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上午时间10点25分。
在木村态度强硬的驱逐下，丽子与两名警员前后走出医务室，朝案发现场二年B班走去。
一行四人，两名警员走在最前方，丽子与他们保持半米的距离，柯南则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
“姐姐，那个老师的脾气一直都是这样么？”
稚嫩清脆的童音不会让人感到不适，相反因为太小的缘故，语调又那么自然，仿佛真的是个几岁的小孩出于好奇而随口这么一问。
丽子看向他，斟酌道：“说不准。”
“诶？”
她挽过耳际散下的发，尽力回忆，“我也不是经常来医务室，大部分时间都在篮球部的二楼看台消磨时光。”
“印象里他好像一直都不爱说话，虽然在医务室值勤却并不是24小时呆在那里。”忽然响起什么般她啊了声。
“我想起来了，有一个传闻。”
“传闻？”
“是。每所学校不都有各种奇奇怪怪的灵异故事吗？”
“……你是说……有那个老师的灵异传闻？”话音落下像听到天大的笑话般毫不掩饰脸上的不屑，柯南双手抱住后脑勺，“那种东西怎么可能存在。”
“这样吗？”
“对啊，都是骗三岁——”压低的嗓音突然一滞，柯南心头猛跳，转头那刹对上了一双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眼睛。
她静静盯着他，不曾言语却又仿佛看穿了一切。
这个认知让柯南心中激起千层浪涛，他极尽全力的用笑容掩盖惊慌，拼命捡起自己掉落的伪装，“我的意思是，生在科学的时代里头，所谓的妖怪呀鬼魂啊，只有电视或者漫画里面才会有嘛，生活里哪儿可能出现！”
丽子顿住脚步，她身后的柯南也一齐停下。
走廊静谧，玻璃窗外天色阴灰，夏雨潮湿，浓郁的泥土清香从半敞的窗户溢进，随着前头警员踏踏的脚步声，二人于淅沥雨声中四目相对。
一大一小，年龄上分明差异巨大，却无端的给人一种古怪的和谐感，柯南有种错觉，仿佛他的伪装只不过是一页脆弱的纸张，被对方轻而易举地撕下，露出里头精光的臂膀，不论身或心，没有一点隐私的全都落在她的眼中。
她背光站立，静静对方看着他，眉眼间跳跃着明灭不清的光，一片沉寂下突然弯唇笑起来。
那抹笑如同最好的静止键，将凝固的空气吹散，柯南愣了愣，放下胸前不停摇晃的手，看着她没说话。
“我想，有的。”
“……关于鬼怪？”他问。
“嗯。”丽子侧身，将手从半敞的窗户探出去，冰凉的雨丝无声的落在手掌间又从指缝无息流淌。
“一定有的。”毫不犹豫。
为什么如此确信？
除了她以为无人知道答案。
镜片在天光下亮起一片银白的反光，他的脑子飞速运转着，几乎是立刻道：“你的意思是，这次案件与鬼怪有联系？”
“没可能。”对方也几乎在同时给出回答。
“哈？”
她弯腰一把拎住他肉肉的脸——手感真好啊。
“怎么想都是有人陷害我啊，至于我说的传闻其实是从木村老师刚来那会儿才有的。”
“关于……医务室的怪谈。”
不等柯南反应，丽子牵起他的手，朝前方回身看来的高木涉走去。
“半年前，帝光医务室的女老师突然辞职，有传闻说是因为她家小孩食物中毒——”
“食物中毒？”像是被这条消息惊到，他瞪大双眼看着她，脸上的错愕不似作假。
“嗯，说是事发在半夜，差点没抢救过来。”她呼出口气，“没多久木村老师来了帝光，顶替了医务室一职。关于医务室的怪谈也是从那时开始传出来的。”
丽子看着他，笑道：“然后去医务室的人就越来越少啦，也包括我。”
他不说话，只感到一阵古怪。
线索太少，奇奇怪怪的事情又太多，像是遮了层布，神秘又惊奇，甚至在对方三言两语的描述下，不仅没让他相信这是鬼怪作崇，相反更大的疑问如雨后春笋再三冒出。
一定还有别的隐情是他不知道的！
目光闪烁，柯南急声问：“是什么样的——哎哟！”
“臭小子，又跑哪去了！”
对于不服管教，次次案发现场都要四处窜跳的小屁孩，毛利小五郎的教育方式就是一拳。
他的一拳可比常人厉害得多，毕竟柔道出身，这一拳可捶得柯南两眼冒星，喝假酒般在原地四下晃荡。
高木涉连忙出来解释，“毛利先生，我们去医务室了。”
“医务室？谁受伤了？”毛利小五郎理了理西装，刚从厕所出来，他正拿着手帕擦手。
“不是。”高木涉让开身，露出被他挡在身后的女生，“这是清水丽子，今井友香的同桌。”
毛利小五郎这才反应过来，但对上清水丽子的脸后，他的表情变得极其古怪，那种古怪像是看到某个已模糊的身影，因为记忆太过遥远而分辨不清，所以揣足了劲去想却又怎么都想不起。
正要说话，另一头响起目暮警官的叫唤。
“高木，人带来了吗？”
高木涉连忙应声，领着丽子往二年B班走。
二年B班除了一名老师与几个曾和死者关系密切的女学生外，其余人尽被赶到校内的体育活动室待命了，当然，丽子还是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教室很空，窗边的蓝发少年映入眼帘，他安静地坐着，澄清的双眼正盯着空中的某处，周身的气息微弱，却是有意在提升自己的存在感，因为当丽子踏入教室那刹，仿佛心有灵犀般他回头看来。
黑子哲也，作为与清水丽子同社员的关系而留在教室协助调查。
他站起身，动作有点急，座椅发出了尖锐的吱嘎叫，但没人会在意，因为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全落在清水丽子身上。
黑子哲也无法走近，她被好多人围在中央朝画有白线的座位走去。
那种无法走近就如从前，只不过这一刻，她从众星捧月的很多人变成了身披“谋杀同学的嫌疑犯”的孤身一人。
无论热闹还是伶仃，他都清晰的知道，自己无法走近的从不是她，而是那个没能伸出手的自己——无法原谅。
半年前他从办公室出来，恰巧撞见被三年级学姐约走的清水丽子，那时她能看见他，眼睛却没有看向他，凛冬的风呼啸得从没关严的窗户吹入，吹起她的长发，飘摇得不只是洁白的雪花，还有她散发馨香的发。
柔软又近在眼前，分明可以抓住，却因为迟疑而没能伸出双手。
直到事情闹大差点惊动警方，又被突然出现的赤司征十郎无声镇压下来，从此之后清水丽子变成了短发，她的时间也与篮球部紧紧绑在了一块。
他是庆幸的，却也难以忍受着。
一瞬间昨日拥抱的温度，最初那个青涩到不行的吻，在这一刻全都隔开好远好远，必定有一个世纪的距离。
现在分明熟悉着却又实在陌生得不像话。
“通过笔迹鉴定，确定外包装上的签字与清水丽子字迹不符……”年轻的警员拿着报告逐一讲述。
在对方报告的差不多后，目暮十三一把拉住毛利小五郎，将人拖往角落，压低声音问：“怎么样毛利老弟？”
“啊？”
目暮警官急得不行，“案子有眉目了吧？”
“这个……”
“别藏着了毛利，再不解决一个小时后记者就要赶来了！”
毛利小五郎骇了一跳，朝他瞪去：“谁喊的记者？”
“鬼知道！”目暮十三是真急了，他摸出手帕往脸上不停擦抹。
到达学校后两人兵分两路，毛利小五郎领着柯南与高木涉等警员到案发现场分散人群，进行信息排查。
而目暮十三则去见了帝光理事长，在对方的施压下像朵可怜的娇花，然而就在刚才收到了校方通知——报警后不知那位好汉拨通了记者电话！
可不就是见鬼吗？！
这太奇怪，太不合理了，他们一群警员仿佛箱中的白鼠，被人关在迷雾重重的戏台上，想要活命就必须找到出口。
“我怀疑这不是一件普通的——”
“有人在操纵。”
有人在操纵事态的发展，先让警方出臭，再把清水丽子的一切向社会曝光，顶上杀人犯的名，最后使帝光中学陷入流言蜚语的漩涡中，辉煌不再。
要说的话被抢先一步，目暮警官的眼睛嗖地往下看，发现柯南正蹲在一个课桌旁，手里用白帕裹着一个记事本。
“换句话说，该死的……”他顿住，抬头道，“是清水丽子。”
这话如一道惊雷般轰隆砸下，毛利小五郎最先反应过来。
“不可能！”
他从目前所得的讯息上推测，“被人孤立一定怀恨在心，她肯定是蓄谋已久，想要报复同学，引起别人的关注！”
目暮十三却有不一样的看法：“你怎么知道有人在操作？”
柯南将手中的笔记本递向他们，“因为清水姐姐很受欢迎啊。”
“太受欢迎后，一定被欺负得很惨吧。”
那个记事本是刚才他不小心勾到桌脚时掉出来的，简单形容就是某个怀春少年的暗恋历程。
真奇怪，明明那么喜欢却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被孤立、被欺凌。
课桌表面的凌乱入骨的划痕，桌洞深处的虫子尸体，向学生提及【清水丽子】这个名字时突然凝固的氛围，无论哪一条都在告诉他们，清水丽子不受欢迎，甚至被某种情绪操纵着又忌惮着。
“这么说，是情敌——”
“是恨。”无比肯定的说，“那个人一定很恨清水丽子。”
“恨？”目暮警官道。
“对啊。”柯南乖乖的点头，“服部哥哥以前说过哦，因为对方太完美，所以看不顺眼，人类本来就是一种多疑又善妒的动物，一看到太完美的人，就会不自觉的想要找她的碴。”
“清水丽子是年级上出名的美人，成绩也是常年名列前茅，还是篮球部的经理呢。”
“篮球部经理？”毛利小五郎疑惑道，“你说的是报纸上那个篮球队？”
柯南大大嗯了声，他转头指向教室一角的黑子哲也，“那个哥哥说的，他和清水姐姐从国一就是同学了。”
看见毛利小五郎越来越凝重的神色，柯南连忙道，“那边的姐姐还说，今井友香和清水丽子都是特招生。”
“什么特招生？”目暮十三问。
“一楼有帝光入学手册，里面有一则扶贫优生政策。”用稚嫩的童音光明正大的提醒道，“今井姐姐一定有很多朋友吧，她和清水姐姐都是乡下转来的，课桌里却有好多名牌饰品，上一次叔叔的朋友不也送来了名贵的中国茶叶吗？”
整个案件的作案手法其实并不高明，甚至到漏洞百出的地步，但还是有很多疑团笼罩在上面，他实在想不明白，医务室的木村和这次案件存在何种联系。
柯南的话犹如警钟般哐当敲醒毛利小五郎那不太灵光的脑筋，一瞬间竟有种扒开乌云的豁然开朗，他旋身逮住目暮警官的衣领，激动不已，“我知道了！”
“什、什么？”
“调查！”
“去调查今井友香的好友网，里面一定存在曾经与清水丽子有过节的人！”
换句话说，清水丽子从前必定经历了一场严重的校园欺凌！