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翻了个大白眼,把剧本卷起来就朝她脑袋上招呼:“你这臭丫头哪来那么多废话?这剧本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而且,你说这种话,让编辑脸朝哪搁?啊?还天天给我找事,一会这个太夸张,一会那个服饰太夸张。还有,你看看你,每次换衣服都要换好久,总是让别人等你,比男孩子还磨叽。你还好意思和我提要求?”
“我那,那那不是,您也知道的,换衣服这个我没办法,这不是我有特殊情况嘛……而且,剧本这方面写得确实,确实不符合比较有钱的人的生活常态……”
导演忍不住一巴掌扇到她后脑勺上,一副嘴要被气歪的模样:“特殊、特殊!那你以后能不能早起床。你个兔崽子,我知道你家公司每年交税都上亿,你可给我闭嘴吧!”
愣了一下的晓竹恭看着导演重复了一遍“上亿,这么多的吗?”
导演气不打一处来,干脆再一巴掌招呼上去“观众又不像你家那么有钱,不改剧情!剧组也没那么多钱!”
捂着后脑勺抽气的巨型犬小声嘀咕“但是那样子真的像把金子银子翡翠挂一身的暴发户,衣服我可以用私服,其它道具也可以去找……我真的我不想第一次和偶像合作就演智障……”
“道具,比如房子?”
“对啊”,巨型犬眉开眼笑“好找,家里最近空出来的房子挺多的,比如……”
“比如最近你家刚买好专门用来放文玩那个?”导演挑眉看她。
巨型犬愣了一下,先是不可置信,接着犹犹豫豫有点为难地看着她“您不会是故意这么说为难我的吧。那个啊,那个会不会有点危险……”她低着头沉思“但是确实,也可以移出空房间,我可以回去把您这个想法告诉我妈,去问问可不可行,毕竟现在也没放多少进去……”
忍无可忍的导演终于开始插着腰去揪她的耳朵“可把你能耐的,我现在真是觉得我当初瞎了眼才觉得你适合这个角色,现在更后悔答应你妈把你选进来演这个角色。”
被彻底无视的安郝站在略远处,一时间觉得这次接收到的信息量有点过大。
专门装古董的房子……
公司交税上亿……
富家小少女体验生活啊……
他不由地就笑了,然后朝茶水间走去。
他边走脑海里边莫名地闪现过一些画面,莫名地开始回忆起当年自己到底是怎么一步步爬上来的。
他还记得那几年摸爬滚打,却仍然还在这条食物链的最底层,只能等着被人挑选。像是终究见不到天日,只能在黑暗里用力摸索。
有一天他全身上下只剩下十几块,乘公交去当群演,再买一份饭乘公交回去,正好把钱花得一干二净,再没钱能付得起房租,只能搬到地下室去。
那个地方,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关上灯就是天黑。潮气还很重,他刚住进去没多久,身上就发痒发红,长了很多小疙瘩,有时候忍不住会抓,抓着抓着就破了。
可他还不肯认输。
他蹲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想着,再坚持一会,证明给养父看,他可以的。
收养他的男人在娱乐圈里是不出名的小演员,在里面混了一辈子也没混出什么来,但对很多事情却都有自己的见解,告诉他男孩子要活得体面,工资可以不高,但绝对要有,万一被欺负了也能有能力养活自己。告诉他世间有黑暗也有光明,可以知道黑暗存在着且无比可怕,却一定要保住自己的光明。这个男人温柔沉稳,唯一一次对他失控大发脾气是因为他说要走和养父相同的路闯出一片天地来。
那天养父不仅果断让他放弃这个想法,说服不了他后还狠狠揍了他一顿把他赶出门去,说要是真去当演员就别回来。那年他也就真的硬气地离开这个家了。
后来他成功了。
后来日头升又落,他在演艺圈里不分白天黑夜地演戏,日头还在,他的事业还在,可是他的养父却没了。
那段时间他先是失去了许笙,再接着不分昼夜地被那个女人折磨,再之后就失去了他。再后来,他被种种事情压到崩溃抑郁,从里面挣扎着爬出来,于是再次体悟到,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回不来的,人应该学会珍惜当下。要好好活着,努力活着,抓住自己所有的,竭尽全力。
那时他只能把演戏当做自己唯一可以逃避的港湾,他把演戏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用它躲开那个女人,作为心灵可以栖息之处。
可是有时从中抽离出来,他还是会恍恍惚惚着想,要是再有机会,只要上天能再给他机会,他一定会好好弥补养父,好好补偿许笙。
杯子里很快接满了水,雾气慢慢在他的脸前升腾起来,安郝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然后站在原地定了定神。他估摸着这么久了,导演和晓竹恭该谈完了,于是他调整好表情拐回去笑吟吟地和两人打招呼:“啊,不好意思,我去接了点水才过来。”
导演看到他犹如看到大救星,瞬间笑弯了眼“没事没事,还没到开拍的时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