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打滑,连车带人滚下山去。
天麻黑的时候,车马终于回到了营区。而阿梨因为喝了安睡药,醒来时,已经是凌晨了。身旁传来均匀的呼吸声,阿梨知道,他连日里担心又紧张,根本没怎么歇息过,这会儿是真的睡安神了。
十一年,她又回来了。
夜很黑,她看不清屋里的样子,然而,虽然时隔这么久,她却半点儿也没觉得陌生,就连他的一呼一吸都那么熟悉。
从来在寅时过半准时醒来的李牧竟然睡过头了。醒来的那一刻,迎接他的是一双湖绿色的眼睛,正痴痴地盯着他看。
李牧揉揉阿梨的头,问道:“醒了多久了?”
“很久了。”阿梨道。
李牧亲吻一下她的脸颊,道:“为何不叫醒我?”
“舍不得。“阿梨轻轻抚摸李牧的鬓角,不知何时,这儿已经添了好些华发。
“阿梨!”李牧有些动情,凑近了亲吻阿梨的唇,温柔而缱绻。十一年了,他做梦都没想过她还能再回到他的身边,就在刚才,他还在怀疑这一切是不是真的,身边的她是否又只是一个幻影。明明是甜蜜的感觉,不知怎么地,李牧竟然尝到了一丝咸味,他抬起头来,才发现不知何时,他的脸已经湿了,上面沾满了咸咸的泪水。
“对不起,对不起!”阿梨一边哭一边道:“阿梨错了,我只想着我自己,却从来也没为你想过。”
李牧也红了眼,他把阿梨拥入怀里,连声道:“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回来就好了,回来就好了。”
李戈千叮万嘱,说孺人身子不好,让冬儿一定不能在她面前哭,可冬儿还是没忍住。阿梨预料到冬儿的反应,却没想到出现在她面前的又是另一幅特别的画面:圆圆的冬儿拖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圆滚滚的孩子,一样圆圆的脑袋,圆圆的脸,圆圆的小身材,还有圆圆的眼。活脱脱两个小冬儿。冬儿一哭,两个孩子也跟着哭,本来挺煽情的场面,硬是把阿梨给逗笑了。
哑婆的头发已经全白了,腿脚也不大利索了,见到阿梨,激动得拄着拐杖的手都在颤抖。哑婆一向不多话,今日却拉着阿梨咿咿呀呀地说了好一会儿,说的都是将军。
小兰倒还是那个小兰,对着阿梨规规矩矩地行个礼,便走了。
春芽跟着阿梨从邯郸一路走到雁门,知道她何时该吃药,何时要休息。冬儿磨蹭着还想再呆一会儿,也被她赶了出去。阿梨确实有些累了,只是她根本睡不着。这屋里的一切,丝毫都没变过,连以前他为他们的孩子做的摇篮都还在原来的角落里摆着。若是她不那么自私,若是她能站在他的立场稍微为他想想,他们怎么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大灾大难的时候总免不了有人想发灾难财。粮食运到各县衙的第三天,就有一个县报告说粮仓的粮食在一夜之间被盗了个精光。李牧亲自去调查才发现,原来是那县官把粮食都藏到了山洞里,不巧偷运上山的时候漏了些在路上,被一个樵夫发现报给李牧,这才抓了个现形。李牧怒不可遏,亲手斩了那县官。自那以后,再没出现过类似粮草失盗之事,百姓们顺利领到了救济,对武安君更是奉若神明。
李牧临时去了代地调查粮食被盗一事,周顺过来了一趟府里,说将军交代,有什么事情就找他。可惜阿梨身子不好,他来的时候她还睡着,没见上一面。春芽告诉阿梨的时候,阿梨盯着她看了许久,看得春芽都有些不好意思了,问:“孺人,您干嘛这么看着我?”
“春芽,今日这菜,你是不是忘了放盐了?”阿梨问。
“啊?”春芽试了一下,红着脸道:“对不住,孺人,我好像真忘了。”
“发生了什么事?”这要是换了冬儿,把糖当盐放阿梨也不觉得奇怪,可春芽平日里多细心一个人,这就有些不大寻常了。
“没事儿。”春芽低头道。
“不会是因为周国尉吧!”阿梨笑问。以前周顺有事没事来府里,寻各种理由,就差没明着跟将军请示,把那聪明灵巧,秀气水灵的丫头许配给他了。李牧自是不会理会这些事,若春芽有心,他乐得成全,可要是春芽无意,他总不能逼她吧。
“哎呀,孺人你还说!”春芽急得脸通红。
“到底怎么回事?”阿梨敛了笑。
“都是那个小五,人家周国尉来通知正事,他非把我拉走,说有事儿跟他讲,还叉个腰杵在那儿,要跟人打架似的,丢死人了!”春芽道。
“哦!原来是小五打翻了醋坛子,难怪把我们春芽气成这样。”阿梨笑道:“不过,我一直觉得好奇来着,你说那周国尉,长得一表人才,又风趣好性子,你怎么就看上了小五呢?”
春芽红脸道:“奴婢说了,孺人不许笑话我。”
阿梨瞪眼道:“我什么时候笑话过你?”
“奴婢想找一个能像将军对孺人那般对我的人。”春芽羞道:“周国尉看上的只是奴婢的外相,可小五,才是真正会把我放在心尖上的人。”
阿梨微笑点头,春芽一直是最通透的人,她清楚明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