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回答慎儿的问题,而是温柔的和她说了些道理。“娘看过建安附近有好几座村子,那儿有池塘一年四季都不会干涸结冰,只要用小木块绑上蚯蚓就能钓上不少鱼儿。个头小的裹上蛋液用油炸香,大点儿的可以清蒸、红烧、干煸……”
“爹爹也去么?”慎儿不在意什么鱼虾,仰头问道。
李相月愣住,而后回神揽住她轻轻摇晃说:“爹爹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你也瞧见了这里没有他不行。”
“那事情做完了,他会和我们住一起么?”
“一件事完了还有下一件,他会很忙……”
慎儿从她身上翻下,正坐对面表情严肃:“你骗我,爹爹不会同我们在一起的对么!”
“世上有很多孩子,他们的爹娘并不在一起,你还记得村里的姿姿,她爹从军一去不返……”
“她爹死了,可我爹活着!”慎儿大吼,双眼泪汪汪怕她看见没了气势转过身去。“从小我就羡慕靖轩哥哥有爹爹,他爹娘能住在一起,被人欺负了有娘安慰有爹出头,不像我什么都没有!”
她跳上床,用被子蒙住头,任由李相月如何相劝都不肯将被子打开,只是一会儿接着一会儿的在被中抽泣。
看着床上突出的小块儿,她在襁褓时的弱小,她牙牙学语时缺了的两颗门牙,她第一次从学堂回来时的兴奋,还有……第一次问爹爹在哪儿的哭泣。
一双手从小块儿的背脊上滑过,哼着幼时哄入睡的歌谣,手慢慢的拍打,一声是无奈又愧疚的叹息。须臾后,传来推房门的声音,慎儿悄悄掀开被子,屋内空无一人,瘪瘪嘴咬住被子一角,哭声藏在耸动的肩膀里。
屋外李相月抬头看着刚升起不久的月亮,未到最好的时候,总是不够圆满。白而凛冽的光映在她似水的眼底,蒸腾雾蒙蒙的水汽,缓缓变成散落满空的星星,淌出眼睛落在脸颊,汇聚下巴融成一个小点,滴答沉进地里,消失不见。
烦恼如果和星光一样能消失不见该有多好?李相月双手托腮,遥遥与月光相望,一轮月里有爹娘与相祁的影子。正是做青团的日子,他们有的忙碌,月依然照着,从院门照到廊前,她看看天又看看身后的门,困顿参杂可悲的无奈,今晚注定难眠。
第二日一早,慎儿吃过早饭没在屋内停留片刻,故意不去看李相月蹦蹦跳跳的去找雷驰。
母女俩气氛凝重,雷驰这样无儿无女又无相好的也看出不对劲,将药递过去,牵着慎儿往外走。
“万刃山庄里面有不少好玩的,我带慎儿去逛逛。”一脚跨出院门又退了回来,朝院内喊了句。“子衿,夫人来了备好茶点,得罪了夫人有你好看!”
李相月脸红到耳朵根,想反驳几句两人一溜烟的不见。
端着药,应是刚煎出来,隔着托板都烫手。走在林荫小道,不是旁竹园特有的泪斑竹,而是建安随处可见的香樟。这树四季长青,就是春天时爱掉些黑色的小浆果,踩着嘎吱作响不说,还易弄脏鞋面。暗紫偏黑的汁水一旦沾上极难洗净,小时候为这事她与相祁没少挨揍。
想起以往,她的脚步渐缓,小心翼翼的避开地上的小浆果,奈何实在太多,鞋面上溅着了一点。正准备蹲下身擦拭,耳畔呼啦的风飘过。
万刃山庄处高山之巅,山风极盛,但李相月白日里并没有听见多少。那是因为她住的院子仆人众多,偶尔又有林奇安串门,加之有个孩子叽叽喳喳的盖过呼啸的风声。
杜仲的园子很安静,他喜静性子孤高清高,就算是手下仆人也得看的中眼,风呼啸而过夹杂沙沙的树叶声,让人有身处密林的错觉。
李相月摇摇头,要不说雷驰始终是个大老爷们儿,大事上能当左膀右臂,小事上就不够细心。园子里有位病人,怎么着也不能大声嚷嚷,扰人休息。
她边想边将心里刚刚冒头的不对劲压下,端着药径直走到院门口。
子衿早就候着,向她递了碟八仙糕点。模样讨巧,不像是买的,倒像自己做的。
“我吃过早饭,不用了。”子衿的手没有放下,仍然端着碟一言不发。
无法,李相月拿了块放进嘴里,子衿才默默走开,从头到尾没有发出丁点儿声音。
糕点入口即化,红豆打底外头用杏仁和的面,初尝味苦而后香甜,一块入腹丝毫不腻。李相月觉得熟悉,不光是糕点的味道,还有子衿这个人。
小姑娘很沉默,若非她出手时哼了一句,会让人误以为天生有疾。为数不多的几次碰面,她都垂着头,看见的是头顶两个发旋,据说发旋越多,越是不羁,常常是个刺头。
子衿是个例外,沉闷低调到令人忽略,李相月却偏偏眼熟,不由多看了两眼。
伴着疑惑,李相月轻声推开门,屋内点了安神的熏香,杜仲嘴唇惨白的躺在榻上。
雷驰说,他失血过多,约莫还得几日才能苏醒,这些天靠流食与汤药吊着,上气不接下气。
一碗药,喝下一半撒了一半。李相月拿着手绢擦干净脸颊上的药渍,他脸色比昨日好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