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裕愣一下，很快收好自己的课本，背上书包，赶紧跟橙子一起回家，一路上，眉眼唇角边都溢着自己未曾察觉的笑。
橙子真好啊，知道他走路花费时间，这是特地等着他一起回去。
坐在后座上的裴裕心都要飞起来了。
他抱着黑色大书包，等橙子骑出了交通拥堵的市区才和他说话：“今天下午的听力，我好多都没怎么听清。”他语气里还带着不易察觉的懊恼。
“这次录音的语速太快了，明天教你练听力。”程泽贤对身后的人说。
“哎，好！”裴裕说着，补一句，“其他科目我都做得还好，下学期还能和你同个班呢。”他们高二就要分文理科，而且默认了文理科的前五十位同学会在实验班。
前面的人鼻音轻轻“嗯”了一声，显然对他的话也挺满意的。
回到家时，宋女士正在蒸饭，裴琨在门槛边写作业，裴裕放下书包就要帮忙择菜。
“你刚考完试，先歇会。”宋英丽摆摆手，以往她在外工作，只能委屈孩子自己做饭。现在她怎么还舍得让孩子辛苦呢。
“妈别一直站着，累了就坐着，叫我一声帮忙就行。”裴裕看见菜篮子里干蔫了的红薯叶，猛地就想起了自己梦里的小农场！
糟糕！他已经三个晚上没有进小农场了。
这会儿油菜花都谢了！
裴裕整个人一顿，摸了把小弟圆滚滚扎手的寸头，然后就两三步连连跨上楼梯，回到卧室里。
之前他都是睡着了才进入小农场的，裴裕还没试过醒着的时候进去。
他心里默默想着，原本还以为可能行不通，但在他慢慢闭上眼、想要进小农场的想法越来越强烈后，狭窄昏黄的小卧室竟慢慢变得光亮，他整个人出现在小农场了！
入眼的黑土地有些凄凉，油菜花都谢了，只剩花枝一根根高高伫立着，绿叶也泛黄蔫哒哒的，但那一片片秸秆似乎还结出了荚，半露半合地，隐隐能瞧见里面的乌黑菜籽。
裴裕蹲下来伸手一碰，晒得干酥的荚壳就清脆地喀嚓崩裂，黑黑圆圆的饱满菜籽哒哒落地。这些可全都是可以用来榨油的油菜籽啊！
他起身往前继续走，几天没来，西红柿苗已经长得比他膝盖还高了，主j-in-g比拇指还粗，更令人惊喜的是，每一株西红柿都在酝酿着花苞，等待着时机长大怒放。而小桃子幼苗也拔高了不少，细长的针叶嫩青。
但是，因为太久没有给它们浇水，好几株西红柿植株都有些缺水蔫蔫的。
裴裕刚想给它们浇水，就听见外面楼梯传来裴琨的声音：“大哥，下楼吃晚饭了！”这声音忽远忽近，惊得裴裕猛地抬头——小农场似乎也在提醒他有人靠近了。
他心神未定，就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熟悉的卧房里。
好像刚刚的一切只是他的幻想。但裴裕知道不是，他悄悄捻着不小心带出来的油菜籽，回应道：“哎！来啦。”
这天晚上裴裕比平时早了半个小时上床歇息。他还特地把厨房的水勺带上楼，睡前还带着两个半大麻袋，一入梦就带着这两样东西到了小农场。
油菜籽已经落了不少，裴裕先把结荚上的收进袋子里，再把土地里能捡的捡起来，花了一整晚收了满满两袋的油菜籽。把袋子放一边，他才开始用水勺舀溪水浇地。
泉水是真的滋润，地里的西红柿植株在漫洒飞ji-an的泉水里慢慢挺立、恢复j-i,ng神。按照他根据油菜的生长周期的推算，或许十天之后，他就可以在小农场收获红艳饱满、酸甜多汁的西红柿了。而这些已经枯萎的油菜秆只能当作肥料了。
裴裕做完一切，喝了两口泉水，歇在一边，看看一侧s-hi润的的菜地，又望望另一侧迷蒙的雾境。他每晚在小农场劳作，第二天醒来依旧j-i,ng力充沛，甚至比之前更有活力，可能这就是小农场的馈赠。
他只需想着把这两袋油菜籽带出去，明儿就能在厨房看见它们，这也一定是小农场的奇妙之处。
迷雾之后，也是黑土地吗？他看不清、也过不去。
小农场真的太神奇了。裴裕心里涌过很多疑问，但他不急着寻求答案，日子久了一定可以慢慢发现的。
想得久了，小农场的天色居然也开始慢慢变得橘黄、昏暗，这儿的夜晚就要来临了。
*
第二天上学时，裴裕还在想那整整两大袋的油菜籽要怎么处理。
他趁着课间去图书馆借了五本书，《中国主要农作物生育期图集》、《农业标准汇编》、《自然植物图鉴》、《种植的学问》和《种桃指南》，他没法自由地在网络上搜寻资料，只能在图书馆里自学。
程泽贤看见他带回来的书，虽然裴裕遮遮掩掩，他还是看见了一点：怎么全都是种植类的工具书？
上午的三四节课是语文课，第一天考的语文试卷已经批改完发下来了。
裴裕那字儿写得工工整整的答题卷上方，是个红彤彤的112，基础题基本都做得不错，就是作文只拿了44分，大题和古诗鉴赏也做得不好。
他悄悄瞅一眼程泽贤，被身边的人发现了试探的目光，一整张答题卷和另一张作文纸都递了过来。
“谢谢橙子。”裴裕的小心思被发现了，他轻笑着从橙子修长的手上接过试卷，认真看了起来。
程泽贤的字比裴裕的还好看，裴裕的干脆利落，还有些许秀气，但他的则是笔锋苍劲、沉稳大气。
一路看下来，程泽贤答题的思路很清晰，语言也相当简洁利落，直击要点，看完他的答卷，裴裕觉得自己考试时想不懂的，几乎全都得到了解答。
“橙子好厉害啊。”裴裕最后才看一眼分数，129！
“你也可以的。”他看着裴裕亮闪闪的眼神，差点儿别过脸去。
裴裕等到上课了才后知后觉，橙子他，刚刚好像是害羞了。
果然不出所料，程泽贤语文成绩拿了第一，班里还有好几个女生作文写得特别好，整体成绩也好，都考上了120。
两节课讲不完一张卷，作文只能留到明天。但饶老师已经把优秀的学生作文整理打印了出来，发下来让他们。
刚打印的纸张还有油墨味，裴裕挺喜欢这味儿的，他小心地折好了就开始如饥似渴地，愈发地敬佩那些写得逻辑环环相扣、论据充分的同学们。
“你今天早晨怎么心不在焉的？”中午程泽贤载他回家时，罕见地主动问了他一句。
裴裕“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啊，那个不要紧……说起来，橙子你知道哪儿有榨油的店铺吗？”
程泽贤不像他经常呆在家里，他总是瞒着奶奶瞒着老师同学时常找兼职干——学校每个月三百块的贫困补助远远不够，所以城里郊区他很多地方都熟悉得很。
不过裴裕问这个做什么？
“嗯，你要去？我可以带你过去。”
橙子也不问具体的，这让裴裕一时警惕放松了警惕，也不知怎么的就约好了这周六载了泉水回来就一起去榨油。
裴裕的小农场有源源不断的泉水，但他还是每周都去载水，只不过减少了一趟来回，家里的水是他偷偷引进去的泉水，隔壁黄奶奶家的是清凉山的泉水。
等到周六这天，裴裕偷偷摸摸把家里的油菜籽运了出来，和程泽贤一人一袋载着去菜籽油坊。
那处地方在集市，油坊主做了十多年，生意一直不温不火，裴裕温声和坊主商量着，他想榨油，可是油菜籽不多，费用该怎么算，如果方便的话，可不可以直接给他一半菜籽油作工本费。
坊主眼光老辣，见他们俩都是好学生模样，衣着朴素，看起来也是穿了好多年的，布料都已经通透了，又见这清秀的高瘦孩子礼貌懂事，当下就答应了——榨出来的油他收四成。
他打开麻袋看一眼后愣了下，这两袋油菜籽虽不多，但质量却是顶好的，粒粒饱满油亮，出油量一定很高，榨出来的菜籽油也绝不会差。
“你们要是放心，可以晚些时候来拿。榨菜籽油还得一段时间呢，午饭前来拿吧。”菜籽榨油得经过除尘、翻炒、压榨、除杂等一系列步骤。
“那真是太感谢您了，我们等会回来！”裴裕感激道，他们俩还特地背了包带了课本，这段时间刚好可以去市图书馆做一套题。
第六章
两人到了市图书馆后，找了处靠窗安静的地方坐下，轻轻地从书包里拿出套题和草稿纸，马上就开始争分夺秒地学习。
裴裕心无旁骛地刷完一份化学试卷，认真地对了答案，更正错题后，开始埋头算着习题集的物理力学题目。坐得久了，图书馆里的冷气愈发的强烈，冻得他禁不住抖了抖。
这时候外面晴空万里，日光很暖，裴裕身上穿的是浅蓝色的短袖t恤，下身穿的是校服裤子，坐在冷气充足的图书馆里学习很容易就会被寒气侵袭，越来越冷。他放下笔，双手互相揉搓着生热。
身边传来一阵细微的窸窣声，他扭头看去，只见程泽贤从书包里拿出了一件墨绿色的薄外套，轻轻抖了下，然后递了过来。
裴裕小声问：“你呢？不冷吗？”
程泽贤摇摇头：“你穿着。”
裴裕不大相信，伸手碰触了下身边人的手臂，发现果然是自己的手太冷了。
“谢谢橙子。”他这才接过来穿上，刚刚好合身。橙子的外套有种很干爽清新的味道，不仅暖呼呼的，还有一股用茉莉花香型洗衣粉洗过、灿烂太阳晒过的好闻的气息。
一旁的程泽贤看着他穿上去后满足的样子，松了一口气——这外套穿了两年多，洗得颜色都变浅淡了，不过还是可以保暖的。
他垂下眼眸想着，一张小纸条轻轻戳到了他手边，侧脸看过去，就见裴裕正朝他笑着。
程泽贤展开小纸条低头看，原本抿成一条线的嘴唇都不觉翘了起来。
[你要是冷了，就和我说一声，我们轮流换着穿。^_^]
他才不会冷。程泽贤收好纸条，继续做题。
过了好一会，裴裕写完好几页大题，微抬起左手，看一眼手表，已经快到十一点半了。他轻轻戳了戳橙子，示意他该离开了。
两人悄声离开图书馆，前往榨油坊，坊主给了他们三瓶两升百事可乐瓶装的菜籽油，炒熟后压榨的菜籽油色泽棕黄，还隐约能嗅到一股淡淡的却又很独特的气味。
“这油菜籽质量好，你们从哪儿采来的？”坊主随口一问。
裴裕僵了一下很快说：“家里种的，已经都收割完了。”
“原来是这样，你们赶紧回家吃午饭吧。”
“哎，谢谢您！”裴裕把油分了一瓶给程泽贤，他要拒绝，裴裕抱着自己的两瓶说，“我抱不了这么多了！”
程泽贤只能收下，他见刚刚裴裕的模样，猜到了这家伙肯定瞒着宋姨，从别处采来的油菜籽——他家哪儿种的了这么多油菜。
裴裕踩上车，心里想着要怎么和宋女士解释这菜籽油的来源。
“我陪你一道回家去。”程泽贤说。
两人四目相对，眼神交汇之间，居然都看懂了对方眼里的意思。
裴裕只好坦白：“我妈她不知道这油菜籽的事儿……”
他们回到家，程泽贤还帮他拿着一瓶菜籽油，见到屋里的宋女士和小裴琨，一一打招呼：“宋姨、小琨。”
宋英丽立刻笑了：“泽贤来啦！”
裴琨也喊了声“程哥”，偷偷瞅着大哥和他手里的油瓶。
“宋姨，这是刚榨出来的菜籽油，我和裴裕都有两瓶，是郊外菜园子收采回来的油菜籽榨的。”程泽贤说道。
宋英丽在程泽贤还小的时候就知道他们家的情况，可以说，这少年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她在左邻右舍街坊间也时常听到，这孩子经常会去找些临时的兼职，挣些小钱维持他和奶奶两人的生活。
她之前每逢过年过节也会往程泽贤家里送些r_ou_菜、水果，同样是穷苦人家，这孩子家里过得比他们家还要苦。
这菜籽油说不定就是他去兼职得来的。
一旁的裴裕努力控制住自己才没有面露惊讶，妈居然丝毫不怀疑就接了菜籽油。
“宋姨，我回家了，奶奶还在等着我。”把菜籽油“送”到宋女士手里，程泽贤就和众人道别了。
“好，你路上小心，下回来家里吃饭！”
中午宋女士就用新榨的菜籽油炒菜了，油甫一倒入锅里，香气就漫溢在整个屋子里，然后是豆腐下锅煎炸的滋滋声，裴琨馋得咽口水。
“好香呀。”
裴裕也发觉了，小农场里长大的作物都非常美味。
平日里裴裕做菜舍不得多放油，炒出来的菜自然寡淡了些，今天宋女士用菜籽油做了豆腐炒r_ou_、烧茄子和拍黄瓜，兄弟俩都吃了满满两大碗饭——每到周末她都会买好一点的r_ou_菜，给两个孩子做点好吃的，有时也会买骨头炖点汤。毕竟他们俩都正在长身体。
裴裕写完自己的作业，就开始翻看从图书馆借回来的工具书，他越发地确定，那株小桃子就是，毛桃了。
当晚，等裴琨入睡后，他悄悄上床入梦，再次进入小农场。这一回他一落地，就看见土地里“哗啦——”地飞出了一群细小的鸟雀，四处飞散，飞入迷雾、飞上云端，一下子就不见了踪迹。
回想起那日见过的小蝴蝶，裴裕没有感到奇怪，这里会有生物也很正常。他只祈祷，别闯进野猪、豺狼就好了，要是有野兽，他也会害怕。
西红柿的花苞已经绽放了，一朵朵小小的嫩黄花儿点缀在绿叶间，煞是可爱。桃子树也长到了半人高，开始抽散出更多的枝条、嫩叶。因为又下了场雨，黑土地变得s-hi漉漉的，油菜秸秆干枯倒伏，裴裕蹲下来用小木铲——他们家后院种红薯叶的铲子，将油菜j-in-g叶捣压碾碎、埋入土地里，顺带给黑土地松土。
这可不是什么轻松的活儿，如果有锄头还好，可以直接锄地翻动泥块，也能更大程度更轻松地碾碎油菜秸秆。等裴裕把一整块地都翻了一遍，他整个人都汗津津的，早晨醒来只能擦身换衣衫。
种地可真不容易啊。
如果不是小农场神奇，他还得施肥、除虫等等，时时刻刻护养着作物，才会有最后的大丰收。
裴裕想着，是时候去买点种子了。
藏在黑土地里的种子该发芽的都已经发芽了，以后可能不会再凭空出现小芽儿，得开始播种了。宋女士每个月都会给他一点零花钱，之前他一直没动用过，每次她给钱时，裴裕也会婉拒。
所以他手里只有二十来块钱。
洗漱完一大早他就出门了，集市很热闹，乡下的农户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带上自家种植的蔬菜、养大的j-i鸭鱼上集售卖。城里生活节奏紧凑的白领们平日都会在超市买菜，但更多的人还是会在大清早上集市市场买菜。乡下的放养的j-i鸭r_ou_质柔韧有嚼劲，j-i蛋虽小但香，选择也多一点。
裴裕直奔自己的目的地，穿过拥挤的大爷大妈人群，来到种子小店铺里。
老板娘坐在简陋的收银台后玩手机，门口每一堆菜种之间都c-h-a了小纸板，上面写着价格：“10元4包任选”、“本地黄瓜、荷兰豆、朝天椒、丝瓜、南瓜、茴香3元/包”、“2元一包”……
望着一片碧绿塑料袋装的琳琅满目的菜种，裴裕暗叹，菜种子一点儿都不便宜。
他认真地思考了会，最终买了油麦菜、黄瓜、灯笼椒和玉米种子，他原想买茄子的，茄子可香可下饭了，香味浓郁、口感软滑的，但是做茄子太吃油了，他再喜欢吃，平时也很少买。
这四袋种子就花了裴裕12块钱，他小心地包好了放进书包带回家。当晚进入小农场后，裴裕先把黑土地又浇灌了一遍，埋在地底下的油菜秸秆早已经看不清原样，慢慢化作肥料了。
他拆开种子袋，抓了一小把油麦菜种子，均匀地撒播种在一块地，在旁边则是撒了几粒黄瓜种子，种植黄瓜需要支架、绑蔓，他这几日还得去郊外找小木棍、小树枝。
玉米种子最贵，裴裕堆一个坑就埋两粒种子，每个坑之间还间隔一段距离，这样以后才不会争抢彼此的日光、水分。
等一切完成，小农场的日光也慢慢黯淡削弱了，裴裕蹲在边上，收好了种子，他只种了一点儿，因为小农场的植物长得实在太快了，万一没吃完，就只能堆肥了。
想到这里，裴裕看看西红柿，它们花谢了一半又新开了一半，马上就要结果了，这么大一片植株，到时候肯定可以收获满满一大堆西红柿的。
他还在小农场里歇息，忽然听见一阵动静，瞬间意识到是床下铺的裴琨在翻身起床，准备上洗手间。
裴裕瞬间就从小农场脱身，回到了自己床铺上。
他听着裴琨打开房门走出去，这才松一口气。
下次要早点出来，万一吓到裴琨就不好了。
*
周一这一天，裴裕他们班所有科目的月考试卷几乎都评讲完，下午全高一级的排名就出来了。不管是在哪儿，考试成绩还是相当重要的排位依据，教师办公室里每位老师手上都有学生考试的单科排名、文理综合科排名和总分排名，班级排名、年级排名也一目了然。
良英中学只有高中部，每个年级大约有五六百名学生，十二个班，校园正门左右两栋的教学楼分别是高一、高二学生的，高三党的教学楼独一栋在校园中心内腹，最大最安静，周围都是高大挺拔的巨树，冬暖夏凉。
在楼道走廊贴“龙虎榜”一直都是他们的传统，总分、文理分科排位全级前五十的同学所有成绩都会公布在上面，单科成绩前十也会公布。而在班级教室后黑板，则会贴出班级前十五同学的成绩。
一下课学生们都涌过去看，各种或惊喜或失落的神色都显露在一张张青春的面孔上。
裴裕等着大家看完，人没有那么拥挤了才到教室后去看排位。红粉的a4纸上，一行行、一列列的数字跳入他眼中，他从头往下看，“程泽贤”三个字就在第二行，他是班上的第一，全级排第三位！
裴裕双眼因为激动而睁得大大的，他的眉眼、唇角都在表露着他的愉悦——他可真的太为橙子高兴了！
再往下好几行，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名字，总分班里排第四，全级排十九。
知道了成绩排位，裴裕走回座位，正好程泽贤睡醒了，抬起头，裴裕看着他压得微微泛红的光洁的额头，轻声说：“橙子，你全级第三呢！”
程泽贤没什么太大的反应，点点头，只说：“暑假我们一起学英语，下学期回来你也可以的。”
他不太担心自己，向来都是时刻关注着裴裕的各科波动，如无意外，裴裕和他都会选择理科。现在大部分人都有偏科的倾向，一旦细分文理，很多理科尖子只会更拔尖，裴裕主科语文和英语不稳定，这样下去在高二时很容易会被别人赶超的。
一想到这个，程泽贤心里都已经列好了一大串计划，想好了暑假要怎么带着裴裕学习。
“嗯嗯！”裴裕很欢快地应下，他得多向橙子学习！
在楼道围观的同学望着龙虎榜，议论纷纷。
“每次第一的同学都不是同一个人啊，竞争好激烈。”
“上次拿了第一的是我舍友哦，她这次跌到第九了。”
“这次第一的同学数学好厉害！144！”
“说起来，一直在前三的，好像就只有他哎……”
几人默默地望向此刻第三的“程泽贤”一行。她们中有人见过程泽贤，有人没有，但都一致认为，此人很有神秘感，在各种活动场合几乎见不到他人，一放学就消失，平日里下课也都是趴着睡觉——好像永远睡不够似的。
程泽贤其实长得很好看，剑眉星目、五官端正，垂下眼眸时，双眼皮特别明显地好看，眼睛黝黑深邃，不经意对上他的眼神，会叫人忍不住急忙收回视线，因为再看下去就仿佛要被他眼里深邃的汪洋吸进来。大家见到他最多的样子，是总把嘴唇抿成一条线不动，很少和人主动搭话。
他个子有一米七七了，这两年估计还会长高五六厘米，都说毛寸是最考验人的发型，程泽贤就是这个发型，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挑不出任何瑕疵。
这人身上的所有优点，都可以叫别人忽视掉他家境贫寒的事实，因为所有师生都深信不疑，他的未来绝对不会平凡。
“哎，这种学神合该孤独的，谈恋爱不如学习。”有人笑着调侃一句，可不是，这个年纪的少女最容易对这样的男孩儿动心了，可惜她们都只能心碎了。
龙虎榜出来后，裴裕自己写了一份月考总结，然后就开始背单词。他主动向橙子要求提前他的英语提分之旅。
在他眼里，这位和自己一起长大的男孩再贴心细致不过了。裴裕对他给自己建议的计划，一字不漏地记住，一丝不苟地落实，比如说背单词增加词汇量这一项，他认真地一边背一边写，就连晚上进了小农场，他都可以在浇完水之后，蹲在泉眼边回忆当天背过的单词。
“brighten，b-r-i-g-h-t-e-n，使闪亮、使快乐……”裴裕朗声背诵着，幸好小农场的声音穿不出来，不然这么大声的“梦话”，一定会把裴琨惊醒的。
热风吹来，枝叶摇荡，西红柿植株上已经开始挂果了，青青的一颗颗挨挨挤挤，这还是裴裕掐掉一些花剩下的。黑土地上的油麦菜也冒出了一丁点芽，一茬嫩绿的生命又将拔地而起，茁壮成长。
第七章
屋背后的大河两岸是竹林，裴裕在某个中午吃过饭后，趁着宋女士和裴琨睡午觉，去了河边捡竹枝，刚好有个大妈在劈柴，直接给了他一捆五六根细长的木棍，这用来给黄瓜、丝瓜、豆角等藤蔓类作物作支架最好不过了。
裴裕和大妈道谢后，兴冲冲跑回家，在小厨房里就进入了小农场。这会儿小农场还是晚上，但月光澄亮，能看得清地里的黄瓜种子也冒芽了，青嫩的子叶还没拇指盖大，等它们再长大一些，生出卷须就可以开始搭架引蔓了。
他把木棍放在一边，给黑土地浇了水——前几次在烈日下给作物浇水，也得亏是在小农场里，否则早就烤焦了。这片黑土地给裴裕的惊喜和疑惑都太多了，认真地看完了从图书馆借回来的工具书后，裴裕大概懂得了怎么辨认土壤是否肥沃、植物生长是否正常。
同时他也后知后觉，原来要想把菜种得好，种籽在播种之前还得用各种浓度不同的药水浸泡，不然种子的萌芽率会很低，以后长大的植株患病率也高。并且等幼苗长大，还要源源不断地给土地施加肥料，给它们的生长提供更多的养料。
但是，在小农场里种菜完全没有这些担忧。几乎只要种子落在黑土地上，很快就会长出嫩芽，不发芽的原因有且仅有一个，种子是坏死的。不管多难种植的植物，只要在小农场里绝对可以茁壮成长。裴裕从没有给它们施肥，这黑土地比他见过的任何优质土地都要肥沃。
又过了两天，裴裕每次进来都能发现青硬的西红柿不断变大，最后足有他的拳头那么大个儿，尽管掐了不少花，留下的果实依旧繁多，几乎每一枝岔开的j-in-g叶上就结了五六个西红柿，植株看起来都像是被压弯了腰似的。
个头儿硕大均匀的西红柿一个个挂在繁密的枝叶间，裴裕心里充满了期盼，很快就可以大丰收了！
油麦菜已经长得又浓又密，淡绿色的长披针形叶片一簇簇的，明天就可以采收食用了。
裴裕这段时间疯狂背单词，早读课英语听写成绩一次比一次高，程泽贤看在眼里，心底里也替他开心。
课间时，裴裕到办公室，礼貌地报告之后走近饶老师办公桌前：“饶老师，我想和您预约时间，想向老师请教语文学习方面的问题。”暑假也快来了，他想早做准备。
饶老师挺喜欢这位乖巧又上进的学生，她放下手里的活儿，说：“还有十七分钟上课，现在也可以的。”她带两个班的语文课，还是另外一个班级的班主任，对学生向来耐心温柔，对每个人的情况也很了解。
裴裕的基础很扎实，但积累不够，语文要学得好，其实和量有很大关系。越多，抓取文字的能力会越强，理解力也会变好，只要积累的量足够，再加之一定的套题训练，高中语文试卷的理解和作文基本上就没问题了。
饶老师很平易近人，裴裕听着她说话，只觉得好像在和温柔的大姐姐交谈，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暑假时间长，你可以选些自己喜欢的书籍，老师过几天也会在班里发一些书单。”她刚刚就在准备暑假书单，“有一大部分我们学校图书馆都能借……不过一次只能借五本，剩下的市图书馆应该都能找到。”
他点头一一记下。
说完学习的事儿，裴裕心里有底了，饶老师还关心地问了他的其他科目学习，激励他可以冲一冲，拿个三等奖奖学金应该没问题。
两人聊了一会儿，裴裕忽然想到自己的小农场，犹豫了一会，试探性地问道：“老师，自古以来就有文章记载桃源仙境，您说这世界上会不会真有这么神奇的地方啊……”他隐去了一些信息，大概地给老师描述了下小农场的模样。
饶老师听完愣了一下，很快笑道：“古时的绮丽仙境和桃源生活，大多是当时人们的美好憧憬。但是你说的，这种在网络文学里叫做‘随身空间’……或许未来会出现呢。”科技总在进步，以后会发掘出什么谁也不知道。
快上课了，裴裕只能和老师道谢告别。他对别人的神色观察得细致，刚刚饶老师听见他说的，似乎有些吃惊又疑惑，看来小农场的事儿还不能告诉宋女士——饶老师这么博学、接纳新事物能力也强，但她显然也觉得，这种小农场现阶段还仅存在于文学创作里。更别提宋女士了，她会吓坏的。
裴裕不想叫宋女士为自己担心。裴琨还小，也只能瞒着他。
小农场的油麦菜长大了，裴裕将长叶一瓣瓣掰下来一大捆收进袋子里，装进书包里，中午再带回家，装作是自己在市场上买回来的——宋女士现在还不能长时间走路，家里每天的r_ou_菜要么是裴裕买的，要么是托黄奶奶带回来。
新摘的油麦菜放了大半天，有些蔫蔫的，但放在水里泡洗之后，又变得水汪汪，下油锅一炒，入口清香鲜嫩。
“阿裕，买菜钱还够么？”宋女士问他，“妈等会儿再给你一些。”
“我这儿还有钱呢，妈。”裴裕的蔬菜全是小农场带出来的，每天都能省一笔钱。
吃过饭，裴琨拿出四个大青枣，说：“这是巫茜送给我吃的，因为我教了她英语……”他说着，分给宋女士两个，大哥一个。
裴裕偷笑，宋女士也笑盈盈地说：“阿琨真木奉，在学校要多照顾女孩子，要记得和她说谢谢。妈不爱吃，你们俩吃吧。”她把青枣给兄弟俩。
青枣脆生生、甜丝丝的，三四口就没了。裴裕捏着青枣核，刚要扔，忽然想到，如果把枣核播种在小农场，会不会长出一棵青枣树呢？
他悄悄把枣核留下，打算今晚去小农场就把枣核埋在地里种下。
令他惊喜的是，黑土地里的西红柿青转红，大多都已经变得红艳饱满，在日光下折s,he着晶莹的光，表面光滑毫无瑕疵，看上去就汁水满满，酸甜美味。
裴裕小心地伸手摸了摸，有些西红柿已经熟透了，他一手捏着西红柿，一手扶着枝蒂，旋动着把西红柿摘了下来，到泉水边洗一洗，马上就送进口中。
一口咬下去，有些微热的酸甜汁水马上充盈了他的口腔，这西红柿口感实在太好了，当做水果吃也美味，皮薄r_ou_厚汁水浓，裴裕吃得嘴唇都濡s-hi了，很快吃完一个，又再摘了个。这西红柿还挺大的，个个都大得均匀，裴裕吃完两个，感觉自己已经撑饱了。
“好多啊。”裴裕嘀咕，把看起来熟透了的西红柿带着蒂都给摘下来，不知不觉，他已经摘了快二十个了！而枝叶上挂着的红果儿还有密密麻麻几十个，青的果实也还有一大半……
这么多西红柿，他们家肯定吃不完的。裴裕自己家里留了十个，给了黄奶奶三个，再给橙子家也送了七八个。
他和裴琨都当水果吃了两个，剩下的做西红柿炒蛋、煮西红柿浓汤、西红柿烧豆腐……天天吃西红柿，连裴琨都要怀疑了，裴裕小农场里的西红柿却欢快地变红、变软，一时之间，小红灯笼挂满枝头。
因为吃不过来，裴裕再次进入小农场，竟然发现有好几个熟透了的西红柿滑枝了，摔落在地，红稠的果r_ou_、果汁都浸染了黑土地。
裴裕看得深吸一口气，怪心疼的。
“这么多西红柿，如果可以卖一些就好了。”他叹气，可惜c,ao作起来太难了。超市有自己的供货源，集市上的农户自家也是大量种植的，根本没人会收他的西红柿。若是自己出摊，时间成本太高了。
裴裕捡起地上软绵绵的西红柿，心底里想，真是太可惜了。
他蹲在地上，有东西从他口袋里滑落出来，裴裕看清楚，这正是自己前阵子在溪水里捡起来的钥匙项链——他今晚刚从书包里拿出来，打算锁在柜子里了，没想到又带进小农场了。还没等他捡起，随即就有一道光从雏菊钥匙吊坠上蔓延开来，柔光瞬间将他笼罩起来。
等裴裕睁开眼，再次适应光线，看清了周围的环境，吃惊地发现，自己居然正站在狭窄的移动窗口小商铺里，左右身后高大的货架空荡荡，面前只有一扇大窗……
第八章
裴裕身前的窗口案台刚好与他的肚脐平齐，宽仅有二十公分，敞开的窗口对着的似乎是一片星空，深蓝的背景里有无数颗明灭闪烁的细小星星飘动，偶尔还有一圈圈巨大的光环聚拢消散。被无边无际浩荡的宇宙星空震撼得忘记惊讶，裴裕顿生出一种人之渺小、如沧海一粟的感觉。
他赶紧回过神来，这儿是在宇宙星空里吗？他怎么会从小农场一下子来到这里？
很快，裴裕的一切疑问终于得到了解释，案台上升起一块银白色薄细的平板，屏幕亮起后，有一个清朗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恭喜你成为d3-14013位面第七任供应商。”
裴裕从没听过那一串编号，也不知道“位面”，但是他还是懂得什么是供应商的——所以，他可以在这儿出售自己的西红柿吗？
“供应商可以在小商铺内接待不同位面的客人，出售产品，收取星币或能量点。”
“请确认资料信息——”
那声音提醒他，裴裕低头看着平板页面。他只在高一上学期接触过电脑，因为学校专门为他们开设了基础计算机c,ao作课程。
编号：d3-14013
交易系统：pct2309（可修改）
位面供应商：裴裕
小商铺等级：1
系统能量剩余：61%
裴裕看得云里雾里：“pct2309……是你的名字吗？”
“这是系统初始编号。”
“我可以给你取个名字吗？”看着这么长一串编号，裴裕只觉得冷冰冰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叫它。
等了一会儿系统没回应，裴裕轻触了下修改，给系统取名为“星云”，音同幸运，他在这里见到第一眼的是星云，而且，裴裕渐渐懂了，他是有多幸运，才会有了小农场，现在又多了个交易系统。
他修改完之后，轻触[确认]，系统星云马上说：“信息确认完毕。”
紧接着，页面上跳出[注意事项]：
1.严禁交易活物、武器；
2.商铺供应物品可自由选择；
3.每个生命星球有且仅有一名交易师；
4.只有双方达成一致方可成功进行交易；
5.每次交易消耗能量点，需及时补充系统能量；
6.当交易师生命值为0，系统自动解除、自行择主。
……
裴裕认真看完，原来小农场和交易系统是自行择主的，所以是它们于千千万万的人群中，选取了自己，和自己绑定为一体。想到这里，裴裕心里涌起感激和幸运。
星云见他完毕，继续说：“目前等级过低，每天只能进行三次交易。”
“……这儿也会有人过来买东西吗？”裴裕说着，抬头从小窗口望出去，他们此刻就好像漂浮在星际之中，难道客人是乘着飞船前来购买东西么？
星云知道他的疑惑，解释道：“小商铺悬浮在宇宙夹缝里，大千位面的有缘人都有可能走入这里购买商品的。”
每个星球都会有交易师，他们在位面的坐标分散，极不容易找寻，通常也只有有缘人才能找到交易的小商铺。
于普通的误入夹缝的人而言，他们可能是走在路上，一不留神走岔了路就到了小窗口商铺门口——在他们看来，就是巷子最深处极为隐蔽的一家小小杂货铺，或是沙漠里最不起眼的一座小破屋商铺。只要他们和裴裕在某一刻的各项频率振幅一致，双方就有可能见面。
当然，更高等级的位面会自行研究破解，拿到各个交易师的坐标，派遣使者自行驾驶星际飞行器前往进行买卖交易。
它话音刚落，裴裕就听见了风铃响动的声音，是移动小商铺外面悬挂的一行风铃在震动提醒着他，有客人来了。
裴裕好奇又紧张地站在窗口前，竟瞧着真有一个穿着祥云袍、戴纱帽的人走过来，他风尘仆仆，原本左顾右盼，心不在焉，瞧见了这小窗口商铺后，脸上跃出喜悦的神色，加快脚步走近了。
“敢问店家，这儿可有干果食粮售卖？”他说话的口音很像东北一带的，但腔调奇怪，看衣着打扮也不是现代常见的。
裴裕顾不得多想，隔着窗口对他说：“没有干果，只有新鲜的西红柿，你要尝尝吗？”
“西红柿？”这白面美须的男人似乎从未听过，面露疑惑。
裴裕见此，打算给客人瞧瞧自己种的西红柿，他回到小农场，摘了好几个西红柿洗干净后，又回到窗口前，朝男人递了个还沾着晶莹水珠的西红柿。
客人接过西红柿，低头细细端详了一番，犹豫着凑近了自己的口鼻，咬一口，嘶，酸酸甜甜的，汁水瞬间流淌过了他的唇舌！
裴裕看着他犹豫了很久才吃，然后又把双眼都闭上，似乎被酸着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客人说：“店家，给我称十两西红柿！”
听了客人的话，裴裕有些迷茫，这时候，星云c,ao纵着平板屏幕闪了两下，[价值鉴定]的窗口跳出来。
按着星云给的提示，裴裕把三个西红柿放在交易通道口，[价值鉴定]上显现出一行字，裴裕照着说了：“十两西红柿，需要二十刀币。”
嘴里还吃着西红柿的客人很是大方地拿了二十枚小青铜刀型的货币，放在窗口上，裴裕接过刀币，把西红柿给了他。页面随即先是[交易成功]，系统能量也降至59%。
收下西红柿的客人面上露出喜色，美滋滋地走了。
第一笔交易就这么毫无波澜、轻而易举地完成了，裴裕还不敢置信，眼见着手里的刀币消失，平板屏幕上的能量又回升，变成了66%——他反应过来，除了通用的星币可以兑换成各个星球的货币，其他交易货币都被归入能量点一类。裴裕也慢慢明白过来，刚才那位客人就是另一个位面的有缘人吧。
他对这儿的一切都很好奇，这会儿没有客人，裴裕开始深入地探索着平板页面，在星云的解说下，一时间接受了巨量的知识。
裴裕呆呆地回到小农场，捡回了雏菊钥匙项链——这原来就是小商铺的“钥匙”。只要自己顺利地进行足够多的交易，小商铺就会不断升级，打开更多的权限。同时，裴裕对自己未来要面对的事儿有了大概的了解，他以后会遇上形形色色的不同位面的客人，进行不同的物品交易。
而最大的供货源，就是他的小农场了。小农场竟然也可以不断解锁，开拓出更大的黑土地面积，种植更多更杂的植物。裴裕光是想想，就觉得自己好像要被幸运砸晕了。
“可是……会被人发现吗？”裴裕忽然想到。
“不会，系统已经打通了d3-14013位面的所有网络，会抹除任何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并且，每次提现星币扣除50%的手续费后，转化的数额会悉数存入不同的安全账户，你可以放心使用。”
裴裕脑子里一下塞了满满的信息，他得缓缓，于是便回到了小农场，放空自己的思绪，蹲下来摘西红柿。桃子树已经长到他腰身那么高了，他一蹲下来，就被各种植株浓密的枝叶给遮挡起来。
他一口气把红彤彤的西红柿全摘下来，略略一数，竟有五六十个了。往小商铺的货架上一一摆好，原本空荡荡冷清的小商铺总算是有了一点儿鲜活的气息。
第二天醒来，裴裕差点儿睡过头了，他打着哈欠，睡眼惺忪，一副没睡好的样子。他从星云的科普中明白过来，自己在小农场劳作的疲乏是不会带入现实生活的，白天学习、生活，晚上就相当于是在“梦里”耕地劳作，因为小农场的时间、空间和地球上是完全不一样的，小农场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人们口中常说的仙境了。
但小商铺不一样，裴裕进行位面交易时，是实实在在地活动着的，在小商铺待的时间和地球上的时间是一致平行的。
“昨晚没睡好？”程泽贤总是第一个就能瞧出他的不对劲。
“……嗯，有一点儿。”裴裕躲避开他的视线，“最近睡得晚了。”他感觉自己大半夜不睡觉在种地这件事儿，怎么都不大好意思说——如果和橙子说小农场的事，他会相信吗？
“好好休息，还能长高。”程泽贤认真地看了眼他，十六岁年纪的男孩儿正是身高突飞猛涨的时候，裴裕现在只有一米七三，比自己矮了半个头，也偏瘦。
“哎，我今晚早点睡。”裴裕脸一红，自己人小，但是力气大啊。但男孩子的自尊还是叫他想要多长高一些，最好和橙子一样高大。
放学回家时，程泽贤想起奶奶的话，跟裴裕说：“西红柿挺好吃的，奶奶很喜欢吃酸甜的。”
裴裕在后座上，一手抱着书包，一手揽着他的腰，眉眼里露出喜色说：“奶奶最近身体还好吗？”他小时候去橙子家，奶奶总是笑盈盈招待他，他可喜欢老人家了。
“奶奶身体很好的，她清早还能一口气走遍公园。”程泽贤说到奶奶，眼底也流露出温柔的神色，老人家散步时，还会顺带把公园里的瓶瓶罐罐给捡了装进麻袋，拎到回收站换点零钱。
裴裕和程泽贤你一句我一句聊着天，感觉没一会儿就到了分别的时刻。刚跳下自行车，裴裕就听见熟悉的风铃声——那是小商铺即将迎来客人的声音。
“橙子，明天见啊。”他把书包给程泽贤背上，挥着手就跑回家了。
留在原地的程泽贤心里失落了一阵，看着前方那清瘦的背影，只觉得裴裕最近好像瞒着自己干了什么——他们俩相识真的很久了，每天呆在一起的时间，比裴裕和宋女士、裴琨呆一块儿的时间还要长。程泽贤早已经对他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看得透彻。
想到最近的油菜籽、西红柿，他蹙额，这家伙，该不会是因为宋姨腰伤不能干活儿，于是背着所有人偷偷在外面种地了吧？！
他自己经常找家教的兼职，偶尔也会去出卖力气，帮忙搬运货箱，甚至还会在收获季节，去郊区的种植场帮忙收割。因为生活所逼，各种苦累的活儿程泽贤都做过，他从来不吭声，日子久了习惯了就好。家里只有他和奶奶也过得挺好的。但是一想到裴裕也要像自己一样辛苦，他莫名地就觉得不好。
要是明天再见到裴裕没睡好的样子，他一定会阻止的——大不了，他周末再多找一份兼职挣点钱，反正他习惯了。裴裕好好读书就行，分神劳累睡不好，学习成绩会下降的。程泽贤垂下眼眸，自行车踩得更快了。他们以后还得上同个大学的……
第九章
宋女士在熬粥，裴琨在院子里写作业，而裴裕悄悄地上了楼，放下书包后就进入了小商铺。一进入狭窄的小商铺，他就瞧见了大窗口外站着的客人——浑身都穿着密不透风的银色铠甲，像是太空服，他身形高大，看不清面目，似乎正在打量着裴裕。
“你好，请问需要买些什么？”裴裕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儿，只好忽略他探视的目光，出声招呼说。
“这里有什么？”他的声音一出来，裴裕就抖了抖，一身的j-i皮疙瘩跟着抖了一遍。这声音就和科幻电影里的外星人尖锐又嘶哑的机械声一样，还自带回音特效，说的是中文普通话，听起来却非常地生硬。
确实如此，因为眼前这人用了语言转换器才能听懂裴裕的话语，而同理，他说出口的话也是经过转换的，否则裴裕根本听不懂。
这位客人来自高级位面，他不是误入小商铺的有缘人，而是用了测算自行寻找前来的。
“只有西红柿，你想尝尝吗？”裴裕往旁边站了站，露出了身后的货架，这上面整整齐齐地摆了两货栏的大西红柿。
“西红柿？”显然又是位没有见过西红柿的客人。
裴裕小心地转身，从货架上拿了个西红柿递给客人。他有点儿好奇，这位客人全身武装，要怎么吃西红柿呢？裴裕还好奇着，只见那客人接过西红柿，随即银色太空服的正中央腔口打开，他把西红柿放进去后，透明的玻璃罩合上，不等裴裕反应过来，就听见“嗡”地一声，原本整一颗的西红柿瞬间被炸成了汁液，一点儿渣都不剩，而后就像是殷红的血液由客人的心腔位置的腔口向四处传输去……
裴裕惊得嘴巴微微张开——原来这位客人竟是这样进食的！
等他把西红柿吸收完，裴裕静悄悄地等着他的反应，好久才听见客人说：“很美味的‘西红柿’，里面的营养成分相当丰富，我可以收购你所有的西红柿吗？”
“啊，可以的。”裴裕缓过来，将货架上一共四十七个西红柿都堆在窗口上，星云已经为他作了[价值鉴定]，客人需要支付23.5星币。
裴裕说完价格，就见客人顿了一下，然后传来了他有点儿不敢置信的声音：“这么便宜么？”说着，爽快地连接了星云控制的设备，朝他打了二十五星币。
25星币入账，裴裕惊喜地看看平板、又看看客人——这可不少了，按照比例转换成人民币足有175元了！
“我叫雷蒙，下次再找你买东西。”雷蒙把所有的西红柿都收进了他的储存舱，看了看裴裕身后空荡荡的货架，问道，“还有别的物品供应吗？我可以和你收购一切可食用的物品，最好有绿色食物。”
他这算是认可了裴裕的小商铺，下回还会过来进货。
“抱歉，这段时间只有西红柿，下个月可能还会有别的。”裴裕想起自己小农场越爬越高的黄瓜藤和刚冒出小芽儿的玉米，黄瓜和玉米都很好吃，雷蒙应该也会喜欢的。
“好的。”雷蒙说完，带着储存舱回了星际飞船，消失不见。
裴裕还沉浸在第一笔巨款的喜悦里，他轻轻抚着平板上的页面，那金色的数额随时可以转换到银行账户上，慢慢攒下来，说不定还能给他自己和裴琨攒下新学期的学费呢。
“阿裕，下来吃饭了。”宋女士在楼下喊了，裴裕赶紧从小商铺退出来，下楼喝粥去。
今天只进行了两次交易，裴裕小农场里的成熟的西红柿就已经完全售空了——这绝对是个很好的开始。小农场剩下的西红柿还有一天才能熟透，到时候自己家里吃一些，给邻居黄奶奶和橙子家都送一点儿，就说是便宜买了一整袋，毕竟现在西红柿正是采收时节，卖得还挺便宜的。
因为小日子有了期盼，裴裕干什么都有冲劲，眉眼唇角的笑意都掩不住，第二日放学回家时，裴裕给同学解答了疑惑，和程泽贤一起去自行车棚的路上，身边的人忽然说：“你最近做什么去了？”
“啊？”裴裕摇摇头，“没干什么呀，除了上学都在家呢。”
程泽贤黑亮的眼睛望过来：“你晒黑了。”裴裕心一跳。
他伸长自己的手臂，和裴裕的凑在一块儿，因为正是夏天、两人穿的都是短袖的校服，两人修长的手臂并在一起，裴裕因为心虚，怎么瞅都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晒黑了。
其实他一直都是偏白的肤色，所以脸红、耳尖红很容易就能看出来，手臂的血管也很明显，现在也只不过是稍稍晒成了健康的蜜色——还不如橙子他黑呢。
程泽贤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慌乱。
“没有的事，夏天太阳晒，晒黑了一点点……”裴裕不擅长撒谎。
程泽贤静静地听着他辩解，裴裕见他一副看透了的模样，干脆抓过他的手臂，凑近了低声说：“橙子，你别问了好不好，到时候再告诉你。”
“我保证，绝对不会影响学习的。”他想再过一段时间，等自己完全适应了一切再悄悄告诉橙子，带他一起去小农场、小商铺看看——毕竟现在他自己都还不是很熟悉，也不知道怎么带橙子进去看。这之前，还得试探试探，万一橙子不能接受呢。
被他伸手一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吹到自己脖子上，程泽贤当下投降：“……嗯。”他鼻音刚哼出，就听得身边的人偷笑出声。
于是，他又说：“你别让宋姨担心。要是有什么需要，随时告诉我，我帮你。”
“哎，好！”裴裕就知道，橙子总会默默支持自己的，他不行的话，还有橙子会陪着他。
因为是裴裕包揽了家里买菜的活儿，所以宋女士一直没有发现裴裕偷偷用小农场的西红柿和油麦菜“顶替”的事儿。她在家里休养了大半个月，裴裕趁着周末陪着她去了一趟医院复检，医生说恢复得挺好的，但这半年都还得注意，不能长时间干重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