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每天醒来，丽子都会对着镜子发出一声感叹。
不可否认，镜中的少女有着一张完美至极的脸蛋。
肤如凝脂，樱唇殷红，眼含秋波，媚自天成。
从欣赏的目光来说，要她本人长成这样，怕是每天都得笑醒吧。
自从奖学金危机解除后，丽子的心思犹如春天的嫩芽纷纷破土而出。
明天是周末，丽子决定揣上她的小钱袋去立海大看看。
无论多少年多少岁都有做梦的权利，更何况那是惊艳了她整个青春时代的人啊。
终于能跨过次元壁见一次本尊了。
怀着难言的期待丽子来到学校。
意料之中，她的课桌又一次被人从三楼教室搬去了六楼天台。
若有似无的视线与嬉笑像一篓碎冰丟进了汽泡水里，伴随滋滋沸腾的响劲，空位前的丽子有瞬间茫然。
多少次了？
搬桌子，撕课本，在鞋柜上恶意涂鸦，被刻意无视，被冷处理。
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好人的模样，里头的声音却细细数落着。
清水丽子的存在就似一副极端的吸磁，那怕她什么都不做也亮得扎眼。
叫人生厌，想要破坏。
没有人愿意出来为她鸣声不平，比起微小的那些善意，恶念如同滚雪球，只会越来越庞大。
病态的，一切都不正常。
风儿喧嚣，樱花快要落尽，白云悠悠，一切都是风轻云淡的模样。
丽子爬上天台，找到那张被人刮得面目全非的课桌后，将它拖去抵住了天台门，接着往地上一躺。
哪怕不学习不去教室也没有关系，只要保证下次考试能进前三——这是班主任的原话。
没有温柔的劝解或安慰，比起你遭遇了什么，是否会脆弱，帝光就像一座庞大的机械加工厂，在这里荣耀胜过一切。
时间尚早，金色的阳光在楼宇身后，她缩在阴凉下慢腾腾地打了个哈欠，思绪混沌有一搭没一搭想着怎么去立海大……
……
“喂。”
“醒醒。”
有多久没像这样熟睡了。
在一阵推搡中，她逮住那人的手，潜意识好像在说并没有穿越，和从前一样她窝在家中，因为看电视睡着而被回家的小弟喊醒。
“不要动啊，让我睡一会……”
无比自然地，抓住那只推搡的手后往嘴里丢去，齿牙磨扯卷到一口咸味。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意识却在逐渐回笼，直到她睁开双眼。
太阳辗转从屋檐后以最活泼的姿势笨放出来，没有熟悉的天花板，更没有熟悉的家弟。
天很蓝，风很软，黑出一定境界的青峰大辉正蹲在她身旁，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如果说黑子哲也是丽子最不想单独相处的人，那青峰大辉就是她最不想接触的人。
别人都说篮球部的青峰大辉是个篮球热血狂，虽然长相凶了些，但很好相与。
可丽子看来，他是真的凶残。
能在宝贵的午休时间把一群不良少年揍得哭爹喊娘，还一脸阴戾不解气的家伙……很好相与？
四目相对气氛格外诡异。
青峰大辉瞪着她，耳尖泛起圈可疑的红，“松口。”
常年练球使他的皮肤呈一种健康的小麦色，五官英挺深邃。
比起黄濑凉太那种精致的少年长相，青峰大辉更具男人味一些，虽然年纪还小，但浑身透出的气压已叫人不容小觑。
紧张之下丽子抿住了嘴，又腾地想起还啃着一只手，匆匆张开后，一声响亮的吧唧声于空中经久不散。
那刻世界静了，连风都止了。
阳光温热，照在丽子爆红的脸颊上分外鲜活。
她睁大双眼，栗色的眼球四下逃窜，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
青峰大辉有点想笑，但女生到底没有男生那么能开玩笑，所以他只抽回手，站起身来提醒她，“午休了。”
“下次拿桌子抵门自己躺远点。”说着他拉远桌子拧开门，离开前又回头道，“今天的训练我不去了，你帮我跟教练说一声。”
如此天台只剩下丽子。
天空很蓝，云朵很白，风声依旧那么温柔。
一切都很平静，仿佛什么都未发生过。
哎呀当真是阳光明媚的——尼玛啊！
心弦崩掉那刹，如同海啸翻涌扑来，狂癫的浪潮将理智肆意卷噬，余下永无止境的羞耻和尴尬，令她以头捶地——求求你苍天啊！让时间倒流吧！
可惜苍天没有听她的心愿，并冷冷的让她赶紧滚蛋。
*
刚下课三三两两的人自教室走出，丽子放下课桌就听见走廊上响起一阵压低的惊呼。
“小黑子！！”
那颗黄脑袋一出现，丽子就生出股不妙的预感。
黄濑凉太很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没那么僵硬，他快被黑子哲也气死了。
模特工作说忙不忙，可一旦要赶新品发布就会转得似个陀螺般，根本停不下来。
工作一经结束，回到家已经凌晨了，再玩会手机天都差不多亮了。
困顿的他准备早点到教室补个回笼觉，结果就看见了满桌的布丁和鼓励信。
“妈妈爱你黄宝”
“吃！让他吃！”
“宝贝还要吗，下次姐姐给你买一箱”
“多吃点呜呜呜你都瘦了”
——什么情况？
无需抓人问，黄濑凉太摸出手机，光速点开帝光论坛，找到篮球部后援总部，映入眼帘的便是最新置顶热贴。
【绝无仅有的超可靠小道消息！问如何拿下B班超人气模特黄濑凉太！！】
【1L：各位集美久等了，如题！今日份超可靠消息——来自篮球部某某正选透露】
一条信息让搜查范围直接缩小到几名正选中。
几乎是马不停蹄，丢下书包后黄濑凉太挨个跑去问。
他最先排除的是黑子，怎么想对方都不是干这事的人。
然而真相令人心碎。
如果黑子哲也不愿意，谁都别想逮到他，哪怕黄濑凉太堵在门口一整天。
巡视一圈反而让他看见了角落的清水丽子。
“丽子酱！”
黄濑凉太是丽子为数不多，走得还算近的人。
虽然本质上这个近，是对方太过自来熟，比起篮球部其他的正选能多说那么几句话而已。
在若有似无的视线下，黄濑凉太神情自若地走进教室，校裤下的一双大长腿还没跨几步呢，就停在了清水丽子面前。
有些人仅仅往人群里一站，哪怕他什么也不做你都觉得他好耀眼。
乌压人潮中黄濑凉太就是那个耀眼的存在。
不同于清水丽子的玛丽苏光环，黄濑凉太是从里到外都在发光。
他的自信如同一滴水露，自然凝结，不掺假意。
有人经过想用手去接，等它落下来后，一个笑一个不经意的回眸，都够你滚烫好久。
碰到这光第一时间想要抽手，向后或向前，自卑或渴求，幻想自己能够捂热并占为己有。
然而看似跳脱的黄濑凉太，骨子里却有着不屈于任何人的骄傲，无论表现得如何亲昵，本质上他都是个极冷的人，只不过藏得太好。
“丽子酱有看见小黑子吗？”
“没有。”
“你吃过饭了？”
“没。”
对于她的冷淡黄濑凉太毫无自觉，热情得像赤道线上某处永不降温的小岛。
他眼前一亮，“正好，我还没吃呢，一起去吧~”
丽子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一副“别过来，别烦我，如今我会这样一半都是你的错”。
奈何对方装瞎，盯着她红艳的脸就笑，鬼使神差地伸手覆上。
滑腻的触感在指间流连，两人皆是一惊。
如芒刺背。
丽子的后背，如有实质般噗嗤噗嗤刺进一把一把利剑。
“黄濑君。”用力拿开他的手，“你应该对自己有个清楚的认知。”
黄濑凉太沉默了会，答非所问道：“我一直都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丽子酱。”
太过优秀的人往往过分自信，但黄濑凉太的自信却不会令人生厌。
“你才是啊。”他意有所指，“我刚买的手机还坏着呢。”
几乎同时丽子脑内响起一声巨大的K.O声，在她红一阵白一阵的脸下，黄濑凉太拖住她往外跑，“再不去就没东西吃了。”
一路，两人站一块就像盏高瓦度的聚光灯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丽子落后几步，冲他道：“手机……我请你吃顿饭，能暂时不提吗。”
这事，还得从开学那天说起。
入春正是樱花盛放的美好时节，校内举办年级演讲，在喇叭呼声下各班陆续走进礼堂。
站在人来人往中，清水丽子的初潮毫无征兆的来临，浓稠滚烫的液体从腿部缓缓下滑，慌乱之中她连忙蹲下。
黑子哲也站在她身前，比她还要不知所措，正是这个空档，黄濑凉太从一堆打闹的男生中跑过来，他脱下白色的针织衫一声不吭地系在她腰间。
说出的第一句话是：“没事了，我带你离开。”
众目睽睽下这番举动很难不让人多想，疑似交往的传闻也是这天开始愈传愈烈。
事后双方都受了牵连。
前者被后者的拥护团疯狂恶整，后者被前者的爱慕者找上门。
一场架打得他唇角淤青，连着刚买的手机也遭了殃。
黄濑凉太对清水丽子究竟什么感情她不知道，但那一刻丽子明白，这家伙必定是众地雷中的一个。
*
黄濑凉太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闷笑出声，在对方愈渐僵硬的表情中，曲指抹去眼角不存在的泪，半是揶揄道：“然后呢？”
“丽子酱的暂时不提，就是两清？”
被戳破心思，丽子尴尬地移开视线，她盯着虚空的某处，“怎么可能一顿饭就两清呢，以后会赔的，等我有钱了。”
没作声，他慢下步伐，渐渐与她肩并肩。
“请离我远点，黄濑君。”
“不要。”
丽子深吸一口气，“你很麻烦，知道吗？”
“丽子酱一点都不可爱，明明去年还邀请我——”
心下猛跳，丽子急忙将人扯下来，她矮黄濑凉太大半截，手臂堪堪探出，穿过脖颈时肌肤相贴，激起一阵颤栗。
捂紧对方嘴唇的同时，随着微滞又温热的呼吸，渐渐化作水气沾湿了她的掌心。
黄濑凉太半弓下身，脑袋微侧，两人视线在空中交织，未闻名的花香隐隐浮动，随着那阵似有若无的香气，叫人浮想联翩的还是少年那双含笑戏谑的眼。
繁叶颤动，在一片低飞的阳光下，各怀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