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和平儿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没听出个由头,下意识看向身边的鸳鸯和王夫人。
贾赦还在世时,惦记过鸳鸯,现在贾赦死了,鸳鸯无疑是最开心的人之一。也正是因为有这份摩擦在,她不敢贸然开口为平儿说话,邢夫人现在看谁都不顺眼,指不定还反咬到她身上。
至于这王夫人,平时在祠堂吃斋念佛,不管内务,看到邢夫人和平儿争吵,心里只觉得聒噪,柔声向贾母道:“凤姐还病着,谁的话也不可轻信,等她醒了,老祖宗来定夺,如何?”
平儿本来想着王夫人与邢夫人不合,还盼着王夫人能给自己说上话的,到现在是真冷了一份心,也再不管其他,讽刺道:“大太太是人上人,吃食用度奴婢指望不上能比,更别说还能当上姨娘。但大老爷还在时,他对大太太的关心,我们这些做下人也是看的清,求鸳鸯做姨娘不得,就费了八百两银子买了一个名唤嫣红的女孩子。”
“混账!主子们的事也由得你来编排。”当下有众人在,素来睁只眼闭只眼的事,由一个丫鬟开口讽刺,邢夫人脸不知道该放在何处。邢夫人再顾不得体面,扯过平儿的衣领,左右开弓打了一巴掌,原本白皙的小脸,多了无比清晰的巴掌印。
邢夫人以为平儿会哭,或者说房内众人都以为平儿会哭,然而,她墨黑般的眼睛冷着亮,嘴里反勾起淡淡的笑意。这笑意淡淡,让她原本俊俏的面容,更生出一股韧劲。
为什么平儿会在这时,单独提到嫣红的事,与其说骂强纳鸳鸯为姨娘的无耻,更是在笑另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探春。
自贾府抄家后,一连几日都是下雪天。除了捎封书信给湘云问候外,探春多是窝在秋爽斋里。她跟周琼一块琢磨这皇上,南安王一家等关系,找个突破口。
原来这朝堂分出诸多派系,相互制衡,各有为皇上所看重时。先前,探春未出嫁时,皇上特别看重北静王,而北静王这一派系,贾府外有王子腾,内有元妃,好不风光。自探春出嫁后,皇上对北静王渐渐疏远,跟南安王开始走近,到元妃仙逝后,表现的更是明显。到如今,王子腾官位架空,贾府被抄家,彻底失宠,南安王炽手可热。
种种迹象表明,皇上跟南安王私下肯定有所密谋,就是这密谋跟她出嫁还有那么一点关系。探春跟周琼二人百思不得其解,决定趁着皇上在花朝节为章选庆七岁生日,一探究竟。
不巧,今天,天放晴了。她刚呆在院内想晒太阳,鸳鸯来喊她,说是老祖宗想多叫些人去看看凤姐,人多热闹点。然后,她就跟着一群人来到了栊翠庵,目睹了这一幕。
平儿骂贾赦费了八百两银子买了一个名唤嫣红的女孩子,这事还真狠戳了下探春的心。要说为什么,还得从她未出嫁说起,王熙凤病重,将内务分给李执她还有薛宝钗三人。她见大观园内,种着花草,却疏于管理,不拿出卖钱可惜,为此改革定了一系列措施。
她曾细细算了下,这改革能给大观园一年能省下四百两银子,当时还尤自高兴节省开支。现在,单供贾赦一时玩乐,就拿银子不当银子的,被平儿在众人面前点破,花费了八百两银子。这满是富贵气息的荣国府,内里早是破败不堪,可笑之极。
这些时日里,她也曾反省过自身,怎么还是眼见着这贾府倒了,落了白茫茫一地,现在彻底醒了,这样的大家子没救了。
探春走到平儿跟前,挡着邢夫人恶毒的目光,回道:“大太太好威风,在这里大吼大叫,偏生往日,在自家夫君面前伏低做小。我细细想来,这不就是欺软怕硬吗?”
“三。。。”邢夫人还没说出口,马上改口温言细语道,“王妃说笑了,我平时没怎么管事,现下是有人嚼舌根嚼到老祖宗跟前,我怎么能不管呢?”
邢夫人说完这话后,又朝着贾母那边笑了笑,端的是贤妻作风。
很不巧,探春不领她这个茬,走到王熙凤身旁,轻轻怕了下后背,原本擦干净的唇角,又溢出汤汁。
众人一惊,又听到她说道:“方才平儿说你想害凤姐,但心急没说出到点上,看凤姐的情形,是想灌药让她病情加重,害死她吗?”
“你,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不知道。”邢夫人闪过一丝慌乱后,镇定道。
探春走到罗汉床旁的案几,端起药汤,微微一笑道:“这药汤早冷了,平儿要喂药也不会喂冷的,而凤姐也没有讲药汤喝下去,如此看来,正是外人强灌的药汤。”
这话刚落,刚刚未多言语的王夫人接话,对邢夫人道:“我平素敬你,跟他人都当你是大太太。你也该知道自己的身份,岂能撒气撒到晚辈头上,还做出这等恶毒手段。”
王夫人平时不管事,但凡说了话,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得他人里外琢磨一遍,才敢晚睡。
这王夫人与邢夫人平时还是和睦,几乎没有冲突的,此刻为王熙凤的事,当众说起邢夫人的不是,可以说是再没什么情面可讲。
邢夫人听完后,发现贾母正在以惊恐的眼神看着自己,看样子是站在王夫人那边了,又有些不爽的,扫视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