都等着皓波娶亲之后再说吧。”

    “是。”江上风答应着,又扶着柳裴元坐回椅子上去。

    江上风原本是个穷困潦倒独行江湖的剑客,独身一人浪迹江湖,因又一次身无分文又在一家酒楼喝醉了酒,被人家抬着扔了出来。

    恰好柳裴元从此路过,见一个身背长剑的男子在路边昏睡,一身酒气冲天,衣衫破旧却掩饰不住他眉宇之间的英姿豪气。便把他带回自己的客房,命丫头好生伺候。江上风酒醒之后,对柳裴元心存感激,便心生追随之意。

    后来经过几番交谈,又发现柳裴元虽然是一介商人,但腹有诗书,又生性豁达,与那些唯利是图的j商和一心钻营的贪官污吏不同。更心生敬佩之意,发誓一生追随于他,护他安然无恙直至终老。

    江上风跟随柳裴元十来年,见惯了他意气风发的模样,今日却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失意痛苦,一筹莫展,竟是心灰意冷的样子,心里着急,却不知道如何劝说。唯有全力而为,替他解决目前的烦心事而已。于是他从柳裴元那里出来之后,根本无暇回房收拾行李,立刻去卢家给柳雪涛传话,然后便打算去码头押送商船北上。

    柳雪涛这几日也忙着芳菲和卢峻晨的婚事。

    尽管卢峻晨有一万分的不乐意,但也不敢驳了县太爷的面子。

    那日顾明远一番长篇教悔,把卢峻晨给教育的唯唯语语,然后又在顾明远面前赌咒发誓说这辈子都会对芳菲体贴照顾,才得以从县大人的书房里出来。

    可是芳菲的心底里,依然是恨着卢峻晨的。可以说是恨之入骨,又避之如虎。让她嫁给自己又恨又怕的人,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黄氏劝说无用,后来同柳雪涛说了。江上风来见柳雪涛的时候,她正在后花园的青梅亭里一边赏花一边同芳菲说话。

    紫燕见是江上风,忙走到柳雪涛身边轻声提醒了一下。柳雪涛才转头看见站在青梅亭外边的人。于是她对江上风点头微笑道:“进来说话吧,可是父亲有什么事情?”

    江上风便进了青梅亭,行礼请安毕,回道:“老爷吩咐奴才随着运货的商船北上去上京。不知大小姐有没有书信之类的需要带给二少爷的。所以奴才特来问一声。”

    柳雪涛便问道:“不是说让大哥去么?怎么又换了你?”

    “大少爷的亲事近了,老爷留下他料理娶亲的事情。”

    “哦。原来是这样。柳雪涛点点头,又笑道:“我原以为是大哥去的,所以也没给二哥写什么书信。如今既然是你去,且等一下,我打点一点小玩意儿你给带去交给二哥。”

    江上风便答应着:“大小姐尽管收拾,奴才在这里等着。”

    “也不用等,你和紫燕一起去。”柳雪涛说着,便吩咐紫燕道:“你去捎些新鲜的蔬菜用锡纸包好,装了筐子叫江大哥带去上京。”

    紫燕自然明白,便应了一声和江上风一起下去。

    柳雪涛看他们走远了,方回过头来看着芳菲,又叹道:“事到如今,你恨,你怕,都是没用的。你心里依然是想着峻熙的吧?”

    芳菲诧异的抬头看了柳雪涛一眼,又慢慢地低下头去,说道:“少奶奶放心,我以后绝不会缠着大少爷了。我不过是残花败柳而已,如今能有今天,已经是少奶奶的恩赐。绝不会再有那些痴心妄想。大少爷是极好的人,也是个有福气的人。大奶奶是最疼他的,所以给他选了少奶奶这样的女人。芳菲之前故意跟少奶奶作对,是芳菲糊涂不懂事。老奶奶不但不怪芳菲,还以城相待,芳菲再不是人,也绝不会做那种猪狗不如的事情。”

    “你呀!”柳雪涛淡淡的笑了,嘴上说不想,心里便不会想么?

    其实,有些事情越是不想记住,便越是会深深地烙印在心底,越擦越清晰,越埋越深刻。那种少年时最真挚的情爱是永远擦不掉也埋不起的。

    只是,随着年纪的长大,阅历的增加,人们都学会了伪装,学会了言不由衷,学会了骗人骗己而已。

    这一点,柳雪涛想明白了,自然也不会怪芳菲。

    爱一个人没有错,错就错在爱的那个人属于别人。

    喜欢卢峻熙不是芳菲的错。错就错在他们一个是少爷,一个是丫头。而这几万分之一的穿越大奖又落在了柳雪涛的头上。于是这个丫头给少爷做妾的美梦便破了。

    这不是任何人的错,错的是命运。

    只是这些话,柳雪涛不能说。

    “等你们成婚之后,咱们就是妯娌了。虽然你们另立门户各自过小日子,可若是闲来无事,你依然可以来这边坐坐,咱们在这园子里喝茶聊天,就跟姐妹一样,好不好?”

    芳菲酸涩的笑笑,点头说道:“少奶奶的大恩,芳菲这辈子感激不尽。”

    “说什么恩不恩的。我与你是一样命苦的人,我从小没有娘,都不记得娘亲长得什么模样。你也是一落地就没了母亲,只有父亲养你长大。就凭这一点,我们就不应该互相难为对方,你说呢?”

    芳菲使劲的点头。

    “哎!今儿拉着你说了半天的话儿,心里倒是痛快了许多。这会子不许你走,一会儿黄嫂子来了,你们娘两个一处吃了饭再走。”

    芳菲忙起身福身:“芳菲谢少奶奶赐饭。只是少奶奶如今身子越发的重了,芳菲不敢叨扰少奶奶许久。还是回去吃吧。”

    “你既然不愿留下用饭,回头我叫他们搞些新鲜的蔬菜给你送过去。”

    芳菲听了这话,想起顾家老太太见天儿的念叨着大少奶奶的新鲜蔬菜,念叨的顾夫人和几个姨奶奶无可奈何,已经叫家里的奴才也修了花房,找了桑农来在后花园子里自己种上了。便忍不住笑了,说道:“谢少奶奶。那些菜蔬可是极其珍贵的,县台大人府里巴巴的等还等不到呢,芳菲无非是个下人,哪里得起禁得起这些。少奶奶还是留着给顾老太太送去吧。那日,夫人说宁可一两银子买少奶奶的一根黄瓜呢。”

    柳雪涛也忍不住笑了,说道:“果然这样,我可不发大财了!”

    芳菲搀扶着柳雪涛从青梅亭里缓缓地出来,碧莲紧随其后,丫头仆妇们跟了一群,众人缓缓地出了花园子。芳菲方同柳雪涛告辞回家去了。

    碧莲便搀扶着大肚翩翩的柳雪涛,轻声叹道:“再想不到芳菲如今竟是全变了个人。之前瞧着她那副样子,倒像是要跟少奶奶争到底似的。”

    柳雪涛心中暗叹,她没了女人最重要的本钱,怎么可能跟自己争下去?嘴上却淡淡的笑道:“这世上哪有永远的仇人?之前她无非是钻了牛角尖而已。俗话说,人大心开,树大自直。如今她也不是小孩子了,一些事情也该看明白了。与其和别的女人一起争一个男人过那种鸡飞狗跳的日子,倒不如安安心心的嫁给一个人,两口子相亲相爱白头到老的好。”

    碧莲点点头,心想这事儿自己早就明白了,只是芳菲这死丫头心眼儿直,非要受些挫折才明白。

    午饭时候,柳雪涛刚要吩咐小丫头去前面书房请大少爷回房用饭,便见卢峻熙风风火火的进来,见了柳雪涛便叹道:“原来竟是他!原来竟是他!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真是人面兽心啊!”

    柳雪涛便奇怪的问道:“什么事儿?是谁?有话你倒是慢慢的说,怎么竟急成这样?”

    卢峻熙便坐在柳雪涛的身边,抓着她的手问道:“娘子,可知道那次上元夜用阴谋毒计害你的人是谁?”

    柳雪涛一愣,心想怪不得江上风要北去了,原来这事儿已经查清楚了。于是忙问道:“查出来了?怎么刚刚江上风没跟我说起这事儿呢?”

    “哎!应该是怕你生气,才没跟你说起来吧。”卢峻熙叹了口气,伸手把柳雪涛搂在怀里,叹道:“为什么我们两个人都有这样猪狗不如的庶兄?”

    “庶兄?难道是大哥?!”柳雪涛初时十分惊讶,片刻之后又缓缓地叹了口气,再细细地想一下,便觉得没什么可惊讶的了。于是叹道:“其实,这件事情父亲也应该早有预威。”

    卢峻熙点头,也跟着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岳父大人已经发了话,要给柳皓波另外置办宅院娶亲,说是让他自立门户,单独一个人出去过去。家里的琐事还有外边的商号一律不许他插手。此时,岳父大人心里必定十分的难过。”

    “父亲真是要伤心透了!他对大哥如此看重,不惜拼了老脸求了苏州李氏的嫡女为妻,还指望着他将来能振兴家业……想不到,却是这个结果。”柳雪涛重重的叹了口气,把脸靠在了卢峻熙的怀里。柳雪涛本尊的回忆一点点涌上心头,而她却慢慢地沉浸在其中,像是看一场戏,又像是亲身经历了一个完整的过往。

    有一种彻骨的悲伤从心底慢慢地涌上心头,眼睛里便悄然的流下泪来。

    卢峻熙忙拿了帕子给她拭泪,又轻声地劝道:“你也不用担心,等岳父大人过了这场气,依然会把他叫回来的。这偌大的家业若不给他,还能给谁呢!我想,岳父不过是借此事好好地敲打他一下罢了。你也不必伤心,大不了以后咱们少跟他来往也就是了。反正你跟你这个哥哥本来就不亲。你不说——等你生下孩子,过完百日,咱们就去上京筹备车行的事情么?到那时,你就可以天天见到二哥了。”

    柳雪涛便重重的点头,吸了吸鼻子,扭脸把脸上的泪都擦在卢峻熙的身上说道:“嗯,相公说的有道理。咱们还是吃饭吧。吃了饭,回去看看父亲。”

    卢峻熙低头看了看自己月白素锦长衫上深深浅浅的泪渍,又看看已经一脸平静的柳雪涛,无奈地摇摇头说道:“好,吃了饭,我陪你去。”

    柳裴元不是那种鲁莽冲动之人。相反,他外表狂妄怪诞,实则心思缜密,不然的话,一个书生也不会把这绸缎棉绫织锦等布匹生意做成江南之首。

    他处置柳皓波的决定是从半夜三更得知柳皓波出门的那一刻起,一直到柳皓波早晨过来给他请安说了那些话之后的这段时间内,反复思索才定下的事情。

    所以,当柳皓波被解除家族事务中所有职务,另立门户成家娶亲的事情被柳家的族人知道后纷纷前来劝说的时候,柳裴元只有一句话:“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岂有朝令夕改的道理。若他悔过自新,将来自然还有机会。若他不知悔改一意孤行,我这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那些平日里受了柳皓波的好处,一心巴结下任家主的族中诸人,在柳裴元那里碰了钉子出来之后,便开始纷纷的议论起来,有的说柳裴元太不近人情,本来就没有嫡子,如今连长子都轰出去了。这下倒好,难道这偌大的家业果然要落到一个丫头生的庶子手里?

    安氏是丫头收房的妾,虽然贤淑,但永远脱不了一个‘奴’字。安氏虽然也是妾,但却是小户人家的女儿,不是家生的奴才。再不济也是一顶小轿抬进来的,总比收房的丫头要好些。再说,方孝耘这些年跟着柳裴元,总要抵得上安家那些外放的奴才可靠吧?

    柳家的族人自然是从自身的利益上着想,他们只要年底能多多的分红,其他事情并不愿多管。可是这些年柳皓波对这些人着实不错,不仅逢年过节都单独有东西送来,平日里见了面说话也客气。不像那个武夫柳明澈,见了人理都不理。前些日子做了官,更是眼睛长到了头顶上,哪里看得见族中众人?

    所以,族中大多数人还都是希望柳皓波掌家的。

    柳雪涛和卢峻熙来的时候,柳裴元刚把最后一拨替柳皓波求情的人打发出去,吩咐了方孝耘自此刻起,任何人来了都闭门不见,只说老爷偶感不适,已经歇下了。

    方孝耘见户峻熙扶着大肚子的柳雪涛从马车上慢慢的下来,心里便暗暗地叹道,遭了!姑奶奶这会儿回来,岂不是火上浇油么?大少爷若想翻身,可真是难上加难了。

    于是他私心里也不想柳裴元这会儿见柳雪涛,更何况老爷刚刚还发了话,不见任何人。

    “姑爷,大小姐。奴才给您请安了。”方孝耘在二门门口慢慢地跪下去,给柳雪涛夫妇请安。

    “父亲呢?”柳雪涛看了一眼方孝耘,心想这位大管家真是不容易,此时还能这般平静处世,没急着去替柳皓波张罗求情的事情也没急着去拉拢人心替柳皓波打算,可见父亲倒是没看错了他。单凭定力这一点,他就比别的奴才强。

    “回大小姐,老爷今儿乏了一日,刚刚躺下。你看——要不,请大小姐先进屋稍坐片刻,奴才去瞧瞧老爷睡了没有?”方孝耘知道,这个时候若想柳雪涛不进去看柳裴元,说话必须掌握好分寸。

    他没有依照柳裴元的话说:老爷偶感不适,已经歇下了。而是说:老爷今儿乏了一日,刚刚躺下。

    几个字的区别,意思就很明显。

    若说‘不适’,柳雪涛担心父亲的身体,势必要进去看看。

    而说‘乏了’,便是明摆着告诉柳雪涛,老爷听那些人说话听得已经烦透了,这会子想安静一下,不想再听任何的劝说。

    柳雪涛一听这话,便不再坚持进去看柳裴元。只叹了口气,说道:“我带了些新鲜的蔬菜来,你叫厨房的人做点清淡可口的小菜,待会儿给父亲晚饭时吃粥用。我且去安姨娘那里坐坐,等父亲醒了再过来。”说着,柳雪涛便转头看着卢峻熙。

    卢峻熙笑笑说道:“你去吧,我就在这屋里坐着,吃茶,看书,等你。”

    柳雪涛原本想让卢峻熙先回去的,不想这死小孩开口便堵回了自己的话。算了,懒得跟他计较这些,他愿意等就让他等吧。

    方孝耘给卢峻熙上了茶,又叫了一个婆子送柳雪涛去安氏的院子里,自己便出了上房院,去了厨房。

    厨房从来都是大户人家最嘈杂的地方,人多不说,东西也多,人人都要吃饭,主子们的饭菜都是定例,自然不用多说,内宅的丫头婆子倒替着吃饭,也不是很麻烦,最麻烦的是外边的人,来来回回的没个早晚。更别说再来个亲戚朋友,摆酒设宴,更是忙乱不堪。所以厨房基本一天到晚都是忙着的。

    方孝耘一到厨房,厨子杂役们都纷纷给他打招呼问好。今儿老爷发了火,下人们一个个也特别的严谨。方孝耘叫了一个小丫头的名字,吩咐道:“大小姐回来了,你立刻提着热水去安姨娘的屋里瞧瞧,看安姨娘可需要什么茶点果子,若有需要,赶紧的送过去。”

    那小丫头便抬眼看了一下方孝耘,低声答应着出去。

    柳裴元根本睡不着,方孝耘也不敢把柳雪涛来的事情瞒得太久。不过是半个时辰的功夫,方孝耘便趁着进去给柳裴元换茶的功夫,回道:“老爷,大小姐和姑爷来了。”

    “哦?”柳裴元抬起头来,丢掉手中的一本账本,问道:“人呢?怎么没进来?”

    “来了有一会儿了。大小姐带了些新鲜的蔬菜来,这会儿正跟安姨娘一起,说着怎么给老爷做小菜呢。”

    柳裴元的脸上便有了几分笑意,点点头说道:“嗯,她都到了这时候了,还去厨房做什么?那里乱哄哄的,万一磕着碰着怎么办?还不去叫她赶紧回来?”

    方孝耘听了这话,心头一酸,心想同样是孩子,怎么老爷就这么偏疼这个女儿呢?真是想不明白!

    不过,方孝耘知道自己这辈子还有很多很多事儿想不明白,尤其是和柳裴元有关的事情。因为这个主子本身就是个怪癖的人,做事离经叛道,非常理可循。

    柳雪涛和卢峻熙进书房的时候,柳裴元正一个人在屋子里缓缓地运动。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一套神秘的功夫,动作极慢,柳雪涛初时以为是太极拳,但那招式却完全不一样。此时柳裴元正在低着头扭着脖子,分别向左向右,肩膀也跟着一起摇摆。把柳雪涛给看的莫名其妙。于是便凑趣笑道:“父亲这是练得哪家独门秘籍?您这拳法这么慢,如何能跟人家打架?我看二哥练剑,可都是极快的。”

    柳裴元听见女儿说话,便缓缓吐了一口气,站直了身体,又搓了搓手心,淡淡的笑道:“都说你这丫头看的杂书多,见识广。这会儿怎么连这道门的《内功十二段锦》都不知道了?”

    柳雪涛茫然的摇摇头,看了看卢峻熙,问道:“你知道么?”

    卢峻熙笑笑,说道:“道家的《内功十二段锦》并不是什么武功秘籍,而是一种健身益寿,抗老防衰的修身养性的运动。”

    柳雪涛点点头,说道:“这个很好,回头我也要练。爹记得要教我哦!”

    “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练这个做什么?”柳裴元笑笑,转身走到窗前的矮榻上坐下,接过方孝耘递上的热茶,缓缓地吹了吹茶末,轻轻地啜了半口。方又问道:“这个时间你们两个怎么来了?”

    柳雪涛便笑笑,说道:“没什么,总觉得有好久没来看看您老人家了,想你了呗。”

    “嗯!”柳裴元点点头,看着柳雪涛可爱的大肚子微微笑道,“还是我女儿会说话!今儿晚上别走了,留下来吃了晚饭再走。我这一天都没好好地吃东西了——方孝耘,你去厨房看看,晚饭得什么时候才好?”

    方孝耘忙答应着出门去叫人到厨房催饭,说老爷已经饿了,叫他们赶紧的把饭菜传上来。

    卢峻熙便不由得笑了,心想这就是养女儿的好处了吧?想着,他的眼神又忍不住瞥了柳雪涛的肚子一眼,白松音已经说过了,雪涛这回肚子里怀的是个儿子。哎!看来下次自己还要多加努力才行啊!

    当晚,柳雪涛和卢峻熙陪着柳裴元用晚饭,只有安氏一人在一旁伺候,站在旁边的还有方孝耘这个大管家。

    闲话之中,柳雪涛便转到了柳皓波的事情上,她刚要劝柳裴元几句,不料柳裴元直接抬手阻止,说道:“难得有点好心情吃顿饭,你们谁也别跟我提那些烦心的事情。不然的话,爹可要把你这嫁出去的女儿赶出门去了。”

    柳雪涛撅了撅嘴吧,点点头,乖乖的闭嘴。

    柳皓波再次被柳裴元关进了院子里不许出门一步,这次与上次不同,他身边的所有下人全部换掉,柳裴元把之前自己使唤的两个小厮并四个丫头给他指派过去,把他之前的佣人全部打发到二门以外当差。

    这次的禁足,真的变成了软禁。

    同样,方氏的院子里二十多个丫头仆妇全部卖掉,倒是留下了方氏之前的两个贴身丫头在,却被柳裴元同时禁足,说,若是她们两个丫头胆敢出方氏的院门一步,立刻打死完事。

    柳裴元命人现巴巴的从外边新买了八个新人给方氏送去,说若是人不够使唤,过几天再给她另买。

    方氏终于明白,这些年她辛辛苦苦的经营,根本抵不过柳裴元的一句话来的结实。

    165春柳抽新枝

    厨房里的杂役小丫头青儿提了一壶滚开的热水去安氏的房里,却在走到半路的时候顺便拐了个弯儿走到了方氏的院门口,看了看那两扇紧闭的院门,她暗暗地叹了口气,正要离开,却听见身后有人问道:“你手里提的热水么?”

    青儿回头看时,却见是洒扫上的张婆子,于是点点头笑道:“张大娘,我这儿提了一壶热水要送去安姨娘房里给大小姐冲茶呢,这个时候不需洒扫,您这是要去哪儿呀?”

    “哟,真是巧了。刚才我从二门进来,看见你姐夫跟你爹在那儿说话儿呢,他们说今天你姐姐要回娘家去,想连你一起接出去姐妹聚聚,我刚还想着去跟你说一声呢,不想却这这里遇见。你且去跟大管家告假吧,这水我来给你送。”

    “真的?那可真是谢谢张大娘了!”青儿听了这话,高兴地给张婆子福了福身,把手里的热水壶交给她,便高兴地走了。

    张婆子接过水壶,左右看了看并无闲杂人等,便走到方氏的院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