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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急促的砸门声惊醒了银号里的伙计,伙计睡眼朦胧的拉开门,道:“这大半夜的,谁呀!”
一个金兵上前一脚便把伙计踹翻在地,道:“搜!”
伙计在地上滚了一个圈,正待发火。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抬眼一看,竟是一队金兵。他们个个手里提着明晃晃的钢刀,刀尖正滴着鲜血,再向门外看,隔壁几家店铺的掌柜都被上了镣铐押解而行。伙计吓得魂飞魄散,撒腿便往银号内堂跑,边跑边喊:“少掌柜,少掌柜,金兵杀人啦!”
里面又涌出三五个伙计,有的一早听到街上吵闹,穿了衣服起来看热闹,还有的尚在梦中,听闻叫声衣衫不整的跑出来。
仇元宝一路跑着出来,边跑还边整理衣衫,道:“哎呦,军爷,我这入夜前就打发顾大叔去筹措现银了,怎的您就等不到天明呢?”
一个一脸横肉的金兵见仇元宝出来,一把揪过元宝,冷森森的钢刀便架到他的脖子上,狠狠道:“女刺客有没有来这里?”
仇元宝吓得浑身筛糠,道:“军爷,我可是昨天晚上才到,连一个女的都没见着呢!”
金兵手上用力,钢刀便深入仇元宝的皮肉,鲜血自元宝脖颈慢慢渗出。仇元宝夸张大叫,道:“哎呦!哎呦!军爷饶命,军爷饶命,疼死我了!”
伙计们一见,焦急万分,忿忿道:“放开少掌柜!”“对,放开咱们少掌柜!”
一脸横肉的金兵见状,道:“怎么?银号的伙计,还想造反吗?”
仇元宝忙道:“军爷,伙计们不懂事,您看,您要多少现银,我这就给你取去?”
满脸横肉的金兵冷哼一声,道:“多少现银?我看你是活腻了!”说着,他一挥手,对着手下金兵道:“先杀几个伙计,看你嘴硬到什么时候!”
仇元宝一惊,腿一软坐在地上,翻身趴伏在地面上,连连磕头,道:“军爷!军爷!都是的们的不是,您万万息怒啊!”
伙计们一见,也都跪倒,道:“求军爷开恩。”
一脸横肉的金兵看也不看,只是一努嘴,其余金兵就抡开钢刀,向着伙计们而去。伙计们吓得纷纷后退,仇元宝猛起身,欲拦在伙计们身前,却被一脸横肉的金兵牢牢拽住,道:“看好了,杀一个不说,我就杀两个!杀两个不说,我就杀光他们!”
只见两名金兵随便拖过一个伙计,按倒在仇元宝面前。不待元宝多说,手起刀落,只听伙计闷哼一声,“轱辘”一声人头滚落,一腔热血直喷到仇元宝脸上。仇元宝目眦尽裂,紧咬钢牙,心道:好兄弟,你先走一程。他眼角余光瞥见满脸横肉的金兵,只见他又招手命人去抓别的伙计,银号的伙计们个个敢怒而不敢言,静静看着仇元宝。仇元宝心有七孔,聪明绝顶,他见势不好,大叫一声:“我的娘呀!杀人啦!”,随后“咯”的一声,身体一抽,竟晕了过去。
只听一个金兵对满脸横肉的道:“谋克,此人如此废物,想也没有本事藏匿女刺客,不如搜刮了银钱,直接带走吧!”
满脸横肉的摇摇头,道:“宋人奸诈,莫被他们骗了,拿壶冷水来!”
躺在地上的仇元宝闻言,心里一紧,直觉头上一阵冰冷,一壶冷水径直交在头上。此时正直初春,夜凉如水,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金兵谋克用脚踢了踢元宝的头,道:“醒了?再来!”他一把拎起元宝,哪知元宝似是没长骨头一般,瘫软在地,道:“军爷,元宝自幼胆子,怕血啊!”
金兵大怒,道:“你若不起身,我便杀光你店里的伙计!”
元宝闻言,心中焦急,却想不出全身而退的计策,他暗忖:就算拼了这条性命,也定要护南宫姑娘周全。他抬眼望了望跟随他多年的伙计,伙计们似也读出了他心中所想,大家坚定的眼神碰在一处,元宝眼中盈出点滴泪水。元宝慢慢起身,双腿还在难以控制的打颤,不知是惊恐亦或是愤怒。
那谋克得意,道:“下一个!”
又两个金兵压过一个伙计,按倒在地。伙计泪流满面,对着仇元宝道:“少掌柜,我先走一步了。”
仇元宝只得紧攥双拳,他懂得大伙的心意。这些伙计多数都是神机山庄裘家商队的后裔,神机山庄被毁,大家便隐姓埋名、忍辱负重的跟随着仇万贯走南闯北,历尽艰辛。仇元宝心中默念,道:好兄弟,元宝定不会让你们白白送命,我定要让金兵血债血偿。
后院,几名金兵进入柴房,将能踢翻的都踢翻了,能砸碎的都砸碎了。莫离在密室里屏住呼吸,静待他们离去。莫离透过气孔看着金兵刀刃上的血渍,头皮发麻。她暗忖:难不成金兵抓不到我,还会残害无辜?不会的!他们什么都抢,什么都砸,应是杀了谁家的禽畜。只要我不被发现,便不会连累元宝兄弟了吧。她这样自顾自的安慰自己,两颊却有温热的液滴滑下。她紧握离魂剑,狠狠咬着下唇,不住叨念着:元宝兄弟,顾大叔,你们一定要没事啊!
几名金兵折腾了好一会,什么也没发现,悻悻的回到前厅,道:“报谋克,后院什么都没发现。”
一脸横肉的金兵一听,火冒三丈道:“该死的女刺客!把伙计们都料理了,这个……”他一推仇元宝,道:“带走!”
此言一出,十几名金兵涌进来,明晃晃的钢刀在凉夜中越发森冷。他们对着手无寸铁的伙计们丝毫没有手软。一阵悲戚的惨叫声过后,鲜血染红了仇家银号的前厅地面。仇元宝咬着牙,注视着一腔腔热血喷洒于地,浑身不住的颤抖着。他被带上镣铐,与其他店铺的掌柜锁在一起,被金兵推推搡搡而去。
这一夜,整座信阳城犹如炼狱一般,鲜血甚至染红了街道。
“报!”一名家丁撒腿如飞的跑向孟珙的书房,道:“珙公子,珙公子!顾大叔回来了。”
端坐在桌案前的孟珙抬眼望了望偏西的日头,暗道:南宫姐姐还是失手了。他忙起身,直奔出书房,道:“人呢?”
正此时,一位满身血迹、须发凌乱的老者,阔步走了进来。一见孟珙便俯身跪倒,老泪纵横。
孟珙忙躬身相搀,道:“顾大叔,快进来坐。”
顾大叔甩开孟珙,一个头磕在地上,俯地不起。他悲切道:“珙公子,南宫姑娘失手。完颜赛不那老贼……一怒之下竟夜屠信阳城,少掌柜和伙计们生死未卜,我……我……对不起您啊!”
孟珙双眉紧锁,倒退两步,道:“我料定此番失手必会连累无辜,但夜屠信阳……完颜赛不也忒狠了点。”他硬拉扯起顾大叔,道:“大叔,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顾大叔咬着牙,攥着拳头,道:“是珙公子安插的人将我藏匿于运尸体的马车底部,待得清晨才出的城……”说着,他又忍不住留下热泪。
孟珙长叹一声,道:“怪我!没有思虑周全……早知完颜赛不如此很辣,如何也不会让南宫姑娘涉险!”
顾大叔惊异的眼神望着孟珙,道:“珙公子,南宫姑娘虽受伤,少掌柜将她锁在密室之中,当无大碍。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可信阳百姓……”
孟珙摇摇头,道:“顾大叔,南宫姑娘心思单纯,她若知道自己害了满城百姓,不知是否能挨得过这一关?她即是湖心岛传人,又是武痴之徒,武功卓绝。原本,可驱除魔教,震慑武林,安我后方,可此番……”孟珙长叹一声,续道:“顾大叔,欲攘外必先安内,你应懂得此中厉害。”孟珙又顿了顿,道:“沈沐风也是不世出的人才,他不单为人正直,且心思缜密,足智多谋。他对南宫姑娘有情,若南宫姑娘有事,他定备受打击。我不想大宋因一次鲁莽的刺杀,而折损诸多人才。”
顾大叔闻言,面色凝重,道:“可,事已至此……”
孟珙手扶额头,道:“当初陆伯伯提出此法之时,我便不该心存侥幸,唉!”
顾大叔凝思片刻,道:“我这就回去,将南宫姑娘救出来。”
孟珙摇头,道:“她岂会跟你走?怕是要去找完颜赛不拼命,此一去必凶多吉少。”
顾大叔深吸一口气,道:“那姑娘虽不谙世事,却也冰雪聪明,怕是此刻已猜出八九。我若不即可赶回,珙公子要的威慑安内之人,怕是再难寻觅。”
孟珙看着顾大叔笃定的眼神,只得点点头,道:“好吧!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他自怀中掏出一只被金丝镶嵌的玉簪,递给顾大叔,道:“若南宫姑娘一心求死,便将此物交与她。”
顾大叔接过玉簪,将信将疑的收入怀中。他定了定神,道:“南宫姑娘还带出了一条消息。完颜赛不欲在罗家渡过河,取道樊城,攻打襄阳。”
“哦?”孟珙闻言,陷入沉思。
顾大叔摇摇头,道:“可现下,刺杀不成,完颜赛不定会改变主意。故而,说与不说……”顾大叔长叹一声。
孟珙沉声,道:“顾大叔,此言差矣。”他凑前一步,道:“或许,这就是天意。用信阳百姓的性命,换来救我大宋于危境的重大军情。”
顾大叔惊讶道:“珙公子,此话怎讲?”
孟珙目光笃定的看着顾大叔,道:“爹爹为防完颜赛不攻打襄阳,将大部人马均驻扎在枣阳。若完颜赛不当真舍枣阳而远取樊城,我军将毫无胜算,襄阳必失。”
顾大叔仍不解,道:“可,南宫姑娘行藏败露,完颜赛不定有所警觉啊!”
孟珙目光斜视地面,边思虑边道:“刺杀败露,爹爹即便得此军机,也定会将重兵布设于枣阳御敌。而完颜赛不生性狠辣多疑,善于疑兵围歼之术,他定不会改变计策。”他双眉紧锁,道:“我必得说服爹爹,带一队人马设伏于罗家渡,伏击金兵。”
顾大叔恍然大悟,点头道:“珙公子言之有理,如此,我更要救出南宫姑娘。我这就出发!”
孟珙面色凝重,悠悠道:“切记,要救的不是她的人,而是她的心。”
顾大叔拍拍胸膛,道:“人和心统统包在我身上,救不回南宫姑娘,老儿提头来见。”言罢,转身夺门而走。
孟珙望着顾大叔的背影,心中暗道:虽是军情紧急,我年少言轻,却如何说服爹爹派兵?即便说服爹爹,以襄阳的兵力,又有何兵可派?若请朝廷驰援,怕是远水难解近渴!这便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正在他踌躇之际,飞腿跑了进来,兴冲冲道:“珙公子,您等的人到了。一众武林豪杰正在府外,嚷着要见珙公子呢!”
孟珙心头狂喜,一拍大腿,道:“来得正是时候,快随我出去迎接!”
孟珙与飞腿匆匆而出,孟府这大门口早被几百名穿着各异的武林人士堵得水泄不通。只见一名头发都白了都老者被众人围在中间,老者眉飞色舞的嚷着,道:“还不让我们进城,哼!我武痴就这样……然后这样……”说着,他头朝下拿了个大顶,做了一个拉扯下盘的动作,续道:“那个守城的就这样了!哈哈哈哈……”他又起身拎着裤子,学起了守城的士兵,众人被逗得前仰后合。武痴复又倒立起来,道:“厉害吧!厉害吧!”就连大脚趾也挤出草鞋的破洞,得意的上下摇晃。
孟珙见状,也哈哈大笑我来。他走近抱拳,道:“我当时谁,原来是武痴前辈。”
武痴看了看孟珙,道:“你谁呀!为什么倒着来的?”
孟珙哈哈大笑,道:“应是前辈倒着来的才对吧!”
武痴想了想,道:“对哦,确是我倒着。”言罢,腰上使力,翻身站了起来。这一来一回的对话,又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厉水生拨开人群,来到孟珙身前,躬身施礼道:“珙公子,我等江湖草莽,快意恩仇,不拘节,让您见笑了。”
孟珙还礼,道:“哪里哪里,厉帮主言重了。晚辈孟珙也是不拘节之人,还要请大家多多包涵呢!”
厉水生哈哈一笑,道:“那便是同道中人了。”
余惊涛也上前,抱拳道:“我们江湖人喜欢直来直去,客套话就免了。珙公子,青城派余惊涛携众弟子五十八人,前来襄阳助阵。”
厉水生也正色抱拳,道:“珙公子,蛟龙帮厉水生,携一众弟兄们前来助阵。”
飞花生大跨一步上前,道:“崆峒派飞花生携弟子助阵。”
楠尼清了清嗓子,道:“南海派楠尼携弟子助阵。”
霍忠继也抢步上前,道:“狂刀门霍忠继,我代表……代表……狂刀门、湖心岛,还有……还有神机山庄,还有沈府……”他这一串代表,又惹得大家一阵大笑。
孟珙满脸笑意,看着楠尼后面的一个头裹白巾,身着奇服,腰悬利剑的男子,道:“不知这位是……”
楠尼回头看了看,道:“这位是湘西排教的阿诺。”
孟珙闻言,上前一步,道:“退隐多年的湘西排教也来助阵,抗金何愁不成?”
阿诺抱了抱拳,道:“我排教人丁单薄,习武之人越来越少。我教教主又遭逢大劫,故而仅我一人前来。”
孟珙一摆手,道:“阿诺兄不必介怀,有你一人便胜千万。”
正这时,一个十四五的银瞳少年被武痴一把推到人群中央,道:“别忘了,还有我们齐云山和唐门呢!”
孟珙望着手足无措的少年,满眼笑意,道:“夜雀弟弟,你这是为巴蜀唐门而来吧!”
夜雀一抱拳,低声道:“尼魔教夜雀,愿替唐门前来抗金。”
武痴边用大手“蹂躏”着夜雀的头,边道:“嫣儿双腿瘫了,夜雀别提多心疼了!”
夜雀闻言,脸腾的红成了一尺大红绸,幸而黑巾遮掩,不甚难堪。孟珙忍俊,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众英雄里面请。”
“慢着!”一个娇嫩的声音响起,道:“怎的别的门派便受礼遇,我勾魂派来了就不闻不问啊?”
孟珙忙笑脸相迎,道:“哎呦,我不识得勾魂派的姐姐,失礼,失礼,真是失礼!”
娇媚儿闪出人群,道:“失礼与否,我不关心,我只问你,仇暮云可在此处?”
孟珙一愣,道:“姐姐何意?”
娇媚儿傲慢的翻了个白眼,道:“不在此间,我勾魂派便不多留了。”
孟珙闻言,哈哈大笑,道:“仇公子确不在此间,姐姐可到巴蜀地域碰碰运气。”
娇媚儿娇哼一声,到:“我们走!”七八个女弟子跟着她缓缓离去。
飞腿在孟珙耳边,道:“珙公子,就这么让她们走了?”
孟珙眉眼间一阵坏笑,道:“让她去帮仇公子吧,咱们这两军厮杀,带着一群大姑娘也不合适。”飞腿点了点头,转头满脸喜气的引着众英雄进了孟府。
次日,夜深人静之时。顾大叔避过巡逻的金兵悄悄溜进了仇家银号。银号的门已被撞掉了半扇,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令人作呕。顾大叔紧咬牙关,暗道:只望珙公子可大破金军,为信阳百姓雪恨。他边想着,边蹑足潜踪来到后院,轻声打开柴房的门,柴房已被翻腾得一片凌乱。突然,一个声音轻轻唤他,道:“顾大叔,大家还好吗?元宝兄弟还好吗?”
顾大叔心头一紧,他轻叩墙壁,机关顿开。莫离一个健步自密室跃出,道:“顾大叔,外面……”一股血腥味充斥着莫离的嗅觉,她顿了顿,似是心中那股不详预感被印证一般,眼中流露出悲伤的神色。
顾大叔干咳了一声,道:“南宫姑娘,你的伤势如何?”
莫离一怔,回神道:“我已用了伤药,并无大碍。”
顾大叔点头,道:“南宫姑娘,你冷静的听我说。”
莫离嘴唇抽动了几下,咽了口唾沫,鼓起很大的勇气,道:“好!”
顾大叔目光黯然,道:“前日,南宫姑娘刺杀失败,完颜赛不……便举兵屠城。”
莫离嘴角微微颤动,紧咬银牙,努力的不让泪水留下。
顾大叔续道:“当夜,我被少掌柜勒令逃出,可银号的伙计们便没这么好命。他们皆被金兵屠杀,无一幸免。一夜之间,信阳百姓八千余人惨遭屠戮,尸体今日尚未能全部运出掩埋。”
莫离再也忍不住奔涌的泪水,两行清泪霎时留下。
顾大叔看着她,不禁心疼。但他知道,莫离必须接受事实,方能挨过这一关。他心一横,道:“南宫姑娘,无可辩驳,这都是你的错,你要承担起来。”
莫离面部肌肉痛苦的抽触,她低下头,双眉紧锁,泪水沾湿了前襟。她拼命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背后的离魂剑不住颤抖着,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悲鸣。
顾大叔叹了口气,道:“南宫姑娘,这样如实告知于你,是很残酷。但,你是将背负武林命运的人,这点挫折是必须承受的。”
莫离直觉心脏似要停止一般,痛彻心扉。她腿一软,跪倒在顾大叔面前,低声道:“顾大叔,事已至此,我百死难赎。我该怎么办?我……”她缓缓的伸出手,去抓离魂剑的剑柄。
顾大叔深吸一口气,道:“对信阳百姓而言,你确是百死难赎。但对大宋,却未必。只因你带出来重要军情……”
不待他说完,莫离苦笑道:“八千余性命,我南宫莫离愧对天地。”她腾的起身,自语道:“完颜赛不,我定宰了你。”
顾大叔一惊,暗道:难道又被珙公子言中?我定不能让南宫姑娘去找完颜赛不拼命。顾大叔忙道:“南宫姑娘,切勿鲁莽行事,以免失手,牵连更广。”
莫离呆立着,呼吸几近停止,目光飘忽无处聚焦,豆大的汗珠顺着两颊留下。她猛回头,问道:“元宝……元宝兄弟呢?”
顾大叔长叹一声,道:“少掌柜等商铺掌柜,以及大户人家的家主们被压往城外,每半个时辰便处死一人……这怕是,诱敌之计。”
莫离浑身一震,她看看顾大叔,道:“元宝兄弟……我要去救他!便是诱敌之计,却又如何?”莫离似喃喃自语般,边说着边向外走。突然,她一躬身,脚下使力,霎时间便窜出后院。
顾大叔一惊,紧追出柴房,可人已不见。顾大叔急得直跺脚,暗道:元宝等人处刑明摆着就是请君入瓮,南宫姑娘去了便是凶多吉少,我真不该据实已告……但,如今悔恨,为时已晚。
夜凉如水。信阳城北门外不远的一处兵营外。
元宝打了个寒颤,活动了一下手脚上沉重冰冷的铁锁,暗道:顾大叔应安全了,南宫姑娘在哥的密室之中,定能保全。他仰望湛蓝的星空,露出一丝微笑,心道:如此便是最好了。
正这时,一队金兵虎虎而来,揪起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道:“起来起来,该你了!”
老者闻言,当即吓得尿了裤子,萎靡在地。金兵并不管那些,拖着他来到一个大坑边,大声喊道:“女刺客,又有一人要为你丧命了,你还不出来受死?”金兵见四下无声,手起刀落。老者闷吭一声,一腔热血喷洒在大坑中,那金兵一脚将尸身踢入大坑。元宝气得浑身发抖,却不能发作,只得闭目忍耐。
金兵边擦着刀上的血,边道:“宋人真是窝囊,派个女人来行刺,这会又做缩头乌龟了。”
另一金兵道:“据说那女刺客身手了得,完颜将军伤得不轻呢。”
擦刀的金兵点点头,道:“也难怪将军发这么大火。”
正此刻,只听城门内一阵骚动,城头突的火光齐明。仇元宝一惊,心道:难道是珙公子前来搭救我们?又一转念,道:不会,若此刻出兵,百害无一利。况即便出兵,也当是由外向内攻打,这由内而外……难道是南宫姑娘?想到此处,他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直盯着城门方向。他又转念,心道:即便是南宫姑娘武功盖世,但只身一人硬闯金兵军营,也是九死一生,她当不会如此鲁莽吧!
正在他狐疑不决之际,只见一暗影自城头跃下,随即城门洞开,一队骑兵急追而出。“南宫姑娘!”元宝不由自主的叫出了声音,他身边的百姓也纷纷站起,窃窃私语道:“是不是有人来救我们?”“难道是宋军攻破了信阳城?我们有救了?”
周遭的金兵也一阵骚动,几名金兵提着明晃晃的腰刀,走了过来,道:“都给我坐下,老实点。”
元宝用余光扫视周边,只见兵营的军账后暗影重重,在隐约的月色下,不时有兵器的森森寒光映出。元宝暗忖:若守城金兵追至,南宫姑娘便是腹背受敌,莫说救不得我们,她也是自身难保。不行,得寻个守备薄弱之处助她脱身。
不待元宝多想,兵营辕门之前已打成一片。只见莫离手中离魂宝剑,在暗夜中挥出凛凛寒光。金兵被打得东倒西歪,纷纷败退。莫离冲破金兵,直奔向被困人群。而金兵并不过多阻拦,只是将她与被困百姓团团围在中央。
莫离瞥了一眼旁边的大坑,胃里一阵翻腾。但她顾不得很多,大声道:“元宝兄弟,元宝兄弟可在?”
仇元宝轻声应道:“南宫姑娘,我在这里。”
南宫莫离心中掠过一丝欣喜,道:“我定救你们出去。”
正此时,军营中火把通明,将暗夜照如白昼,一队金兵护着一辆战车缓缓而出,战车上端坐的正是完颜赛不。
莫离一见,目眦尽裂,朗声道:“完颜赛不,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可,围困他们的内侧金兵突然蹲下,露出了一排排弓箭手。完颜赛不冷笑一声,道:“这句话,我原封不动的还给你。”他佯装犹疑,道:“哦……不对,还要一众大宋子民为你陪葬。”
“你!”莫离怒不可遏,但却不敢上前。她暗忖:若我妄动,怕是要连累一众百姓。眼下,四面都是弓箭手,我万万不能保全这些百姓,只得……她暗下决心,朗声道:“完颜赛不,你要抓的无非我一人,放了他们,我任你处置。”
只见战车上的完颜赛不哈哈大笑起来,笑罢多时,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有何资格与我谈条件?”只见他一挥手,道:“放箭!”
如雨的箭矢由四面八方倾盆而下,在月色下犹如烟花般绽放。莫离大惊,施展食灵的内力将自己四周的箭矢均困在离魂剑上,形成巨大的长鞭,袭向眼前的金兵。金兵哪里见过如此神奇的招式,吓得屁滚尿流,大喊妖女,纷纷退避。
完颜赛不冷声,道:“不得退后,退后者立斩不赦。”金兵只得硬着头皮,再次拉弓射箭。
可莫离顾不得他们,听着身后百姓惨叫声,她心若油烹。噪杂的人群中,只听仇元宝高喊,道:“大家不要慌,西侧有密林,大家随我冲出去!”只听人群中一阵应和声,道:“横竖都是死,和他们拼了!”“拼了!”
莫离闻声,高声断喝,道:“大家快走,我来断后!”莫离几剑便将锁住人群的锁链断作数节,百姓犹如脱缰的野马般,汹涌奔出。
完颜赛不见势,大怒道:“放箭!放箭!一个不留。”
莫离挥舞离魂剑拨打箭矢,怎奈,金兵太多,百姓不停的有人中箭倒下。金兵举着盾牌一步步向前逼近,而手无寸铁的百姓却冲不破金军的包围。莫离心急如焚,她跃上人群,踩着百姓头顶,直冲入西侧金军之中。
元宝边指挥百姓躲避金兵的斩杀,边看着莫离拼死厮杀,他不禁一身冷汗,暗忖:莫离武功虽高,但直至今时,她都未尝伤金兵性命。至此生死关头,她都不愿杀人,此间百姓却如何脱险。
莫离一把离魂剑无人可挡,霎时间便冲出一条路来,她大喊,道:“大家快逃!”
百姓一阵欣喜,纷纷奔涌而来。可百姓不待突出重围,前方道路却被三辆战车阻住,这战车两侧钢勾锋利异常,前方马匹亦有铠甲护体。金兵架着战车犹如猛兽一般冲入,百姓惊得四散奔逃,被箭矢弩雨射伤过半。
莫离大惊失色,她纵身飞起,挡在一辆战车之前,手起剑落将拉着战车的战马劈成两半,战车失去一匹战马,便不得前行。她回身欲追另外两辆战车之时,只觉一阵压顶疾风而至,她忙挥剑格挡。原来,丧心病狂的完颜赛不竟命手下士兵突入的同时放箭,不单大宋百姓伤亡惨重,金兵也有死伤。
莫离更是怒火中烧,她大喝道:“完颜赛不,我取你狗命。”她顺手接过三只箭矢,内力直灌左臂,以暗器手法将箭矢狠命抛出。可,几名金兵用盾牌挡在完颜赛不面前,三只箭矢深深扎在盾牌上。
莫离看着周遭百姓纷纷倒下,却无法突出重围,心急如焚。她暗道:完颜赛不也忒歹毒了,那日未能手起刀落取狗贼性命,真是大错特错。南宫莫离,你到底在想什么?杀了完颜赛不,或可搏得生机一线。
想到此处,她一纵身,斜刺里直飞到完颜赛不所乘战车前方,吓得金兵纷纷后退。她将全身的内力注入离魂剑,对着眼前的战车,使出了天殊剑的燎天一剑。只听“咔嚓”一声,完颜赛不所乘战车生生被劈做两半,盾牌一分为二的落地,完颜赛不面露惊诧的直勾勾盯着莫离,头顶一道血线喷流而下。
此遭变故突如其来,金兵大乱。莫离心头一痛,暗道:终究……我终究杀人了。可,若能救助百姓,这罪业便由我来扛。
哪知,只听战车后一人道:“大家不要惊慌,完颜将军无恙。”莫离回头一看,此人正是行刺当夜的金军将领之一。只见他不慌不忙,道:“此人乃将军替身,将军岂会前来涉险?众将士听令,杀光宋人,一个不留。”
莫离闻言,心中刚刚升起的一丝光亮也被扑灭。面对飞蝗般的箭矢和百姓的惨死,她已无计可施。泪水模糊了双眼,她暗忖:我空怀一身绝技,却谁也救不了。两军阵前,冠绝江湖的天殊剑又有何用?
正在她彷徨之际,身后一阵箭雨疾驰而下。七八只箭矢直直插入莫离的后背,可她似是感觉不到疼痛,甚至心中涌出一阵释然。人间如炼狱,我又何苦留恋?她转过身,跪在地上,竟像迎接救赎一般,迎接着漫天飞羽带来的死亡。
突的,莫离眼前一黑,温热的液体滴在脸上。她瞳孔猛的一缩,一把抱住眼前的人。却原来,仇元宝替莫离挡住了漫天的箭矢。
元宝喘息着,伸出手,抹去莫离的泪水,勉力道:“南宫姑娘,拼了这条命我也要救你出去,请你为我完成这个愿望吧!这可能是我最后的愿望了……”
莫离惊异的看着元宝,道:“元宝兄弟,我是……我是来救你们的!”
元宝摇摇头,道:“不,是我救你!你快走,一定要让我救你出去……救你……”气息断绝的元宝瘫软在莫离怀中,他的手无力的垂了下去。
愤怒和悲伤郁结于胸,加之旧伤未愈又受重创,莫离喉头一热,一口鲜血喷出。元宝的最后一句话不住回想于耳边,救你……让我救你……
正此时,四周火光大盛,金鼓齐鸣。只听有人大喊,道:“孟将军在此,金兵速速束手就擒。”西侧一阵人仰马嘶之声,一队骑兵冲杀而来。
金军大惊,阵型涣散,包围圈也不攻自破。金军将领虽心中狐疑,但也不敢怠慢,忙道:“收缩阵型,速速向城内求援。”
四周虽火光冲天,但仅有十余人的队人马杀入。这一队人冲入重围,并不恋战,直奔跪在地上的南宫莫离。将她拉扯上马,便风驰电掣般夺路而逃。莫离手中仍死死抱着元宝的尸身,她似乎已经失去思考的能力,只是单纯的被拖走。
金军将领见这队人行色匆匆,观望四周又不见围歼的主力,霎时便知此为疑兵之计,忙道:“此处并无宋军,来人啊,给我追。”云来阁 http://www.xyyqm.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