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玄幻小说 > 冷日寒歌 > 第47章 下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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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年刚过,尽管此时的北国冰雪漫天,铁骑骎骎,江南已是一片翠烟笼聚、乍暖还寒的景象。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扬州秀红楼凌波阁岛上,兰剑、凌霜早晨起来,在空地上练了一会剑,还不及一半时候,已累得香汗淋漓,瞧瞧四下无人,扔了剑,走到槐树下荡起了秋千。二女身子轻盈,秋千迎着冷冽的春风,荡得又高又险,正荡得高兴,忽觉背后一硬,似是剑尖顶在背后,秋千已停下来。二女一惊,从秋千上翻下,但身后两柄剑如影随形,二人连续三次前跃,剑尖始终不离后背,二人已到湖岸,再跃就要跳下湖中去了。秀红楼内除了梁红玉和章柔荑再无人有这等身手,而此时章柔荑奉命外出未归,只有是梁红玉巡查回来。两女又惊又悔,均想:“这番偷懒,可要重重打一顿了。”索性束手待打,过了一会,背后那人始终不说话。二女正自疑惑,忽然背后微风吹来,夹着一阵清甜的幽香,二女倏地转身就打,笑骂道:“妮子,皮痒了么?”

    一张风尘仆仆的俏脸笑靥如花,手里掣着二女扔在地上的剑,一边躲避纠打,一边笑道:“你俩这般偷懒,大姐知道可要打烂你俩屁股。”兰剑笑道:“大姐打烂我俩屁股前,先打烂你的屁股。”正是自外归来的章柔荑。

    章柔荑双手分击,各在二女香臀拍了一掌,随即转身,已在数步外,笑道:“要打我屁股,没那么容易,大姐呢?”兰剑停下手道:“后院涌进几百人,大姐嫌咱不尽心,罚我们练剑,只带了春晓她们去安置,如今怕是正焦头烂额。”

    凌霜夺回两柄剑道:“大姐快要愁死了,早上还劳叨妮子什么时候回来。”

    济南陷落后,大批中原难民携老带幼南下,扬州一下涌进了数万难民,睡满城中街头巷角,梁红玉一边打开后园,收容了了数百名无处可投的妇孺,一边令章柔荑前往淮阳韩世忠军营,探听局势。章柔荑才刚转身走了几日,不想就回来了。章柔荑一手拉了兰剑,一手牵了凌霜,道:“走,看看大姐去。”

    后园原是其余女伶住所,梁红玉数日前将后园一辟为二,空出一半房舍,供南逃到此无家可归的妇孺居住,数百衣衫褴褛的难民涌入,清幽雅致的秀红楼变得喧哗攘拥,面目全非。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兰剑、凌霜领着章柔荑走至难民住所,看见收容的妇孺似乎比几日前又多了许多,住所外两列妇女携儿挈女蜿蜒而去,尽头处梁红玉和春晓逐一为她们打出饭粥,夏花、冬雪在旁边呼喝安顿。秋叶、腊梅领了一些女伶围着几个大锅放米煮饭,锅旁烟燻火燎,将二人燻成两个大花脸。兰剑、凌霜相对吐了一下舌头,连忙跑过去装模作样添柴加火。

    夜晚,凌波阁灯火通明,梁红玉心事重重地坐在厅堂上,八女围坐在她身旁。梁红玉看着这八张艳若桃花的俏脸,心内又怜又愁。秀红楼四年前由青楼转型为梨园,虽不复有以往暴利,但梁红玉与众女子依凭多年出色梨园功底和弹唱,四年下来,仍颇有盈余。但近半年来,戏楼已是入不敷出。其时赵构登基二年来,诸事艰难,诸物欠缺,宫中妃嫔宫服、百官官服均自外购置,用料、尺码凌乱。梁红玉数月前闻知少府监依赵构之旨意,将定点一个大作坊织造朝廷服饰,即刻意结交少府监属下掌管织造的郑喜韵,筹划承接朝廷服饰织造,开始秀红楼从梨园到织造业的第二次转型。但郑喜韵甚是奸滑,二月来只是与梁红玉饮吹弹唱,对梁红玉要承接织造一事闭口不提。直至梁红玉三日前送上一颗珍藏多年的红宝石给他的妾。郑喜韵才将底牌亮出,说道秀红楼虽非织造作坊,但忠心可嘉,若能一年一结,予以考虑定点织造。梁红玉筹划累月,终有进展。今日章柔荑自淮东归来,获悉金兵已攻克东京,金国骁将粘罕进攻沐阳,夫君韩世忠领数万兵马在沐阳固守,双方攻守激烈。章柔荑在沐阳城外徘徊数日,无法入城,只好折返。依章柔荑之见,金兵此次来犯凶猛,南宋大有亡国之虞,南宋一亡,这笔生意将成无主冤魂。梁红玉又急又忧,远忧夫君韩世忠胜败,近忧秀红楼存亡,连夜召集八女商议秀红楼何去何从。八女中,只有秋叶年青时嫁入大户后在大妇逼迫下熟习针斋机杼,其余女子自幼弹唱卖笑为生,对此中之道一窍不通,一时吱吱喳喳,夏花、冬雪说道哪有白送的红宝石,好歹也要趟一回,兰剑、凌霜、腊梅说道此刻南宋朝不保夕,承接朝廷织造,无异投牛入海,最后春晓也认为除秋叶外无人熟习织造,不主张接下这桩生意。梁红玉被搅得头昏脑胀,看见秋叶、章柔荑都不说话,她知道秋叶为人,无论好坏,都不会吭一声,便问章柔荑道:“妮子,你说说。”

    章柔荑反问道:“大姐还有多少家底?”

    梁红玉道:“金银首饰共约值三万两银子吧。”

    “大姐家底殷厚,怪不得人人都道韩爷可是财色兼收呀。”章柔荑笑道。

    梁红玉道:“你少贫嘴,再不图变,很快就坐吃山空。”她所言非虚,秀红楼眼下人客廖落,月亏约数千两银子,这样下去,撑不了一年,秀红楼就要关门。此外,万一金兵长驱直进,扬州不保,秀红楼更是片瓦不存,秀红楼是她一生心血,她在睡梦中梦见秀红楼在熊熊火光中倾颓的景象,总要惊醒过来。

    章柔荑亦知道秀红楼已到生死存亡的关头,便正色道:“这要算两笔帐。第一笔帐,就是算南宋朝廷能否延续江山。若南宋灭亡,一切皆休,我们及早逃命。”众女听她说得严重,心中都是一沉。新朝二年来,虽时闻金兵南犯,但都被宗泽等前方将士击退,江南寻常百姓听说金兵进犯,已习以为常,这次亦应不例外。梁红玉数日前令章柔荑前赴韩世忠军中打探消息,今日刚回来还不及细问,现听她一说,方知时局如此危殆。

    梁红玉沉着脸色道:“你说,南宋此次是否会亡?”

    “我也不知道。”章柔荑摇头道,“眼下秀红楼入不敷出,要么关门大吉,众姐妹各奔东西,大姐也好随韩将军驰骋沙场,要么穷则思变,放手一博,接下朝廷织造,赌一把南宋存亡,二者必择其一,请大姐抉择。”腊梅听她说得正肃,不似说笑,又听她说秀红楼要关门散伙,嘴一撇,几乎要哭出来。

    “我如舍了秀红楼,丢了你们,还有什么面目去见世忠?妮子你就会出主意要大家散伙,我、我又如何舍得你们?”梁红玉说得凄楚,险些掉下泪。

    “所以,柔荑认为大姐应该一博。”章柔荑斩钉截铁说道,“只要朝廷不亡,秀红楼即使化为灰烬,我们能承接朝廷织造,仍可东山再起。”梁红玉看到她眼内焕发出在赌坊下注刹那的光亮,知道这个妹子虽外表俏媚,玩世不恭,但说及正事,却是很有主见胆识的主儿,心神也定了几分。

    章柔荑问道:“秋叶,朝廷一年三千套官袍宫服要压下多少银两?”

    秋叶答道:“约需三万五千两银子。”

    章柔荑又道:“大姐的三万两金银首饰,如今世道,也只能兑现出一万五千两银子。我们众姐妹应可凑出一万两银子。”

    春晓道:“购置机杼还需一笔钱,还有五千两是不能动的,否则秀红楼三百多人及后园几百多妇孺将无米下炊。是不是,秋叶?”

    秋叶拿起算盘拨拉一通,道:“大概不差,后园一些愿意转岗女伶和逃难妇女转作织女,当可省下一些。”

    春晓、秋叶、章柔荑几人又围着算了一会,节削各种开销,要熬一年以上,仍还有七八千两缺口,又是一筹莫展。章柔夷恼了,推开算盘,道:“船到桥头自然直。既是豪赌,哪有十拿九稳的事?到时缺了银两,找郑喜韵算帐去。说要把送给他妾红宝石的事揭开去,不怕他不给活路。”

    春晓道:“妮子也够阴的了。”众女都笑了,梁红玉想一想,也只能见一步走一步了,即令秋叶依官服、宫服款式做了样服,令春晓送至文绣院,又过了一日,郑喜韵捎讯:执掌少府监的四品大员孙扬已定夺另一家作坊,要梁红玉打消主意。云来阁 http://www.xyyqm.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