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科幻小说 > 白色禁区 > 正文 第14节
    夏槐没有回应,尹舜当他是默认了,蹭动的弧度愈发大,两个硬物隔着布料摩擦,夏槐的呼吸渐变沉重,脸颊及耳根水煮过似地红烫。

    夏槐喉间发出轻微的呻声,意识混乱前心里喃喃着:湘姨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全家,我对不起你全家列祖列宗!

    尹舜下体摩擦逐渐加速,夏槐的呻声紧促,怕自己会忍不住叫出声,夏槐咬住下嘴唇,克制地将声音全压在喉咙底。尹舜抬起夏槐的下巴,亲吻他那被咬得发白的嘴唇,舌尖挑起他的牙齿,闯入他口中,吞咽他的吟呻。

    夏槐现在像个快要溺水的人,尹舜是他唯一的氧气,他任尹舜肆意吻他,吸吮尹舜给予他的气息。被吻得脑子发涨,夏槐的手不知不觉间被尹舜拉过去,碰到巨大的灼烫后,他一清醒,霎时顿住。

    夏槐忽然想,心底好歹向湘姨以及尹舜他全家祖宗请过罪了,现在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想回缩又不可能,想止步于此假装两人做得不过火,又太矫情。

    算了,他妈豁出去得了。夏槐握住尹舜那话儿,将多年来从自己身上练出来的熟练技术,悉数运用到了尹舜身上。

    夏槐觉得自己以往被尹舜牵着走,很没面子,现在想压制尹舜一次,想让他在自己手中好好快活一回。只是,现在手里握着的这个,比曾经握的自己的,还要大上两圈。这技术运用起来,也就没往常那么娴熟了。

    尹舜将夏槐那东西也掏出来,帮他疏泄欲望。夏槐从没让别人帮忙做过这种事情,舒服得身子发软。

    俩人的绵腻的吻演变得愈加激烈汹涌,下面的动作也没有停止过。随后,两个大小相差甚大的,赤裸的物体被尹舜温热的手掌握在一起,上下规律抚动。

    与它中间没了布料相隔,夏槐似乎更能感受到那火热的跳动。想压制尹舜一次估计没可能了,夏槐索性顺着尹舜的引领走。他将一条腿搭上了尹舜的腰,无意间在尹舜的腰上蹭了一下,结果尹舜坚挺的欲望竟再大了一圈。

    夏槐惊得眼睛瞪了瞪,离开他的嘴唇,气愤地骂道:“草,老子都快完事了,你还变大……!”

    尹舜现在没心情理会他的话,舌尖勾过他的舌头,继续s-hi热的吻。

    尹舜的动作越来越快,夏槐的气息越喘越急促,最后,脑子一白,释放出去,全身酥麻。

    夏槐这辈子从没有过这么痛快的发泄,舒爽过后,困意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眼皮子如有千金沉重,气息喘匀,两只眼睛一闭,他沉沉睡了过去。

    夏槐这一睡直接睡到第二天中午,醒来时身上已换好了一套整洁干净的睡衣,被子也换了一床。尹舜不在病房里,大概是买饭去了。

    夏槐对着天花板发了半会儿呆,然后叹出一口气。昨晚上发生过的事,现在还历历在目,记忆犹新。他打脸了。不久前才说出去的那些话,昨天晚上就被打脸打得啪啪响。

    发生过的历史不可逆转,接下来该怎么去面对尹舜,成了一个难题。

    他还没给这个难题找到合适的解决办法,给他制造难题的主人便出现了。

    病房门被打开,尹舜提着两盒饭进来。把一盒饭放到夏槐桌上,尹舜说:“吃吧。”

    “我先去刷牙洗脸。”夏槐去阳台的洗手池边刷牙洗脸,边想着待会该怎么跟尹舜讲昨天的事。

    刷了快小半个钟头的牙,洗三四遍脸,夏槐最终决定,还是先装傻吧。尹舜不提,他也不提,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没准俩人都不提,这事情就当没发生过一样的过去了呢。

    算盘夏槐是打得好好的,哪知道,才刚坐下,刚拿起香喷喷的盒饭,刚准备快乐地啃个j-i腿,尹舜便问他:“昨晚爽吗?”

    “……”夏槐这一口j-i腿咬不下去了,老实巴交地回答,“爽。”爽翻天了。

    尹舜接着问:“那是不是该好好谈一谈,关于我喜欢你的这件事?”

    这个j-i腿,夏槐是没办法好好啃了,他放下盒饭,正经望着尹舜问:“你想怎么谈?”

    “你喜欢我吗?”

    夏槐怔了许久,别开目光说:“我不知道。我很乱,我以前从没想过会和男性……”

    “废话快省了,这些借口我上网能搜出一堆。”尹舜看了一下日期,说,“我现在不逼你,但是两个月后,你要给我准确的答案。在能给我准确答案以前,你想怎么装傻我都可以陪你。”

    “……”夏槐说,“尹舜,你真是一个宽容大量的人。”

    夏槐在医院里待到快要发霉,终于等到了出院的这一天。刚出院,夏槐受伤的腿还不是活动得很好,走路大多需要尹舜扶着。而尹舜去上学的时候,夏槐就只能窝在家里当条无所事事的咸鱼。

    房东自从年前说回去跟儿子过年,至今便没再回来。因最近过量用钱,夏槐把原先积攒好的房租用了下去,生怕房东回来后立即索要。

    警局准夏槐两个月带薪病假,对于他递交辞职报告一事,当不存在处理。白泽廷是铁了心要把夏槐送进警校了。

    夏槐忍不住想,白泽廷究竟有什么背景,为什么局长会这么给他面子,他让局长做什么,局长就做什么?

    这个疑问让夏槐放不下,他打电话给娄京,将这个疑问说给娄京听。

    娄京告诉他,1996年至2004年期间,轰动全国的那件海岛市连环杀人案,易清决、白泽廷父子以及当年还是刑警队大队长的刘局都有参与办案。在跨省追查嫌犯的时候,白泽廷的父亲白飞警官为了救刘局长,不慎失足跌入山间摔死。

    刘局长为此事深深自责,总感觉亏欠了白飞警官和他的家人,从那以后,但凡白泽廷有事需要他,他都会倾尽全力去帮助。

    夏槐“哦”了一声,心道原来如此。但是这个疑问解决了,另一个疑问又上来了。

    轰动全国的海岛市连环杀人案,他儿时也有听说过一点,但案情具体到底是什么?

    夏槐觉得自己有必要了解一下,遂上网搜索相关资料。

    海岛市连环杀人案,即“蜘蛛”杀人事件。是指从1996年至2004年8年间,中国海岛市10名女性惨遭杀害肢解的案件,凶手作案手段极其残忍,部分受害者遭性侵,受害者遇害后,凶手切除她们部分器官,对她们进行肢解,并利用大号铁钉将她们的四肢钉在身体上,形似“蜘蛛”,因而又称“蜘蛛”杀人事件。该案件至今未被解决。

    夏槐低骂了一句变态,正想继续往下看,这个时候,庭院大门外面传来吵吵闹闹的动静打断了他。

    夏槐来到庭院,见大门外,房东和一个穿搬家公司工作服的男人似乎在吵架。

    房东大叔双手叉腰骂着:“我都跟你说了,我自己可以搬,你要是不愿意等,订单钱退给我你就走,你不愿退订单,就在这里给我好好等!”

    “不是,大叔,你在下订单的时候已经交了帮忙搬货的费用了,到时公司要看你给我的评价的。你现在不让我帮你搬货,到时候万一有什么事情,公司问起来我该怎么办?”

    房东大叔不耐烦起来,指着他的鼻子:“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烦呢?我说不用就不用,我最讨厌别人碰我的东西!”

    男人问:“那你不让帮忙搬货,当时为什么要点司机搬货这项服务?”

    “订单我儿子给我下的,我怎么知道他会给我交这个钱?总之你就在这里好好等着,你要是非跟上来,我就到你们公司去投诉你!”房东放下狠话,扭头进门。

    男人不知所措地站在大门口,跟上去不是不跟上去也不是。

    夏槐听见他们的对话内容,见房东迎面走来,诧异地问:“大叔,你要搬家了?”

    “是,我儿子在海岛定下了,我去跟我儿子住去。”房东进屋上楼。

    夏槐站在楼梯口仰头问:“大叔,我上去帮你吧?”边说着,夏槐边抬脚就要上去了。

    “不需要,你别给我上来!”房东厉声拒绝,制止住夏槐抬脚的动作。确认夏槐将叫缩回去后,房东轰隆隆地收拾起东西。

    第三十一章 本章略微恐怖

    房东在楼上倒腾了两三个小时,陆陆续续搬下四五个复古行李箱,挨件儿自己搬上车。

    从来到走,房东都没有提到收房租的事,夏槐暗自庆幸,这个抠门的房东难得一次忘性大,还正赶巧时间。

    房东搬离了这栋二层红砖房,永远告别一天响到晚的闽南戏曲和锯木声,夏槐第一次觉得这个房子空得彻底。

    房东居住的二楼不知会不会有新租客搬进来,二楼的环境不知会不会比一楼更好。想着这些问题,夏槐忽然对二楼感兴趣起来。

    以前房东从不让夏槐靠近二楼楼梯口一步,只要夏槐踏上通往二楼这个楼梯的一个阶梯,叫房东看见,房东就会大骂。那时他本没上去看的心思,可见房东这么紧张,心里的好奇心就重了。现在房东离开,夏槐可以光明正大地上去一看究竟。

    二楼的门窗让房东用四五把大锁锁住,夏槐上楼后看见的就是空荡的廊道和紧闭的门窗。门窗密封得死死,一条缝都不留出来。

    即便搬离这个家,房东也要将自己的隐私保护得好好的。看来这个二楼,是不会有新房客搬进来了。

    “怪人。”夏槐说。他摇摇头下楼去,对这个二楼再也提不起兴趣。

    尹舜还剩两个月高考,海岛一中新上任的校长要求最后两个月学校封闭式训练,所有学生必须寄宿并没收通讯设备,学生不得走出校门。这些天来,尹舜不在身边,夏槐一个人住得些许冷清,一想到,连着两个月看不着、见不到,还没任何联系,这冷清的日子便有那么点难熬。但他却不愿意承认,他思念有尹舜在的日子。

    尹舜的生日在高考结束后的第二个礼拜,夏槐该给“准确答案”的时间也在那个时候。

    尹舜不在身边的日子,夏槐一直在思考该给尹舜一个什么样的答案。给出那个答案之后,他们未来又会面临什么样的生活?

    夏槐上网查阅同性恋的资料,由此顺藤摸瓜,查到同性之间性行为的相关资料。

    有网友给他扔了一个视频,他下载来看。视频上两个赤条条的男人互相给对方做口活,最后强壮一点的那个男人,把细皮嫩r_ou_的男人压在茶几上,抬高他的腰,揉搓他雪白的t-u,n部,然后将自己的昂扬巨物推进他两股之间。

    夏槐看得面红耳赤毛骨悚然,立马将视频关掉。

    关掉视频后,夏槐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同性之间,非得做那种事情不可吗?如果他和尹舜做了,他该是上面那个还是下面那个?还是,互换着来?

    夏槐摸着下巴,丧心病狂地想,要是互着来,那不会太亏,可以考虑一下。

    想法刚出来,夏槐便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责骂自己:“我怎么可以对他有这种想法!”

    夏槐认为自己闲太久,脑子都闲坏了。这辞职的事情眼下是不用再想了,腿伤好得差不多,真在家里闷两个月没人理要闷烂不可。他决定干脆提前回去工作,尝尝那新职位的鲜。

    周一回警局,夏槐稀里糊涂地又要往原先的办公室去。路上碰见娄京,娄京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夏槐?你不是有两个月带薪长假吗?这么早回来干什么?”左右张望了下,小声问,“不是还想着辞职的事情吧?”

    “不辞了,这是我的命,我认了。”夏槐摆摆手,挨过去说,“白警官都做到这个份上了,我哪里还敢辞职?反正待在家里也无聊,想想还是提早回来做事。”

    娄京“唉”了声说:“你还能留在这里,哥开心。但是夏槐,哥必须得提醒你一下,白队肯定不会无缘无故这么捆着你。他这个人一肚子算盘,懂我意思了吗?他以后一定有事要你帮他做。”娄京不好细说清楚,话锋一转,“话说局长给你调职位了你知道吗?”

    夏槐一顿,说:“你不说我都忘了。我新办公室在哪?”

    “档案室,就在我们办公室楼上呢。”

    “那快发霉了的地方还需要人去干?”

    “反正你就干三四个月,之后不得上警校去了吗?好好在里面修炼吧,以后有的是事情要你做。上班去了。”娄京挥挥手走了。

    夏槐没太细想娄京跟他说的话,他只知道,白泽廷硬塞给了他两个大人情。一是翻动半个警局,愣是将他换到这个清闲的岗位上。二是让局长给他联系了警校,强行把进警校培训的机会送到他手上。不管他心里情不情愿,他接受了这些安排,就是欠定了白泽廷这两个大人情。

    夏槐又上了一层楼,档案室在中间两扇大钢木门紧闭着的地方。隔壁资源管理的同事替他开门,两扇钢木门一开,一股霉味带着微微s-hi潮的气息扑鼻而来。

    这间档案室占去了将近一半的楼层,从海岛市开发以来,所有案卷资料全在里面。而这上千万的私密档案,从今天开始由夏槐管理。

    档案室的工作说忙不忙,但说清闲还真不是很清闲。外人太容易被误导,真以为坐在这里面是天天看书刷手机度过的。

    他的工作是负责整理录入每天送来的案卷档案,自从全城安装了监控系统后,海岛市这几年没发生过什么杀人大案,但诈骗的、打架的、聚众斗殴的、赌博的、卖 y- in 嫖娼的、偷盗的依然屡禁不止,一天能生六七件事出来。

    偶尔太平的日子,夏槐需将未数字化的旧案扫进系统,或护理旧的案卷资料,但凡发现哪个资料模糊损坏了,及时上报进行修复。真正清闲的时候,夏槐便会翻阅过往旧案的资料打磨时光。

    “1996-2004‘蜘蛛’系列案”属于s级重悬案,对外未公开的图片、视频、记录,全部封存在这个档案管理系统里。

    夏槐选在一个太平又清闲的下午,翻阅起了这个案子。

    该系列案件共十起,受害女性十一名,十人死亡,一人生存。

    案件简录:

    第一起案件:1996年8月13日,晚上22点左右,袜厂18岁的女工人田某被发现死在博湖区郊外禾草地里,死者全身赤裸,心脏被摘除。凶手将死者四肢切下,利用大号粗钉将死者的两条手臂、两条腿斜对称钉在死者身上,形似“蜘蛛”。

    第二起案件:1996年8月28日,晚上20左右,海岛邮政局20岁临时女工人钱某在送信途中,于珲岐山旁的草丛里遇害,死因、死状与第一起案件受害者相同。

    第三起案件:1997年7月30日,凌晨2点35分,海岛钢铁厂厂长的女儿,19岁的华某被发现死在海岛市中港村公厕里,死因、死状同上。该死者生前曾遭到性侵,凶手第一次留下dna。但是尸体被凶手浇淋工业污染物,从而影响了dna的有效性。2001年,海岛市公安局采用技术确认凶手dna,于数据库中寻人无果。

    第四起案件:1998年8月05日,傍晚18点许,24岁的燕某及她3个月大的女婴,被燕某丈夫发现死在海岛铁路局旁的家中。燕某被砍伤颈部致死,女婴被装进麻袋里往地上连掼数下,最后被活活掼死。燕某头发被剃光,四肢被粗钉固定在背部支撑正面朝上的身体。燕某腹部被切开,器官掏空,女婴尸体蜷缩一团放在腹部里。燕某腹中丢失的器官至今下落不明。这是唯一一起死者一人以上,且死因死状不同的案子。

    第五起案件:1998年8月15日,晚上19点30分,31岁的家庭主妇张某被发现死在莲庭火车铁路下方的田埂中,死因死状再度与98年前的几起案子相同。

    第六起案件:1998年8月27日,凌晨3点左右,27岁的无业游民君某死在玉敏宾馆201号房内,死因死状同98年前几起案子。死者右手从手腕处被切除,至今下落不明。这是凶手该年犯的第三起案件,可见凶手之猖狂。

    第七起案件:1999年7月29日,晚上21点左右。17岁的女高中生邱某晚自习结束后,在回家路上的仓库中遇害,死因死状同上。

    第八起案件:2000年8月14日,晚上20点左右。珲岐山附近居民高某12岁的女儿,在私自上山玩耍时遇害,死因死状同上。右脚从脚踝处被切除,至今下落不明。与96年案发地相隔不过一里。

    第九起案件:2001年8月18日,晚上23点左右。海岛育才中学28岁女教师陈某死在其居住的公寓里,死因死状同上。

    第十起案件:2004年8月29日,凌晨2点左右。“蜘蛛”杀手时隔三年再度犯案,当年22岁的受害人肖某是该系列案件中唯一一个幸存者。该案的受害人是一名盲人。凌晨2点,犯人潜入肖某家中,欲侵害熟睡中的肖某,遭肖某时年9岁的弟弟撞破,犯人持刀砍伤肖某弟弟左脸。熟睡中的肖某惊醒,利用日本武士刀砍伤犯人后背,犯人逃跑。该案中,犯人血液中的dna与97案件中采取到的dna吻合,属于同一个人。

    第三十二章

    海岛市连环杀人案历经6任局长、聚集过102名刑侦专家、成立过数十个专案小组、查案期间一名警察为追捕嫌犯殉职,然而,纵使变迁耗损如此之大,此案至今仍未破解。凶手好似一阵黑夜里的风,永远隐匿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这个案子的所有资料长到看不完,光可供参考的猜测推理就有数百条,猜测凶手仅一个人的,猜测凶手有两人的,猜测凶手有四五个人的,多种猜测数不胜数。

    不过最终,众警察、专家还是倾向于这系列案子的凶手是同一个人,警察重点也倾向于同一人作案去侦查。因为在06年以前,公安局未向外界透露过凶手犯案的手法。除了同一个凶手,很难有其他人会将犯案的手法、细节做到如此相似。

    到下班的点了,这些资料夏槐还没看到四分之一。娄京上来叫他下班一起去吃饭,他才醒过神,关闭档案系统。

    尹舜不住在家里,夏槐似乎也不太想回那个空荡荡的家,娄京约他吃饭他便答应下来。

    有个满头银灰白发的老人夹在这群下班的人潮中,老人穿着一件过时褪色的军绿外套,拄着根拐杖,步子沉重地往外走。

    夏槐觉得老人的背影有些眼熟,侧头问娄京:“他是?”

    娄京说:“来认尸体的。上次矮坡那儿吸毒吸死的那个,是他儿子。”

    “年纪这么大,儿子那么年轻?”

    “老来得子么,还就那么一个。”娄京叹了一声。

    夏槐望着那个老人的背影,看见老人的侧脸,夏槐眼皮子一跳。他低头想了许久,脑中的记忆跨过数年,直到跨越到十岁那年,夏槐终于记起这个人。

    “今晚晚饭我不能和你一起了,我还有事先走了。”夏槐来不及和娄京解释,丢下满脸不解的娄京,连忙追着老人消失的方向去。

    老人大概七十出头,身子骨看起来很硬朗,面容神色没苍老之态,眼神坚冷如同一只鹰,只是在这坚冷中藏着深重的悲伤。尽管拄着一根拐杖,老人的步伐却依旧是稳健的,拐杖于他来说好似没多大用处,只是一件装饰品。

    大概只有身体心理素质都这般强壮的老人,才会在认完自己儿子的尸体后不倒下去。

    两个小孩你追我赶从他身边跑过去,不小心将他的拐杖撞飞到马路上。是时绿灯亮了,车辆通行,老人站在马路边踌躇。夏槐忙过去替他将拐杖捡起,送回他手中。

    “谢谢。”老人接过拐杖,向夏槐点头道谢。

    夏槐试探性地问:“秦非警官?”

    老人抬头,诧异地看着夏槐。

    夏槐确认自己没认错人:“秦非警官,你还认得我吗?以前咱们是一个村的。”

    老人眉毛皱了皱,显然认不得夏槐。

    夏槐提醒道:“以前西上那里,有一户姓夏的人家……”

    “哦,我记起来了。”秦非说,“当年那个村子穷,就你们那户人家请酒席排场最大,谁知道最后闹出事情来,不少被你们宴请去的客人面上唉声叹气,背地里却幸灾乐祸。”秦非盯着夏槐的脸看了一会儿,“你这个岁数……你是,当年夏家的那个男孩子?”

    “是。当年他们都说是因为我,我的表弟才会走。”

    “我记得,那时我说,那个孩子一定是被人捂死的,可是没人信我。”

    “我也记得您当年说的那些话。”夏槐眼里闪过希望的光芒,“秦警官,我这些年来一直放不下这个心结,你能不能告诉我,当年你到底知道了什么?为什么你那么确定我表弟是被人捂死的?”

    秦非嘴巴张了张,最终一字未言,摇摇头说:“都忘记了,我都忘记了。你也不要再叫我警官,我不做警察已经很多年了。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合格的警察,我连我儿子都没教好!”他眼里噙满泪水,咬牙悲愤道,“他离家四五年,一直没跟家里人联系。好不容易等来他的消息,想不到人已经死了这么久,还是吸毒吸死的!我五十岁我老婆才生的他,他是我唯一的一个儿子。但是他现在死了,吸毒死了!”

    他们老家那个村子,是海岛市邻近城市下辖县的小村镇,海岛市属于移民城市,这几年政策开放,经济发展得很好,村里很多年轻人都喜欢来这里寻找机会。

    刚来到繁华的大城市,很容易被城市的灯红酒绿晃花眼,渐渐心态浮躁,家里人不愿联系了,私底下去走邪门歪道。有的走邪门歪道也能风生水起,有人一败涂地,失意之际便可能走上违法的道路。

    秦非警官的这个儿子是个一败涂地的,碰上那些走邪门歪道的,沾上毒品,不敢回家,死在外面了才让警察通知到家里。

    “秦警官……”比起丧失独子,夏槐觉得自己的事情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他想安慰眼前这个老警官,但眼前的老警官并不需要这个安慰。

    秦非拿拐杖敲地板敲得铿铿响,激动地说:“我一定要找到卖给我儿子毒品的人,我要他付出代价!你还记得你过去犯下的事情是不是?你是警察,你要是想为过去的事情赎罪,就去把那些畜生不如的玩意儿抓起来吧!”

    秦非不愿再说任何话,带着一腔仇恨,拄着拐杖离去,夏槐望着他的背影,好似目送着唯一希望的远去。

    天逐渐热乎起来,雨天越来越多,雨季就是容易叫人烦躁、颓丧、慵懒。

    没尹舜在的日子,夏槐生活相当随意,晚饭要么在外边解决,要么回家一桶泡面,那个厨房放到快发霉也没再踏进去过。

    尹舜每隔一个礼拜会用学校小卖部的公共电话联系夏槐一次,高考前五天,尹舜回家,头发长了不少,夏槐拿起剪刀想报当初的一剪之仇,好在尹舜闪得快,躲过了这剪发之劫。

    尹舜回来后,夏槐收拾起这放纵了两个月的颓丧慵懒劲儿,开始清洗那个被闲置已久的厨房。夏槐打算这五天做些好吃的,给尹舜补充点营养,为了营养能给他补对地方,夏槐上网查了不少资料。

    一碗猪脑汤送到尹舜面前,尹舜都懵了。

    夏槐怕他不肯吃,拿起碗要喂他。

    尹舜当然乐意让夏槐亲手喂汤,只是想到吃的是他最惧怕的猪脑,尹舜就觉有点恶心。吃夏槐递来的一勺猪脑时,尹舜要看着夏槐的那双眼睛,方能咽下去。

    高考前一天,夏槐在买菜时听人说高考学子们的家长说,几点该烧香拜佛,拜佛时说什么最灵,夏槐摇头心里叹了声:都这个年代了,还有人信这个,崇尚科学四个字实践起来真难。

    回到家后把菜一放,夏槐看见房东先前放置在角落一尊供拜的铜像,看了很久。

    夏槐崇尚科学,但尹舜明天要考试了,他比尹舜还紧张,紧张得不知所措,不知所措就想找点事做。

    他看看时间,想起买菜时那两个家长说的话。来到铜像前,夏槐双手合十,又觉欠点什么,便从兜里拿出三根香烟点燃,手里攥着香烟,嘴里叨叨咕咕些从那两个家长口中听到的话:“佛祖在上念吾儿……不,念吾弟尹舜寒窗苦读十二载勇渡学海,此番临考烈炉锻金,什么来着?哦……愿垂帘庇佑文曲赐福,金榜题名闻名于世!保佑保佑保佑!”

    念完,夏槐恭敬地鞠躬三个。

    尹舜出房门,看见夏槐拿三根香烟去给那尊铜像上香,拧着眉毛一脸疑问。

    夏槐瞥见尹舜不解的神情,抖抖掉在身上的烟灰说:“没见过孩子高考前学生家长烧香拜佛的?”

    “见过高考前烧香拜佛的,没见过拜关公的。”

    夏槐一怔,复又双手合十,给关公像鞠躬三个:“关二爷,刚才不认得您多多失礼,求您就保佑他此次征战一往无前凯旋而归吧。”

    尹舜怔愣半晌,说:“你们队长平时没教你们崇尚科学,反对封建迷信吗?”

    夏槐哼了声说:“笑话,这些我时刻铭记于心,还用队长教吗?等等,现在几点了?我赶紧去墓陵给你妈上柱香,求她也保佑保佑你。”

    夏槐换好衣服出门买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