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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沉沉，被金兵追着的一行二十余人弃了马匹，用树枝搭成的简易滑杆抬着莫离，和已然冰冷却被莫离死死抱在怀中的元宝，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大山里跋涉。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突然，为首之人示意大家停下，众人皆闭气细听，只闻得细碎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打头的两个壮汉悄然拔出腰刀，蹑足潜踪的迎过去。不待对方发难，两人先行动手。只见明晃晃的腰刀在夜色中划出一条森然冷痕，来人见势不好猛向后倒，算是堪堪避过刀锋。
两人抢身上前，用刀压住来人的脖子，道：“敢出声就宰了你！”
来人亦不慌忙，压低声音道：“可是义军的兄弟？”
为首之人一挥手，示意刀下留人，两名壮汉将腰刀收回，侧立两旁，严阵以待。
只见来人单膝跪地，抱拳道：“老夫乃驻守襄阳的孟大人派往信阳的细作，此次特来搭救南宫姑娘。”他手指了指滑杆上的浑浑噩噩的莫离。
为首之人一抱拳，道：“竟是孟将军的人，失敬失敬。”
这柔声令顾大叔起疑，他借灰暗的夜色打量眼前的这位首领。
为首之人似是堪破其意，道：“我乃红袄军首领李全内子杨妙真，为行走方便，如南宫女侠一般换了男装。不知英雄如何称呼？”
顾大叔顿觉失礼，低下头道：“老夫姓顾，大家都叫我一声顾大叔。今日，多亏杨女侠出手相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请受我一拜。”说着，顾大叔双膝跪倒，俯身下去。
杨妙真忙俯身扶起顾大叔，道：“顾大叔不必多礼。南宫女侠夜袭金军大营，救我大宋百姓乃为大义。出手相救，实乃情理之中。然，我等无能，若有南宫女侠七成本事，或可助女侠一臂之力，解救大宋百姓……”
顾大叔摇摇头，道：“此间缘由，容后细说。如今，金兵在侧，此地不宜久留。”
杨妙真一脸踌躇，道：“不瞒顾大叔，我乃奉首领之命，前来打探军情，对此地并不熟悉。少时，险些被金兵追上，这才弃了大路。”
顾大叔闻言道：“此处已近伏牛山境地，我长年往来此间，甚是熟悉。伏牛山绵延高峻，岩叠林密，我等可到山中暂避。”
杨妙真欣然一笑，道：“那自是甚好，南宫女侠的伤势亦多耽搁不得。”
顾大叔带着一行人，复又遁入深夜的密林之中。
东方一缕霞光远远的映在苍蓝天空中一朵莲状白云上。
“阿嚏！阿嚏！阿嚏！阿嚏！……”坐在奇肱飞车上的沈沐风连续打了七八个喷嚏。
陆无名忙扯过棉毯，道：“沈少侠，着凉了吗？”
沈沐风揉揉鼻子，道：“没事没事！这几日不知怎的，总觉浑身不自在。”他目光充满了忧虑的向地下望去。
陆无名慨叹一声，道：“想必，沈少侠是忧心南宫姑娘了。”
沈沐风眉头微皱，道：“我哪有！”嘴上虽如是说，可他心中却是油烹一般，恨不得立马飞回莫离身边。
陆无名起身望了望尚未被晨光唤醒的大地，道：“我们还有几日可达？”
沈沐风打开飞行图，盘算了盘算，道：“虽比预想要慢一些，但再三五日也便到了。”奇肱飞车随着寒风径直向西，消失在朵朵白云之后。
太阳又默默的沉入了地平线，浓浓的夜色笼罩着罗家渡，两岸一片死寂。夜深人静，一队蹑足潜踪的金兵悄然下水。他们趟着冰冷的河水，欲渡河去取樊城。
可正当他们渡到河心之时，只见对岸突然灯火通明，金鼓声震天动地。一面迎风招展的大旗，上绣一个斗大的“孟”字。
金兵一见对岸埋伏，方知大事不妙，急忙欲撤回河岸。可哪知，这边的河岸亦骤然被照得亮如白昼，只听一阵喊杀声震天而起，“杀金狗，为信阳老少爷们报仇！”“杀金狗，雪国耻！”“生擒他们主帅！”只听，一声声号令响起：“蛟龙棒的兄弟们，杀啊！”“青城派弟子听令，诛杀金狗，生擒余骇浪！”“南海派弟子，同我杀！”“大家随我杀！”……
这前有堵截后有追兵，金兵可着实乱了阵脚。宋军一鼓作气直冲入金兵阵型之内，将金兵冲杀得七零八落。只见一须发皆白的老者，在金兵之中横冲直撞，伴着一串串爽朗的笑声，所向披靡。一鬼魅身法的少年，来往于混战之间，一把弯刀浸染血色。令金兵最为胆寒的是，一个头裹白巾的男人，他手握着冷森森的妖刀，身前有八具金兵死尸守护。这死尸砍不死、打不到，一步一步将金兵推向恐惧的深渊。这一夜，罗家渡的河水被血染得鲜红。
“报！”飞腿兴冲冲跑到孟字大旗下，道：“珙公子，我军大获全胜，全歼金兵主力，生擒他们的先锋官余骇浪。”
孟珙闻言大喜，道：“哦？是哪位英雄擒获的？”
飞腿呲牙一笑，道：“还用问吗？就是那疯疯癫癫的武痴前辈啊！您瞧，他来了！”
孟珙一抬头，只见武痴用大金的帅旗将余骇浪裹得跟个粽子一般扛在肩上，一蹦一跳的跑过来，道：“大侄子，我送你一个大礼！”
飞腿一听便皱眉，道：“前辈，我家公子现在可是此间主帅，怎可这般叫法？”
孟珙一摆手，道：“无妨无妨，前辈，您生擒敌方主帅，此乃奇功一件，待我修书奏请……”
不待他说完，只见武痴将大旗一抖，余骇浪像个线轴一般轱辘出来。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武痴哈哈大笑，道：“你们奏来奏去的太麻烦，看这个多好玩！”
余骇浪怒目瞪着孟珙，道：“既然被你们擒获，要杀要剐便由你们。”
孟珙不屑的望向一边，道：“你若有这般骨气，也不至做了金狗的奴才。怕是这会，心中还想着余掌门来为你求情吧！”
正走来的余惊涛闻言，咕咚跪倒，道：“珙公子，即是两军交战，我青城派绝不徇私，请依军法处置。”
孟珙忙上前，扶起余惊涛，道：“于公，令弟当斩。”余惊涛闻言，身子一颤。孟珙微微一笑，道，“然，余掌门助我大宋击退金兵，乃大功一件。便算我送掌门一个人情，余骇浪便由余掌门发落，如何？”
余惊涛深深一礼，道：“多谢公子不杀之恩。我必将这忘恩负义之徒押解回青城，让他跪在父母灵前悔过。”
孟珙点点头，俯在余惊涛耳边，道：“万不能让他逃了，否则，与杀他无异。”
余惊涛一愣，狐疑道：“公子何意？”
孟珙并未理会他，哈哈大笑，道：“此战乃金宋交战首捷，我要速速给爹报喜去。”他看了看孟字大旗，突的有喜转忧，喃喃道：“这旗子也该还回去了！”
飞腿闻言，一吐舌头，对左右的宋兵道：“还不赶紧把旗子收了。”心中却暗暗盘算：这偷了孟大人的军旗，我回去可如何交代！不过，这当是孟大人默许的，否则我也不会轻易得手。但，虽是事急从全，这皮肉之苦却是难免吧！想着，他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的屁股。
伏牛山中一处山洞。
莫离慢慢的张开眼，试图挪动一下身体，一阵难忍的疼痛自背后传来。她借着昏暗的光线四下望去，山洞里除去地上的烛台再无别物，自己躺在干枯的草枝叠成的地铺上，身上缠满了绷带。突然，洞外一阵脚步声，莫离强撑起身体，一缕白发却滑过前额。莫离伸手抚摸白发，心下狐疑道：白发？难道是我的？
正此时，顾大叔从洞外走进来，一见莫离转醒，高兴道：“南宫姑娘，你可醒了！”
莫离无力道：“顾大叔，我睡了多久？”
顾大叔眼眶湿润，道：“你足足睡了七日了。”顾大叔打开火折子，点亮烛台，续道：“南宫姑娘你睡这七日间，珙公子在罗家渡伏击金兵，大获全胜，挫败了金兵的锐气，可给我大宋争光了。这都是南宫姑娘你的功劳啊！”
顾大叔边说边转身跑去洞外，端了个破碗走进来，道：“南宫姑娘，先喝点米汤吧！这些日子水米不打牙，定是饿坏了吧！此间简陋，姑娘伤重又不宜搬动，待我明日去镇上弄只老母鸡，给姑娘补补。”
莫离舔了舔嘴唇，道：“这是何处？”
顾大叔看了看四周，道：“这里是伏牛山。那日咱们被完颜赛不那狗贼追得紧了，不得已躲进了这伏牛山。”
莫离双目无神，轻轻点头道：“让顾大叔费心了！”她不自主的用手抚摸肩上的银丝。
顾大叔微犹疑，放下破碗，走到莫离身前，自怀中掏出一只发簪，递给莫离，道：“这是珙公子让我交给姑娘的。”
莫离一见，心中顿感一阵酸楚。这正是被离魂剑斩成两段的玉簪，沈沐风已用金丝镶玉之法以金丝缠绕断痕，将其重新接续。莫离接过发簪，死死攥在手中，身体似注入了一缕温热的血脉般，不再那般冰冷。
顾大叔叹了口气，道：“南宫姑娘，你受伤过重，留血也甚多。此处仍是大金的势力范围，我们不得良医，只是请义军的杨妙真女侠为你粗略诊治包扎了一下。”
“杨妙真？”莫离狐疑道。
顾大叔点点头，道：“不错。杨女侠乃红袄军李全之妻，得知完颜赛不大举来犯，前来刺探军情。她受南宫姑娘夜闯金营所感，欲率领义军归顺朝廷，共抗金狗。”顾大叔微一停顿，续道，“那夜，也是杨女侠出手相助，姑娘才得以脱险。”
两行清泪自莫离两颊留下，她低声道：“杨女侠现下何处？我当好好谢谢她的救命之恩。”
顾大叔微微一笑，道：“我与杨女侠说明此间情况，她已回转整编队伍，前去拜见孟大人。”
莫离抹去眼泪，又道：“元宝兄弟已过世了吧？”顾大叔本想安慰几句，听闻莫离如此直白的问道，却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莫离咬着微微颤抖的下唇，道：“葬在何处？”
顾大叔深吸一口气，道：“洞外土丘之下。”
莫离双手扶着洞壁，双腿使力想要站起，浑身却如撕裂一般疼痛，身体不由自主的栽倒。顾大叔忙上前扶住她，道：“南宫姑娘，你的心意，大家都明白，元宝兄弟肯定也明白的。”
莫离虚弱的喘息着，仍勉强坐起，将散乱的银丝卷起，用发簪别住，道：“我要祭拜元宝兄弟，我要祭拜信阳百姓！大错虽已酿成，青丝亦复不在，但我必要听沈大哥的，仰望天空活下去，去弥补我的错。”
顾大叔看着目光悲戚的莫离，不禁心中悲痛，道：“南宫姑娘，罗家渡大捷便有你的功绩。若不是你带出消息，珙公子何以伏击金军，以少胜多。你就不要自责了。”
莫离的目光移到顾大叔脸上，迟疑、迷惑又似在寻求答案。她低声道：“信阳百姓的命去换一个大捷，值得吗？”
顾大叔干涩的喉头动了动，笃定的点头道：“值得。此次大捷可遏制金兵南侵，还打击了金兵嚣张气焰。虽牺牲了八千信阳百姓，但救的是万千大宋子民啊！”
莫离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滴落在枯枝上，脸上却露出了些许笑意，道：“是啊！大宋百姓得救了！”她的心却被痛苦揪着不放，这份痛苦扭曲了她的表情。她抓紧自己的胸口，喘着粗气，道：“可……元宝兄弟、信阳百姓们的命却没有了啊！”莫离瘦弱的身躯瑟瑟发抖，苍白的面庞纵横着晶莹的泪水。
顾大叔心疼的一把抱过莫离，将她瑟瑟发抖的双肩牢牢扣住。他沉声道：“南宫姑娘，即便是投靠魔教的七伤，你也为她扼腕叹息，这足以证明你的纯良。但，善良却不能救这世道。我大宋将士战死沙场者何止千千万万，可我们手下的亡魂也不下万万千千。世道本就不像折子戏演得那般，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只是，我们为国为家拿起了屠刀，扛起了这份罪业。我没有后悔，元宝兄弟也不会后悔，千千万万的大宋将士亦不会后悔……”
莫离抬起头，望着顾大叔沧桑的面容，似是回到了父亲的怀抱，她不禁放声痛哭起来。她边哭边道：“元宝兄弟挡住了射向我的箭，救了想舍弃性命的我，我有何颜面说自己是去救人的？我有何颜面苟活于世？我愧对元宝兄弟和信阳百姓，愧对陆总镖头和珙公子的信任，愧对南宫家祖上，愧对……愧对沈大哥……”
顾大叔轻拍着她的肩头，道：“好了，好了，哭吧！哭出来，一切就好了。”
莫离在顾大叔怀中，像个委屈的孩子一般，边喃喃自语，边沉沉睡去。睡梦中，还在呢喃：“元宝兄弟，我……我不会再手软了，我定要……杀……杀了完颜……狗贼，救你……救大家……”
顾大叔将她轻轻放在枯草垫上，心中却久久不能平静。他暗道：家，是为了每个人能更好的活下去。国，则是为了千万个家能更好的活下去。国与国之间的掠夺倾轧，无非是想让自己的百姓生活得更好。可两国交战，残酷异常，竟将南宫姑娘这么善良单纯的孩子也卷了进来。可她又如何能分清，同样是为了生存，到底哪个是错，哪个又是对呢？
撒马尔罕。
陆无名避开耀目的阳光，向下俯瞰。不多时，他大叫道：“沈少侠，快看！撒马尔罕到了。”
沈沐风赶紧凑过来，道：“在哪在哪？”他顺着陆无名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片耀目的金色荒漠之中，一座绿洲之城映入眼帘。
沈沐风深吸一口气，道：“好美啊！不想这花剌子模的国王还挺会享受的，寻了一处这么美的地方。”
陆无名微微叹息，道：“你却不知这美景后的杀戮。”
沈沐风吐了吐舌头，嘿嘿一笑，道：“怎会不知，这段时间没听您少讲啊！”
陆无名释然一笑，道：“也是，听我这老头子叨咕了半月又余，沈少侠定是烦闷了吧。不过，沈少侠这过目不忘的功夫，当真了得。月把时间便将这波斯语学会，真是世间罕有。”
沈沐风边将奇肱飞车的高度慢慢下降，边道：“这都是爹娘给的，算不得什么。”他左右瞭望，道：“陆总镖头，咱们得寻个隐蔽之所，把这奇肱飞车藏起来。”
陆无名笑道：“彼时巡游萨马尔罕，曾在城外二十里的隐蔽之所修建了一处洞穴，此时又当派上用场。”
沈沐风闻言，调笑道：“陆总镖头真是狡兔三窟，这万里之外也有您的洞穴。”
陆无名苦笑道：“沈少侠说笑了，老夫这也是身不由己！”
沈沐风爽朗一笑，道：“陆总镖头不必介怀，吃了这十几天的干粮，咱们也得苦中作乐不是。”
陆无名点点头，道：“不妨事。待安顿妥帖，老夫请沈少侠喝葡萄美酒，吃手抓羊肉，如何？”
沈沐风笑笑，道：“陆总镖头，咱们还是低调行事，低调行事便好！”
陆无名哈哈大笑，道：“沈少侠说的是，那你便不要叫我陆总镖头了！”
沈沐风眼珠一转，道：“那就叫您陆员外如何？我便叫……叫醉风吧！”
陆无名闻言，又复哈哈大笑，道：“到得这万里之外，才肯叫娘亲给你取的名字吗？”
沈沐风挠挠脑袋，不好意思的笑道：“少时顽劣，不只让娘操了不少心，还欠醉风这一条命，当真是如何也还不清了。”
陆无名目光远眺，悠悠道：“若这般说，我欠下的命又何止千百条了。这恩恩怨怨算起来，又如何算得清。”
暮色降临，撒马尔罕城门前出现了一老一少，两个远到而来的商人。老者头戴紫金冠，身着紫云缎，腰悬翠玉珠，脚踏蹬云履。只见老者面色紫红，精神矍铄。他身后的年轻人头戴青丝方巾，身着银丝龙纹云袍，腰束金缕缎带，足间一双乌绸虎靴。这年轻人肤色甚白，双眸清澈，唇若丹珠，英气逼人。
两人来到城门，被两名胡子拉碴的铁甲官兵拦下。一名官兵上下打量沈沐风，用波斯语道：“你们哪里来的？”
陆无名忙上前回应，道：“我与儿子自大宋来，是做绸缎生意的。”
那官兵围着沈沐风走了两圈，拍了拍他肩膀，道：“我国教宗正选拔宗侍，你子可以去试试。”他瞧了瞧另一名士兵，两人嘿嘿笑起来。
沈沐风狐疑，道：“两位官爷，这宗侍是什么啊？”
官兵嘴一撇，道：“我国大公主乃尼魔教教宗，宗侍当然就是侍奉大公主的男人。”
沈沐风脑中突然一闪而过凌落崖的面孔。他晃了晃脑袋，心中暗道：不可不可。他嬉皮笑脸道：“两位官爷，我们就是来做个买卖，不多停留，不多停留。”
陆无名却千恩万谢，道：“哎呦，多谢官爷，多谢官爷。倘若能侍奉教宗，老儿我后半生这吃穿用度都不愁了。”
沈沐风闻言，后背一凉，道：“爹，您说什么呢？我不是与隔壁二大姑家的莫姐订过亲了吗？”
陆无名伸手拉住沈沐风的手，用力捏了捏，道：“傻子，要是能侍奉教宗大人，你就可以住到王宫里啦！”
沈沐风心中一动，暗忖：若是能进王宫，确实省了不少事。可这给女人做老婆的事，我堂堂一个大男人，岂可轻易答应？
不待他多说，陆无名便自怀中掏出一锭银子，塞到官兵手中，道：“官爷，选宗侍是在什么地方啊？还请官爷指点。”
官兵眼珠子差点掉出来，用牙咬了咬这锭大银子，笑得合不拢嘴，道：“老爷子这般明事理。就在王宫西门外，快去吧。”说着，便放两人入城。
两人匆匆入城，沈沐风立马低声道：“爹，您这是要把儿子往火坑里推吗？”
陆无名并不答言，只道：“儿啊，你看这撒马尔罕多富饶啊！走，爹爹带你吃好吃的。”
沈沐风恨得压根儿痒痒，心道：莫不是真的让我去当宗侍，这我以后还怎么见人？那个番邦公主也不知是美是丑？呸呸呸！他猛的摇摇头，道：“美丑都不行！”
陆无名眼含笑意的看了看沈沐风，道：“先住下，再从长计议。”
沈沐风这才心下稍安，道：“却原来只是敷衍之词，可吓死我了！”他这才有心思瞧瞧这沙漠中的明珠，绿洲撒马尔罕。
此处的富饶与中原城镇大大不同，镶金雕花的圆顶民宅鳞次栉比，人工开凿的水道交错纵横，每条街道的交叉处均有花园一般的广场，旁侧便是信徒礼拜的清真寺。男人皆白巾缠头，身着大褂。女人装扮却也穿金戴银，但却每每遮着各色面纱，令人遐想翩翩。大街上的商贾贩卖的商品更是多如牛毛，灿若繁星。有琥珀色的犀角簪子，玲珑嵌珠的象牙骰子，剔透莹彻的青花梅瓶，古朴雅致的波斯地毯，凝白若肌的羊脂玉镯，还有圆润艳丽的绿松石串，令人目眩神驰。
沈沐风看着摊位上的玉镯，心道：若是能寻上一块上品的羊脂玉，便可给莫离雕一只玉笛了。想到此处，他不由得咧开嘴嘻嘻傻笑。
陆无名见他心思飘远，清了清嗓子，道：“儿啊，这里虽是花花世界，却也不能迷了心神啊！”
沈沐风收住思绪，不好意思的笑笑，道：“爹，儿子正想着给你那未过门的儿媳寻一块羊脂玉做聘礼呢。”
陆无名忍俊不禁，低声道：“儿啊！你可知，王宫之中有数不尽的上好羊脂玉啊！”
沈沐风的笑容僵在脸上，道：“爹，此事……咱们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哈！”
陆无名看看无人注意他们，便将沈沐风拉到转角阴影中，低声道：“沈少侠，你可知神机图可能就在王宫之下？”
沈沐风一愣，正色道：“当真？”
陆无名点点头，道：“多年前游历之时打探得知，王宫之下有密道机关，正是魔教藏匿雷火机关之所。”
沈沐风皱着眉头，道：“王宫之下！偏偏在王宫之下。”
陆无名哑然，道：“沈少侠，我岂会害你对不住南宫姑娘。你并非尼魔教中人，就算被选为宗侍，尚需洗礼。撒马尔罕王宫不甚大，沈少侠便乘此间隙，寻得神机图，你我便可速速脱身！”
沈沐风闻言，将信将疑，道：“何为洗礼？”
陆无名思量片刻，道：“我想，应是入教仪式吧。我也只是看书中这般写着，并未亲见。况，你刚刚进宫，怎会如此匆忙随侍啊？”
沈沐风左右琢磨了一会，道：“也对，刚刚进宫顶天就是个才人，见不见得着皇上的面还不一定呢。”说着，身子不由自主的扭捏起来。
陆无名皱眉，道：“沈少侠，休要入戏太早。”
沈沐风脸腾的一下羞得通红，道：“陆总镖头，咱可说好了。这是情势所逼，回去之后，您可不能向任何人提及此事。”
陆无名点头，道：“这么说，沈少侠是答应了？”
沈沐风长叹一声，道：“为了给外公，还有一众武林同道报仇，我沈沐风和他们拼了！”
陆无名一抱拳，道：“沈少侠高义，陆某今日指天誓日，若将此事泄露半分，天地不容。”
沈沐风双手齐摇，道：“陆总镖头何必发此毒誓，我还信不过您吗？”
陆无名豪爽一笑，道：“沈少侠此去，必是惊险万状，我且发个誓愿，又有何难？沈少侠，我会留在城中，打探滩哥的消息，破坏花蒙结盟。”
沈沐风用力的点点头，道：“陆总镖头也需保重。”两人相视而笑，因为两人知道，此行凶险异常，行差踏错半步皆会尸骨无存。
陆无名拍了拍沈沐风的肩头，道：“沈少侠，今晚咱们就找个好酒好肉的地方，不醉不归。”
沈沐风此刻也将生死置之度外，道：“好！全听陆总镖头安排。”云来阁 http://www.xyyqm.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