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前，陈砚决定出去拥抱一下久违的清晨。</p>
他换了身运动服，跑一段走一段——身体素质一日不如一日，没跑多远就会觉得气不顺。</p>
跑着跑着，发懵的脑袋终于清醒了一瞬。</p>
他居然下意识的跑到四中这片来了。</p>
学校对面的早餐铺子已经开门了，天气转暖之后锅就架在外面了，缕缕白烟升起，蒸的老板娘自己都睁不开眼。</p>
他肚子很合时宜的叫了一声，于是身体操纵了大脑。</p>
反应过来的时候，老板娘已经笑眯眯的问他：“吃点什么呀？”</p>
陈砚点了以前最常吃的。</p>
这儿的味道他很怀念。</p>
味道好，不少毕业生都会特意回来吃一顿早餐。</p>
最主要的还是一起吃早餐的人，让人觉得怀念，想起来又会觉得——原来都过去十年了。</p>
陈砚拿出手机，放大拍了校门口“平江四中”四个烫金的大字。</p>
发了朋友圈。</p>
什么文字都没配。</p>
吃到一半，手机屏幕亮了一下。</p>
他顺手划开——</p>
是几条评论。</p>
没有想到早起的人还挺多。</p>
-陈总是四中毕业的？我也是，我比你小两届</p>
-砚哥去吃早餐啦？</p>
-啊四中对面的早餐店味道真的一绝</p>
-起真早</p>
-砚哥！你接到通知没！</p>
陈砚掠过前几条，左手一指禅回复了最后一条。</p>
-什么通知</p>
-去北京出差，名单上有你啊，你那边没动静吗</p>
陈砚愣了。</p>
点开消息栏，眯着眼睛找了半天，找到了助理发来的微信。</p>
他皱起了眉头，眼中有些暗暗的怒意，刚准备给助理发条消息谴责他“居然把工作上的事情发在他微信”的行为时，有一个头像右上角弹出了个红色的圈1，他刚看过去，又变成了圈2。</p>
湛柯：</p>
你要去北京？</p>
我刚好要回去</p>
这话似乎只说了一半，但迟迟也等不来另一半。</p>
陈砚点开，对话框内，“湛柯”两个字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没几秒又变成了“湛柯”，但他这边没收到消息。</p>
来去变了好几次，陈砚低头咬了一口包子，把变暗的屏幕点亮，盯着左上角的变化，津津有味。</p>
湛柯</p>
对方正在输入……</p>
湛柯</p>
对方正在输入……</p>
湛柯</p>
对方正在输入……</p>
湛柯：一起吗？</p>
陈砚嘴里嚼着包子，挑了一下眉头。</p>
依然用左手一指禅回复。</p>
时间：不</p>
如果他的右手没有被包子弄油的话，也许他会回“不行呢湛总”。</p>
但一指禅使人语言简练明了。</p>
湛柯</p>
对方正在输入……</p>
湛柯</p>
对方正在输入……</p>
湛柯：公司已经把机票订好了吗？</p>
时间：没</p>
湛柯</p>
对方正在输入……</p>
湛柯：公司不允许单独行动？</p>
时间：没</p>
湛柯：那为什么</p>
时间：？</p>
湛柯：没事，那你到北京有什么事可以找我</p>
时间：没</p>
湛柯：什么？</p>
时间：没事找你</p>
湛柯：怎么起这么早？</p>
陈砚右手中指顿了顿，没想到这个人思维跳脱的这么快，亦或者说，没有想到这个人好像自带屏蔽系统一样。</p>
先是屏蔽了自己的第一条消息，然后又屏蔽了刚才的最后一条消息。</p>
翻版的季漪妈？</p>
陈砚低低的笑了一声。</p>
时间：噩梦</p>
湛柯：什么噩梦？</p>
时间：你</p>
安静了。</p>
陈砚没再收到消息了。</p>
左上角也不会从“湛柯”变成“对方正在输入……”了。</p>
他把手机扣过去，屏幕朝桌面。</p>
专心的吃早餐。</p>
“我15号要结婚，现在安排我出差？”陈砚坐在办公室，左举着手机，右手百无聊赖的抠杯子上的花纹。</p>
自己要结婚早就给公司打好招呼了，婚假都快批下来了，结果现在安排他出差？</p>
闹呢。</p>
早上在朋友圈提醒他的是他工作早期认识的一个朋友，在总部。这次出差也有他。</p>
“就三天，听说是合作方特能喝，所以找了咱几个去谈。”</p>
那人停了两秒，然后自己也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可笑。</p>
“扯犊子，我也听说的，不过看看名单，倒还真都挺能喝。”</p>
陈砚冷笑了一声，“我又不是总部的，天塌了跟我有屁关系。”</p>
那人咂摸了一下，然后说：“话糙理不糙。”</p>
“但已经这么安排了，反正三天，你老婆那边同意不？”</p>
陈砚嘲讽：“她不同意就能把我名字抹掉？”</p>
“倒还真不行。”</p>
“那你问个屁。”</p>
陈砚敲了敲杯壁，“机票订了？”</p>
“订了。”</p>
“行，挂了。”</p>
无论他和季漪到底是不是真的新婚夫妻，到底也是要往红本上盖章的人。陈砚打开微信，找到季漪。</p>
时间：</p>
我明天去北京出差，三天</p>
季漪很快回复了。</p>
季漪：好嘞哥，你们公司咋这么能吸血，结婚报告都打了临给你放婚假还把你派出去榨干</p>
时间：有道理，等我中一个亿了我就辞职</p>
季漪：？</p>
季漪：少做梦</p>
时间：1551</p>
季漪：？？？？？？</p>
时间：新学的</p>
季漪：……您多学男人一点的东西行吗</p>
时间：女人，你成功激起了我的怒火？</p>
季漪：拉黑警告</p>
时间：1551</p>
季漪：886</p>
手机黑屏了。</p>
陈砚的目光久久不能聚焦。</p>
好不容易自己把自己哄开心然后勾起的一点点笑容，也僵在了脸上。</p>
过了很久，大脑不再一片空白了。</p>
他看清了手机屏幕里自己僵在脸上的笑，然后狠狠的在脸上抹了一把。</p>
他现在，烦躁又难过。</p>
“安排是三天，顺利的话两天就可以回。”助理拖着行李箱跟在陈砚后面汇报。</p>
走在前面的陈砚同样拖着行李箱，一点都不怜惜女孩子，仗着自己身高腿长就走得飞快。</p>
和大部队会合的时候助理都快吐出来了。</p>
有人打趣，“陈总也太直男了。”</p>
有人附和，“是啊哈哈哈，走得飞快。”</p>
陈砚看向他们，对“直男”两个字产生浓厚的兴趣，以至于没绷住冷若冰霜的表情，一下破了功，挑着眉头笑了，“我直男？”</p>
他好多年没听到有人这样形容自己了。</p>
高中的时候有。</p>
而且多。</p>
高中的陈砚日常就是把傻逼摁在地上捶，还有一张脸上带着一道血丝的照片在学校论坛广为流传。</p>
那个时候没人相信陈砚是弯的，即使陈砚大大方方承认自己是。</p>
还是会有很多人讨论，说他可能在开玩笑。</p>
那个时候大家对同性恋的概念本来就不是很清楚，总觉得同性恋都是娘炮，陈砚这种“铁血”是不可能弯的。</p>
上了大学就变了。</p>
他开始变得各种小心翼翼，心思从一个真正的“大直男”变得越来越细腻，后来有人问他是不是gay，他依然大大方方的承认。</p>
但那个时候对方会了然的说，怪不得，我也觉得你不太一样。</p>
平江离北京不算远。</p>
飞机上就有同事问陈砚，“陈总以前清华的，对北京应该很熟悉吧？”</p>
陈砚转头看他，摇摇头，“不怎么熟，只熟学校。”</p>
但是落地之后，陈砚还是觉得一阵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p>
他其实这些年出差偶尔也会到北京来。</p>
每一次都会想到自己离开这里时的模样。</p>
他是以一个失败者的模样离开这里的。</p>
他没有输给生活。</p>
他输给了爱情。 作者有话要说： 我数学考了80分……</p>
悲哀的是考80我都很开心，我的数学能力可见一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