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玄幻小说 > 颜与刀 > 10.请君且上凌烟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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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烟阁实际上是一间不起眼的小楼子,就杵在太液池边上。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老皇帝坐上龙椅后的第一道敕令便是破土筑阁,无奈战乱方休,百废待兴,国库是空虚羞涩,可昭彰二十四位为自己一路扛鼎,排山填海的开国功臣立下的彪炳勋绩是头等大事,刻不容缓,老皇帝幽幽兴叹,召户部尚书工部侍郎一合计,硬是东拼西凑了些碎银子,在专门捣腾二手货的旧木材商贾那儿截了几段陈年烂木头,先凑合盖着,等手头宽裕了再掀了屋梁修缮修缮。这一等就是十年,风雨飘摇的凌烟功勋阁十年间愣是没添上一块好砖,贴上一片新瓦。经年的风拉雨扯,本就十分磕碜的高阁如今早已破烂不堪,摇摇欲倾。

    阁内南墙绘有二十四副画像,浓墨重彩,大小同真人,栩栩若生,下题生平功勋,俱出自本朝第一丹青曹天横之手。东西两墙分别提有“功高宰辅”和“功高侯王”籀文八字,瘦劲挺拔,乃老皇帝御笔亲书,北墙则留白,与处子一般洁净。两宫私下窃窃私语,都说是殡天之后,老皇帝打算把自个尊容给填上,坐北向南,再安个太祖或高祖庙号,便能突显自己的不世功业与超然地位。

    张大斌有些困乏,瞄了眼周遭,见四下无人便一个懒腰靠在了门柱上。身旁的千牛备身同僚邱顶梁蓦地轻咳了一声,张大斌猛然惊醒,眯眼一瞧,前头轩廊飘出一身绿衣。

    还是顶梁兄弟够义气,若是给这宫女瞅见自个玩忽渎职,往肖校尉那一叨咕,挨鞭子不说,搞不好还会丢了这份门楣光耀的差事。入得了千牛卫武功过硬且不提,哪个背景不是官宦子弟,哪个家里没有使过大把银子?还指望将来役满,到地方上捞个校尉参军做做呢。

    多俊俏的妞儿啊,领如蝤蛴,绿腰纤纤,轻盈婀娜,若是能讨得这般窈窕宫娥当媳妇,那还不躲在被窝里偷偷乐开了花。咦?还真朝这边走过来,不认识呀,莫不是找邱顶梁来了?不应该呀,老子比他可俊帅多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张大斌左手按剑,胸肌猛地一挺,登时雄赳赳气昂昂,一扫疲态,摆出一副轩昂盖世模样,自信可以从一旁袍泽手里拉回美人顾眷。

    邱大梁瞄了一眼站如一尊石雕的张大斌,心中暗暗赞叹。不愧是一等一的皇家侍卫,便是美女当前,亦是心不偏神不移,全严戒备。也不知这绿衣宫女手里拎的是什么东西,用锦缎遮盖,这般神神叨叨,还是小心为好,屋里头可是大人物,差错不得。

    “二位侍卫哥哥,妹妹有礼了。”

    纤纤绿衣后撤一小步,颔首低眉,一个美人万福礼,两膝竟一曲到底。

    一纵深沟险壑赫然曝光裸露眼前,近在咫尺,芳香及吮,秀色可餐。两名气血方刚的千牛备身差点没喷出方刚气血,下意识伸长了脖子,踮高脚跟,竭力要将这一方壮阔山川揽在眼底。

    咔咔两记手刀,左右开弓,后颈一震,一个雄赳赳,一个气昂统统成了软脚鸭。

    绿衣捋了捋绿衣,撩起锦缎一瞧,确定墨翠食盒安然无恙后,唇角微微挑起。

    “殿下饿坏了吧!”

    绿裾一拂,步入凌烟阁。

    水晶盘里摆的是生素鳞,冰见寒鰤,这鱼昨夜刚从东瓯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听说为了保证鲜嫩入宫,骑残了三个驿卒跑毙六匹健骁。红翡碟里装的蒸熊掌,稀罕的北苍白熊,上林苑里鲜宰的。绿衣跪坐地上,轻轻提起琉璃壶,满斟一樽琥珀,双手递奉犀箸。

    “红袖亲自下的厨,尝尝吧。”

    斜倚留白北墙的夏长安捂着咕咕打鸣的肚子,将恍惚目光移往窗外。都已薄暮,快饿上一天了,难不成老头子这次来真的,真想饿死他这太子?

    无力摇了摇头,九哥释怀一笑,不可能,有心饿死自个门口就摆设俩千牛卫?虽然自信哪怕守上一个营,凭绿衣的身手,照旧能将这海味山珍端到眼前,可真嫌自己碍眼,便是做做门面也要围上一两梭子的千牛备身吧。

    这事干的确也有些出格,毁了半截胭脂巷,可并没烧死人,鸣锣敲鼓之后才放的火,只烧房舍不伤人,但隔天老爹案牍上的弹劾奏疏还是堆成了小丘。有说太子失德,有参太子不贤,口诛笔伐,唇征舌讨,蹦得最高的自然是翰林院那群待职白身,甚至谏言废太子,立二皇子为储。这帮翰林学士愤青热血之言久浸宦海的三省六部官老爷们自然不屑,谁不知夏长安哪怕再是纨绔不堪,他老夏家也只有这么根拿得出手的苗苗。

    老爹虽是帝王,至尊至极,但也有无奈的时候,为息众怒偃群口,安士林学子之心,不至于让史馆那群修撰拽住不明不德,护短失公的尾巴,在史书上大书特书,只好将自个锁在这凌烟阁,好好向开国先辈们解释自己是如何挥霍他们搏命拼杀而来的锦绣江山的。

    知道儿子心窍多,领命看盯的千牛卫必然困不住,饿上一天不说,还撤去了梯子,凌烟阁再是破烂好歹也算个高阁,此处离地少说六七丈,自己又不是插了翅膀的鸟人,这下可真是没辙了,唉,果然是亲生的,还是老头子架得住自己。

    九哥接过犀角筷子,夹上一片素鳞递入口中,肉质紧实、脂膏丰富,甜美异常,酌上一口新丰梅子酒,清甜香醇。瞧了眼盛妆而来得贴身婢子撩拨道:

    “鱼与熊掌,二者兼得,绿丫头是在暗示本殿下受罚禁足此地即平了士林文坛之怒,让皇上对天下儒生学子有个交代,又可海味山珍绿衣温柔两不误?”

    绿衣轻哼一声,侧过脸不去看那犀利眼神。

    “这都是红袖的主意,就我会武功便把我推来了。”

    东宫当红四婢之中以这抹绿色最为清冷,不爱脂粉,眼前涂唇画眉的俏脸蛋只怕又是红丫头的手笔,啜了一口琥珀樽,太子爷猝不及防地一把揽下纤纤细腰,提声道:

    “推来的?本不情愿?”

    脸颊上泛起的一抹羞涩径直透到了耳根子,踌躇犹豫了一下,绿衣还是挣脱怀抱蹦地而起:

    “殿下无礼,前辈们可都看着呢?”

    九哥望了望南墙上彩绘,眼神迷离。这二十四尊大佛有的入仕为官封疆裂土,享用所立功勋带来的福利,有的功成身退,闲云野鹤,笑傲江湖,不知所踪,但更多的却是驾鹤西去,追侯封公,其中好多位儿时还曾抱过自个呢,彼时的意气风发,横槊赋诗不过也就是如今的一撮黄土罢了。心有慨叹,夏长安喃喃自语道:

    “都死了,他们看不见。”

    “说谁死了呢?”

    一缕苍老的音色,黑暗中走出一斜老迈身影,是个须发霜白,身披破烂的老叟。

    自负锐敏过人却丝毫未察觉角落里有个白发老人,何时出现,如何出现更是全然不知,更为惊骇的是凌烟阁乃深宫禁院,竟神鬼难觉地钻出个来历不明的老头儿,细细一想,绿衣额冒冷汗,脊背生寒。云来阁 http://www.xyyqm.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