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玄幻小说 > 颜与刀 > 23.芦苇荡,渭水边,官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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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渭水似乎对这叶扰它秋眠的船舫感到格外赫怒,澎湃起一涛特别大的浪卷,照着那飘摇不止的木疙瘩,毫不留情,拍了下去。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险些撕碎的木甲板发出刺耳吓人的断裂声,把童老头游荡飘渺的心思又拉回了船舱,眼中画面重新定格在那张带些揶揄讨打笑意,膝头横叠着长赢,正等自己说话的年轻人脸上。

    又是一声冷哼,咒骂道:

    “好好练老夫教你的《九离》,别刀骨刀肉地四处瞎扯,人家四个千牛备身若不是两手空空,且认准了太子爷手无缚鸡力,会被你小子给砍瓜切菜了?得瑟个屁!”

    太子爷的盎然兴致显然被浇濯了好大一盆子凉水,趣味索然地抹了下鼻子,长身而起,转入后舱。

    凭舷听涛睡大觉,一舟风雨任飘摇,天色尚早,枕着捧砚的大腿睡觉总好过窝在这处看糟老头子瞪眼睛吹胡子吧。

    一夜风,一宿雨,一江涛浪,直至昧旦方才稍稍转弱。在一行人的颤颤巍巍中,木游舫终于气息奄奄地停当在一处低洼芦苇荡里。一身黑色鹤氅站船头的童老头正面红耳热地跟舫夫掐掰着修补破船的银两问题,大丫头尚在舱内安睡,九哥冲着徐徐江风中仰俯多姿的蒹葭伸了个懒腰,在绿丫头和小丫头的油纸伞下,一跳一陷踱过艞板,踏着一襟泥泞,步入丛丛晨秋芦苇中。

    绿襦碧裙的绿丫头冷淡地看着即便举着伞都不忘往自个脸上施补粉黛的紫衣小丫头。哼!还真是何处何境都不忘将自己粉墨得骚 媚蓬勃,别看这妮子生得一张稚嫩脸蛋,勾眉画黛,下起手来比谁都狠,东宫的胭脂水粉开销便是她占着头一份。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嗯?叫你下船是干啥来着,竟撇下殿下,一边玩弄起芦花来了?

    瞅着落在后边,玩得勃勃兴起,便连油纸伞都抛弃在洼水里的捧砚,本想开口训斥的绿衣停却了步伐,本能地攥拉住太子爷的衣襟,阻止后者继续行进,蹙起眉头,警觉地盯着前方那一簇随风摆曳的蒹葭尖尖处。

    风中,婢女已然嗅出了危机。

    一道黑影慢慢浮出朝霭中的芦苇荡,芦花擦着身形,发出细微但却可闻的琤琤金属声,分明,他身上披着一件铠甲。

    水边画舫,潜伏在水里的一尾细长小蛇缓缓地游向泥岸处,一个正忘情地捧起河水泼洗脸皮的羊胡子老头。它游得极为谨慎,与其说游不如说是顺流漂淌来得更为贴切,深怕一个涟漪惊走猎物,它显然很有经验,但即便这般翼翼小心,还是在老头的眸光一凝之间被捏住了脖子。

    童叟一把掐过水蛇七寸,眼神往鳞片花纹上一瞧,原来是条无毒的红点锦,嘿嘿,有口福了。

    水花骤然炸开。

    一晃身影激射出水面,手中一芒寒光,笔直刺向正踌躇在烤蛇肉香还是煎蛇肉脆之间的羊胡子老头。

    鹤氅一拂,一个极限闪避,猛然惊醒的童雁鸣堪堪躲过那致命一击,跳上了游舫,直挺挺地踩在舷栏上,如树临渊,眯起老眼打量着对方。消瘦如泥鳅的身体上穿着一件南方战船水兵多用的黑褐色纸甲,跟死鱼肚子一样白的脸上完全瞧不出年纪,湿漉黏连的头发在不停地往下淌水,男人一双光脚丫子扎入河岸泥洼,手里头拎着一支奇怪的锥子,眼睛看着船上的老人,嘴巴正愉快地笑。

    这副稀奇古怪,活脱脱一条泥鳅的卖相着实让人有点想笑,于是童老头笑了,于是一个在船上笑,一个在岸上笑,但很快,船上笑的就明白了岸上笑的为何那般愉快。

    蓦地发现自己离岸边越来越远,那让自个有些得意的老松临渊架势变成了老松入渊,童雁鸣低眉一瞧,直贼娘,船啥时候飘到河心了,更要命的是竟还在往下沉!这下可明白那泥鳅手里的锥子到底是干啥用的了。

    添香的手很嫩很白,尤其是在爱抚太子殿下的骏骊,凉州象龙的时候,黝黑鬃毛总是能彰显雪白的柔荑,不仅能写出蹙金结绣,精妙溢美的诗词文章,温柔圈点抚触起来的时候,男人受不了,公马亦是抗不住,所以此刻的凉州象龙格外欢快亢奋,蹄子踢踏得都生出疾风。

    但马背上,粉衫婢女的心情显然没有这般欢快,眸子凝聚着担忧,惦念着昨夜的一场滂沱雨,渭水上的一叶舟,懊恼自个胆怯晕船,选择了陆路,没能守着殿下,于是天不亮便催促起那帮仍在鼾齁的军大爷们,赶紧得汇往约定好的地点。

    仍在落雨,马蹄跺洼水的啪嗒声随风飘荡,泥道尽头出现一个小黑点,随着距离拉近黑点变成了黑斑,黑斑又渐渐化为身影,添香焦虑的眼神也跟着换成了恐惧。

    道中,一人一马,横枪披甲,不动如山。

    呵欠连连的肖远山挂着一脸萎靡,心里很是不高兴,甚至憋着一口窝火。没了簪缨纨绔在旁呼喝碍事,昨夜与弟兄们开怀痛饮,兴尽方休,没曾想一大早便给从床上拽了起来。掐指一算,奶奶的,才睡了不到一个时辰,以太子那逆水行舟的龟速,就算睡至薄暮再行追赶也是游刃从容。唉,没法子,谁让人家是贵人的婢女呢!

    鼻孔喷出一股怨气,望着那一马当先的粉衫消失不见的泥路尽头,肖校尉夹了夹马腹,嘴里是止不住的咒骂。

    但没过了不久,那身粉衫又重新入了视野,但见手指如削葱根的婢女勒马驻蹄,怔怔看着前头,久历疆场,经验老道的千牛卫左翊校尉皱起了眼眉。

    “鄙人艮山,众军爷有礼了!”

    无论是自己身体还是胯下坐骑都魁梧健硕,高大得有些出格的拦路者彬彬有礼道。

    身形如山不动如山的艮山脸上只有一颗眼珠,半条鼻子,半张嘴,也许是小的时候在山上贪玩,给大滚石碾去了半张面容,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究竟何以如此,肖远山才懒得去想,长得丑还自罢了,不能忍的是顶着一样亮的凤翅盔,披着一样帅的明光铠,还执着同样俊的沥泉枪,竟和自个一个打扮!颓废的精神一下便紧张起来的千牛卫肖大校尉不自觉地摸了摸自个右侧脸颊,还好,老子的脸还在。

    回头对着早已勒缰待令,岳峙渊渟,摩拳擦掌,目露凶光的一干精骑,苦笑道:

    “一人一骑便要挡下八十千牛卫,咱还真是被小觑了呢。”

    一团哄笑,笑声尽,大校尉大手一挥,脸容生寒,喝道:

    “把这不知死活的东西另一半脸也给碾咯!”

    两柄长剑左右疾驰而出,带着讥讪笑意,挟骏马冲刺力道,齐齐挥向不躲不闪的明光铠甲。云来阁 http://www.xyyqm.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